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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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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五十八章 在此处等待

  看着在师家庄外列阵的新来队伍,墙头上的流民鸦雀无声,有人目光呆滞,有人不住的擦着冷汗,视野中出现的队伍人并不是太多,而且那队列站的方整,细心点能数出多少,连骑马的都算上不过四千人,远少于庄子里的近万人

  可即便没有接战,看到外面这么严整的队列,看着在阳光下闪烁寒光的兵器和铠甲,庄内的流民也知道自己毫无胜算,昨天被两百多骑兵赶羊,今天城下光骑兵看着就近千,怎么可能打得过。

  本以为自家学了什么秘法,站着整齐队形,就能吓唬走骑兵,就能打败官军,可看到城下这支队伍的模样,流民们才知道什么是整齐的队形。

  “让他们列队出来投降”赵进下了命令,立刻有亲卫家丁骑马冲向前去。

  赵进转头看向吉香,开口说道:“若是不投降,第一波你领着亲卫队去打”

  吉香在马上领命,颇为兴奋的说道:“大哥,兄弟们都盼着打仗”

  赵进环视了一圈,凡是能看到的家丁,脸上都见不到什么恐惧忐忑,反而都有期盼和兴奋。

  “要经常见血才是好刀。”赵进感慨了一句,这是对家丁们的感慨,更多的则是对吉香的。

  劝降的话刚喊出来,就能听到在寨墙上响起了一阵鼓噪叫骂,有人在污言秽语,有人则是在念诵佛号经文,还有人不自量力的把手中兵器投掷下来。

  既然有了安排,赵字营队伍也没有多话,直接摆开阵势上前,闻香教乱军也有自己的仗恃,在有工事的情形下,守军总是占便宜的,易守难攻这个词不是白说,不管怎么算,自家人数也比外面人多,坚守对耗人命,总归比外面死得起。

  任你如何强军,到了攻城拔寨的时候,也得要攀爬寨墙,也要和寨墙上的守卫真刀真枪的拼杀。

  只不过赵字营的做法有所不同,一开始没有人抬着攻城器械上前,反而是拿着火器的向前。寨墙上的流民守军看到这一幕之后,悬起来的心思顿时放下不少。

  按照总舵那边的传授,官军火器里最犀利的莫过于大炮,官军若是用大炮,那就尽可能的闪避,因为这火炮一炮打出,糜烂数十里,可其他的火铳之类,无非就是冒烟听响,只要记得挡住面门,那就伤不了自己,尽管上前杀敌。

  眼看着寨墙下的敌军都是拿着火铳,距离也远,这样的攻打能有什么效果,流民们彻底放松下来,开始笑骂鼓噪此时骑兵在各处游弋,还是在封锁整个师家庄,不让任何人逃出去,而让寨墙上流民真正担心的那些披甲带刀的青壮却依旧没有动作。

  “看那边有个番鬼”寨墙上眼尖的看到了一个洋人,这可是新鲜物,看着那完全不同于汉人的相貌,大家都很是好奇。

  火器连正孟志奇脸色阴沉,在他想来,自家的火铳连队在赵字营里算是杀伤最强的队伍,可每次上战场都要被人轻视,这让他很不舒服。

  “瞄准了打,把墙头扫于净”孟志奇闷声下了命令,他知道赵进安排火器连队先上的用意,从行军到如今,火器连队都没有实战的机会,预热还是需要的。

  “开火”大喝下令,寨墙上的流民还在探头探脑看路易那边,听到火铳爆响,不少人下意识的弯腰低头,还有为了出风头装作大胆,在那里鼓噪吆喝,在他们想来,反正那火铳打不到。

  好像麦田里镰刀扫过,寨墙上的人头顿时矮了一截,惨叫声密集的响起,寨墙上那用作遮蔽的竹木栅栏可以挡住弓箭,却没办法挡住火铳的射击,铅铁弹丸打在栅栏上,直接就是穿透,迸溅出来的竹木碎片尖刺也是杀伤。

  初速并不快的火铳弹丸,打在人身上,人就好像被大锤尖锥砸中,只要打在上身,基本上就是活不成了,速死反倒是幸运,那些一时不得死的,只能是在剧痛中走向绝望和死亡等到第二轮射击扫过,寨墙上再也没有敢露头的人了,甚至不敢在那些竹木栅栏后面藏匿,那些能挡住弓箭,让攻方觉得麻烦的栅栏,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

  火铳家丁向着两侧散开,他们之中开始有弓手出现,后队有家丁向前,身手敏捷的人越过壕沟,爬到对面拿着斧子砍断绳索铁链,把吊桥放下,如果正常攻打,想要拿下这吊桥要付出许多人命的死伤,可在寨墙上守军都被压制的情况下,这就简单无比了。

  谁都知道这吊桥放下,壕沟就不再有拦阻的功用,寨墙上有人冒头想要动手,可刚一出现,立刻就成了靶子,火铳或许准头不高,或许来不及快速应对,可弓手们已经靠得足够近,神射手应对的速度足够快了,冒头的难逃一死。

  有人将几个铁钩挂在了师家庄南门上,铁钩另一头连着长长的绳索,由马匹拖拽,一切准备停当之后,骑马家丁齐齐驱动坐骑,那大门受不得这样的大力,直接被从门框上拽了下来,师家庄开了到这个地步,想要不投降只能冲出去拼了,在师家庄土围南门后面早就拥挤满了拿着兵器的流民。

  但还没等这些流民冲出来拼命,拿着火铳的家丁聚集了过来,十人一排,次第开火,火铳开火到第二轮之后,眼前已经全是硝烟,看不清前面到底有什么,可火铳开始开火不停,就朝着寨门的方向打了进去。

  开始有叫骂,有惨叫,甚至还有密集的脚步声,但到最后还是安静了下去,火铳射击停下,硝烟散去,寨门后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再也看不见什么活人了。

  当亲卫队的各个连队准备攻进去的时候,这师家庄内的流民再也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气了,墙头有人哭喊着要投降,可有人立刻来制止,随即双方火并起来,听着师家庄内杀声震天,外面赵字营的队伍反倒无事可做了。

  犀利的火器,严整的阵型,都给了师家庄内的流民很大压力,刚才堵住寨门的那连环射击,更是将所有人的幻想都彻底打破,在这样的情形下,火并很快就出了结果,愿意投降的人占据上风。

  看着垂头丧气出了庄子的流民,吉香满脸失望,还指望痛快打一场,却没想到这样一个结果。

  “你还指望在这里打硬仗,这些要是能和咱们硬抗,济宁城那边还不知道多么难打”一直跟在营中的刘勇笑着说道。

  师家人激动万分,失陷的庄子被夺回来了,某种程度上也是大仇得报,在这上面,赵进也是顺应人心,让师家人挑出几个罪魁祸首斩首示众,又让他们去追问家人的下落。

  但查问之后的结果让师家残存的人很是崩溃,全家上下,有姿色的年轻女性被送到邹县那边,其余的人都是逼着庄子内的百姓动手杀了,至于家财家产,部分被送走,部分被分了个于净。

  在这场大乱中,这等家破人亡的局面并不稀罕,只不过当事人却觉得极恨和绝望,师家人只是跪在赵进面前磕头“我会在这边停留两天,在这两天时间内,你们在流民里挑选出足够的人手,然后将这些人押到鱼台县谷亭镇去,做好这个,就让你们过来跟着。”赵进开出了一个条件。

  到这个时候,师家一于人只是磕头答应,而且,赵进让他们这几个恨意滔天的去押送流民,这路上肯定要死不少人,但这样也是一举两得,可以震慑流民,可以将那些刺头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灭杀。

  此次北上山东攻略,占据尽可能多的地盘是一项,带回更多的人口也是目的之一,在鱼台阵那边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在鱼台县附近,也有田庄等着农夫耕种,可以立刻安置下来,在这个时节,如果能抓紧农时,还可以有一季的收获。

  “大哥,石头那边已经快马传信过来,第二团到这边还要一天半。”

  师家庄说不上是战斗的战斗结束后,师家庄的土围寨墙就是天然的牢笼,解除武装的流民们依旧被圈在里面,部分青壮则被挑选出来去做劳力民夫,从运河漕船向下搬运粮草物资。

  在赵进身后,石满强的第二团正在赶上来,主力和第二团之间的消息自然通畅,不过来到师家庄这边之后,从济宁那边过来的消息突然也多起来了。

  “济宁城内外的闻香教乱军都在向滋阳城那边去”

  “旨意已经快要到曹州了,旨意严厉异常,就是无论如何要催促总兵杨肇基那边出军平乱”

  “曹州那边现有多少兵马?”

  “不足四千,北直隶的兵马一直在拖延,本地征募到的勇壮实在有限。”

  听到赵进和刘勇的问答,王兆靖脸上浮现冷笑,有些不屑的说道:“这是朝中诸公被逼急了,要先丢出杨肇基来送死,然后再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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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五十九章 大富贵在前

  漕运断绝,鲁王所在府城被乱军威胁,不管从责任还是从政争的角度,内廷外朝都有人焦头烂额,一时间解决不了,又要给大家一个交代,那就是催促曹州总兵杨肇基速速出兵,若是胜了,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败了,那还可以把责任推过来,最起码能拖延一段时日,再求变化,至于杨肇基的死活,那就没人理了。

  王兆靖说话的时候,赵进一直在沉思,突然开口问道:“滋阳城那边的消息四天没到了。”

  刘勇点点头,回答说道:“或许是滋阳城外已经有乱民在活动,骑马送信不方便了,想要万全只能绕路,那些投靠过去的响马杆子也是麻烦,截杀信使之类,流贼做不到,他们却可以。”

  闻香教乱军闹大后,山东江湖绿林颇有些力量投靠进去,他们最起码有马匹,有了他们,闻香教乱军的机动能力大大加强,得知各处消息也变得快捷起来。

  “我们就在这边等滋阳城的消息过来,小勇,济宁和邹县的消息要加紧打探,大香,马队稍作休整之后全部撒出去,不能让人窥探到这边,我们在这里等消息,然后等石头的第二团过来。”赵进下了命令,众人都是领命。

  说完这些之后,赵进迟疑片刻,又是开口说道:“兆靖,你来写信给冰峰,第三团现在开始北上,到谷亭镇大营那边驻扎,等待我们的消息。”

  调清江浦的第三团是大事,尽管事先打过招呼,可王兆靖写信之后,也要赵进用印,还要附上自己的信物,派去送信的信使是有身份的亲卫家丁。

  等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天黑,虽说骑马家丁探明周围没有敌军的踪迹,可赵字营的家丁还是中规中矩的挖沟垒墙,布置工事和哨位,绝不肯放松丁点。

  有了运河上的漕船运输,供应倒是丰富的很,漕运上的那些人为了巴结赵进,甚至专门为他们准备了厨师和酒菜,据说一艘船上还有歌伎,不过这些在出发第一天就被内卫队的家丁拦下。

  赵进和伙伴们巡视完营盘之后才开始吃饭,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沉重,一场场战斗经历过来,大家虽然年轻,却已经能坦然对待,吉香甚至会兴奋激动,这样的神情沉重还是第一回。

  “大哥,咱们练兵的法子被外人知道了,这可是麻烦”这个话,也只有王兆靖方便说出来,这话也是大伙的心声,他这么一提,众人都是看向赵进。

  赵进把手里的饼掰碎放在汤里,呼噜呼噜喝下,然后开口说道:“是个麻烦,但不是什么大麻烦,想要学咱们的方队长矛也没那么难,咱们练了这些年,只怕徐州闲汉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陈晃之外,众人都跟着于笑了下,赵进刚建立家丁队伍的时候,训练就是在货场和酒坊两处的空地上,很多徐州人都是看过,如果谁要有心,学去这个法子也不难。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流贼就算学了咱们的法子,他们才练了多久,咱们练了多久,带家丁这么久,难道以为这是一练就灵的营生吗?”陈晃闷声说道,他言语里充满了自信。

  赵进微笑着开口说道:“今天这庄子里的流贼也摆出了方阵,远看着也像个样子,可实际上却是不堪一击的草包,我们比流贼强的可不光是练得久,打得多,看看咱们家丁手里拿着的兵器,穿着的铠甲,再看看每日里吃用,看看这些马匹,看看河上漕船装运的物资,再想想徐州给家丁们的待遇,这些都是我们的长处,他们拿什么和我们比?”

  众人环顾四周,尽管天已经黑下来,即便处处篝火,也看不清太多东西,可大家这么看过去,慎重神情慢慢消散,变得自信起来。

  “大哥,官军会不会学咱们的法子?”王兆靖又是问道。

  赵进一愣,随即笑着说道:“若是官军能学我们的法子,辽镇和西南又怎么会糜烂如此。”

  众人沉默,尽管大家想不透这个关节,可都是下意识的觉得,官军的确学不了这个法子,不知道为何,这个结论让大家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

  等家丁们将众人的餐具撤下去,赵进闷声说道:“这次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扫平闻香教,在山东鲁南一片圈占足够多的土地,徐州地方有限,淮安府北边的荒草滩也不够大,如果能把鲁南这块圈占下来,那我们壮大的空间又有了,这一次之后,闻香教再也不会是我们的麻烦。”

  就这么一晚过去,按说第二日还应该休整队伍,可不管是吉香还是陈晃,都临时操练连队,不给他们任何的放松,而刘勇则是向四处派出侦骑和眼线,然后催促各方,务求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师家人倒是让大伙有些意外,他们居然做的很有章法,在流民中挑选那些被蛊惑和胁迫的平民百姓,还挑选出那些有血仇的士绅豪强子弟,居然也凑了千把人出来,有了这些人,押送流民去谷亭镇就方便了很多,也不用担心半路溃散或者怎么。

  除了师家人之外,李子游托付在这边的几个族人,也在主动请缨,李家这几位都是行伍出身,在清江浦出发的时候处处和赵字营划清界限的样子,可到了徐州之后却变得无比热心,一副要为赵字营效命的态度。

  这次出征,他们几位也是要跟随,和别人不同,这李家几位毕竟是武家将门子弟,弓马娴熟,直接就是归在徐州义勇之中,也让他们发挥自己的一份力。

  不过在这天,他们又是主动求见赵进,是最年长的李嵩带头,王兆靖虽然帮他们安排引见,但对他们的举动却有些不满,现在什么时候,如此不分轻重。

  “进爷,现在敌我局势不明,小的们愿意去济宁周围替大军打听消息。”虽说这次求见莽撞了些,不过这个请求本身却不含糊,谁不知道现在的济宁周围是生死场,凶险莫测,过去做侦骑探马实在危险。

  即便赵字营自己的侦骑探马,现在也仅仅围绕大队周围,那边情况全靠事先隐藏下来的眼线暗探传递。

  这李家兄弟几个虽然不知道赵字营在那边有眼线暗探,可将门子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和马队以及义勇骑兵打听下,就能判断出赵字营目前侦骑探马的活动范围并不包括济宁城那边,而这次的目标,预设的战场,稍有常识的人就能判断出在济宁附近。

  赵进本来有些不耐烦,但对方的这个请求却让他感兴趣,笑着问道:“那边凶险地,你们几个好不容从辽东逃出来,又要进这样的地方,你们不怕死吗?”

  “进爷,流贼不过猪羊一等,小的兄弟几个弓马武技上都是自小苦练的,他们奈何不得小的,即便有什么死伤,战阵之上也是难免。”

  “为什么这么做?”

  “进爷要谋大事,小的们早些立功,就是早些从龙,错过了可就来不及了。”

  “你们可是大明的将门出身,算得上世受国恩,现在背离,对得起吗?”

  “进爷,我们李家几代已经为这大明死了好多,到现在不是李家对不起大明,而是大明对不起李家。”

  话说到最后,赵进也没有允许李家这几兄弟去济宁侦查,他给了个理由,派出探马深入敌阵,固然是侦查别家的消息,可也是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动向,少不得勉励了李家兄弟几个。

  只是送走了他们,赵进却和伙伴们感慨了几句:“大明武家将门子弟如果是这个样子,那这大明的确维持不下去了。”

  “大哥不要轻信,李家这等先前享尽富贵,不觉得是恩德,反觉得都是自家拼杀得来,一旦失去,就心生怨恨,他们这等人,习惯了靠着弓马性命换取富贵,忠心是讲不上的,还比不得徐州义勇,估摸大明官军那边,也不是人人这么想,很多人没有像他们那么富贵过,或许还是有忠心的。”王兆靖的评价就是很刻薄。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赵进的状态倒像是休息,可每一波出去的探马他都要亲自询问,要知道大队周围所有的消息变化,伙伴们各自忙碌,不停的禀报回报,交换彼此的消息,他们都是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赵进的神情越来越放松到了晚上,济宁那般终于又有消息传过来了。

  “闻香教主力大队启程北上,前往府城滋阳,护教天兵五队也是前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进脸上有了笑容,熟悉他的伙伴们都知道,这是赵进彻底放松下来。

  “护教天兵”的名目虽然第一次听到,可大家都能立刻猜到是什么,想必就是用赵字营法子练出来的五队兵马了“闻香教乱军正在精选青壮,仿着徐州法子训练兵卒”

  闻香教现在有了足够的人口,有了足够的粮草和物资,又有了大胜官军的榜样先例,自然要大批训练,他们也知道大队官军早晚要杀过来,要积蓄力量对抗。

  尽管赵进昨夜已经宽慰过大伙,可听到这个,众人还是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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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章 一定要让他们看见

  “在出发前有几个估计,一个就是咱们大队一动,闻香教会立刻收到消息,然后会纠集兵马和咱们决一死战,还有一个就是消息传递很慢,咱们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闻香教才收到消息,被迫调集力量和咱们开战,第三个就是他们始终不知道消息,一切按照咱们的计划走,我原本以为第一个可能最大,第二个次之,却没想到,居然第三个估计最可能了”赵进说这个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

  “大哥,咱们的人都是千锤百炼的精锐,最起码也是拿银子喂饱了的,他闻香教的人靠着神佛和小利欺骗,平日里还好,在这等大乱时候,处处杀机,咱们的人传递消息都如此艰难,何况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刘勇说起来这个,脸上却有自豪和自信。

  赵进点点头,笑着说道:“闻香教这等,太平时节他在暗处,看似无孔不入,可以给人找这样那样的麻烦,可一到这样的大乱之后,他从前的经营就立刻崩坏,全然无用,反倒没太平时节那么大的威胁了。”

  说到这里,赵进又是感慨了句:“若是在这等大乱时候,他们还能和太平时候一样神通广大,那他们就不是闻香教,而是咱们赵字营了”

  众人都是哄笑,赵进起身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安排弓马最好,最老成沉稳的骑马家丁和义勇去济宁那边,现在那边的消息要随时知道。”

  吉香和刘勇连忙起身答应,赵进看了下王兆靖,笑着说道:“不用李家兄弟,是因为他们立功心切,难免会做出些冒进的勾当。”

  扎营第二天的时候,赵字营大队的气氛有些微妙,渡过黄河,来到山东鱼台县谷亭镇驻扎,然后拔营北上,这一路上都是紧张戒备,每个人都有些激动忐忑,以为大战将至,可这一路行来,来到师家庄这边,经历了一场不是战斗的战斗后,就这么驻扎下来,本以为休整一天,没曾想第二天还是如此。

  而且戒备森严,训练不停,可一直没有什么敌情骚扰,这和平日里的行军演习没什么区别,实在让人紧张不起来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临时搭建的望楼看到远处烟尘大起,不过也没什么可紧张的,因为已经有传信的快马回报:“石满强率领的第二团到了。”

  赵字营一个团一千人,可石满强率领的却不是一千人的队伍,除却那十个连的家丁,还有近二百弓手,以及三百左右的马队,虽然也有漕船为他们运送辎重物资,也自带了足够的大车,由团练扈从,整个队伍已经超过了两千之众看到这个场面,出来迎接的赵进和陈晃脸上带笑,吉香脸上却是有些嫉妒神色,这在外镇守就是和跟在身边不一样。

  “还要劳累大哥二哥等着,小弟来迟了吗?”石满强下马之后先问了这个问题。

  “应该是来早了。”赵进笑着说道。

  这第二团的到来,不光让赵字营上下士气大涨,也让那临时投靠的一于人大为震骇,原本赵进率领的这些营头精锐,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常理判断,惊叹之余也想着那赵字营或许这次是精锐尽出,老底子都在这边了,虽说强悍,可惜人数不够多,等看到第二团之后,大伙才知道想法错误。

  毫不逊色的强悍,甚至还有一种沉稳,装备精良,这也是赵字营的队伍,原本以为很强的赵字营在会师之后,实力陡然翻了一倍,大伙这时候又想到了那在清江浦的第三团,如果那第三团也是这般实力,这赵字营到底强到什么地步,有这么强的实力,他们到底要于什么?

  看到这些之后,师家人的劲头又是高了不少,而且赵字营拿出随队的两百团练帮他们,这样又是多了不少把握。

  至于那李家几兄弟,则都是看得眼热,私下里在那边议论不停:“当年老帅手底下也没这么精强的队伍,除了骑马的少些,其余都要超过”

  “看来这赵字营果然要做大事,咱们兄弟几个已经成了大明的罪人,可别错过这个机会。”

  “那赵进应该对咱们兄弟有所提防,咱们也不该那么心急。”

  至于跟随的徐州义勇们,很多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赵字营拿出这样的实力和规模,也都是震撼不已,他们比旁人更知道赵字营的底细,心想这还有第三团和团练没有动员起来,若是都拿出来,那又是何等的规模。

  “陆上用团练看守住各个节点,运河上用漕运运输粮食,我们出发之后,招揽流民的活计就要做起来,咱们在鲁南几县的田庄也要开始规划了。”赵进给王兆靖布置了这个。

  云山行也有不少人随军前进,有人负责大军的军需,有人则是借着大军的军势去往沿途各处,收购田宅产业,为以后云山行的设点做准备。

  “小弟马上就安排人回徐州,不能耽误了。”王兆靖立刻领命。

  石满强到来之后,也没有什么设宴洗尘的俗套,更没有兄弟相见诉衷肠的客套,直接入了军帐商议正事,在师家庄外,一队队垂头丧气的流民被人吆喝驱赶着,踏上了向南的道路,尽管有什么团练操着山东口音喊道:“你们去了那边可就享福了,只要做活就能吃饱肚子,还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可这话没人相信,大家只是垂头丧气的跟着走,现在自家就是猪羊一等,那里还有资格说话,那什么西天仙国已经把人骗成这个样子,谁还信徐州说的,在明晃晃的刀枪面前,认命吧。

  “在济宁那边出发,要走两天或者三天才能到滋阳城,闻香教乱军谈不上有什么组织,最少也要四天,我们这边距离济宁还有两天的路程,算上消息传递,我们到济宁城下,他们差不多正好到滋阳城下。”

  在一个简略地图前,赵进在上面比划指点,周围众人聚精会神的看着。

  “我们一到,他们选择不多,滋阳城防完备,又有官军民壮守备,鲁王王府在城内盯得又很紧,想要再搞一次里应外合恐怕不能,想要硬攻破城更是艰难,既然如此,他们不会执着于一时拿不下的滋阳,而是会回返保住济宁,可按照他们现在的反应,知道我们到了,事发仓促,那些流贼大队没办法赶回来,唯一能赶回来的就是按照咱们法子训练的那五队兵马,到时候咱们以逸待劳,优势更大。”赵进阐述说道。

  陈晃扫了眼地图说道:“我们现在马队过千,家丁团队近五千,这样的力量,急行军过去直接打垮了他们就好,眼下这样的安排,未免太繁复了,很容易出纰漏。”

  赵进咳嗽一声说道:“一定要让滋阳城头看到闻香教的乱贼。”

  听到这个,陈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下来,赵进扫视一圈,沉声说道:“这几天行军,大伙要把各自营内最放心的人挑选出来,最起码心里要有一份名单,要用的时候,随时能拣选。”

  “什么是最放心的,樊金榜那种失心疯的毕竟少见,如今下面的兄弟们都靠得住。”陈晃开口说道,这样的话,也就是他有立场能讲。

  赵进笑了笑,解释说道:“我知道弟兄们都能信得过,我是说不管我们要做什么,下面都不会有疑虑跟着我们去做的,这就是最放心的。”

  尽管话没有说透,可大家都是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又过了平静的一天,第二天一早,快马传信的信使自营盘向各处出发,整备后的马队也开始出营,这次不是分散成小队去遮蔽四周,而是大队向前,分出小队在周围警戒,一个命令下达,行军的次序变成了第一团突前,亲卫队和第一、第四两个大队居中、第二团在后。

  在这各种行动和命令下,略松懈下去的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

  兖州府城滋阳已经是一日三惊,济宁没有陷落的时候,这府城所在还算放松,王府和官府洒出大把的钱财招募乡勇民壮,然后整修防务,打造兵器,甚至还在打算等到流贼在坚城下受挫,被大队官军平定之后,滋阳城这边还要发兵襄助,会剿这次大乱。

  可官军大队惨败,济宁城陷落之后,滋阳城立刻慌了,四处城门立刻关闭,每日里只开一个,而且还是半开,随时准备关闭,每日里都是安排官兵民壮上城巡逻,打开城门的时候,就是派出求救的信使,去往省城和京城告急求救鲁王王府的仪卫舍人百户乔山站在滋阳城南侧城墙上,在垛口后面看着远方,他身边有十几个披甲带刀的兵卒,颇为精锐的模样,让城墙上的团练一流看到后,都觉得心安不少。

  不过知根知底的人可都是知道,这些甲士都是样子货,平日里给王府壮声势还好,真要上阵什么都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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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一章 立场不同

  那百户乔山大伙倒是信得过,这两年下来,原本管事的王府长史深居简出,内官被查办,上上下下都收束了不少,这让滋阳城官民都松了口气,平时这王府实在太凶蛮霸道了些,在这期间,出来办事操持的主要是这百户乔山,这乔山一改从前的嚣张,遇事留三分余地,也能沉下心做事。

  这让滋阳上下对这乔山的感观大好,都觉得这人靠得住,眼见他领着鲁王王府的人手上城,知根底的也觉得安心滋阳城的城墙和城防,在山东和济南不相上下,甚至还有超过,人在坚城之上,被厚重的城防遮蔽,信心都是满满,忐忑不安也被冲淡许多。

  城墙和城楼上都有人看着远方,按照滋阳城派出的探马,流民大队已经北上,朝着这边直扑而来。

  突然间锣声响起,而且还是城内方向,城头上众人都是转身看过去,某一处有烟柱冒起,但这烟柱迅速变淡,锣声也渐渐停歇。

  “这些千刀杀的妖孽,天天闹腾个没完,到底要祸害成什么地步才算完。”

  “得亏王府和官府盯得紧,水社那边加了三倍的犒赏,整日预备着,不然真让这些贼子钻了空子”

  城头上骂声不断,自从济宁那边陷落,滋阳城大肆抓捕了几百名潜伏在城内的闻香教徒之后,日夜间乱子就不停,时不时有漏网之鱼放火作乱,还有在水井中投毒的,如果不是差役官军盯得紧,贼人没过来,城内就要先大乱了。

  “各位兄弟,各位乡亲,求救告急的人已经到省城和京城了,朝廷马上就要派出大军过来援救,那些贼子只有覆灭一个下场。”乔山扬声喊道,他好歹是朝廷经制武将,自然知道救兵何时能到,可眼下这个情形,也只能不断的给大家鼓劲打气。

  听到他这么讲,城头附近的官军和团练们都跟着叫好喝彩,那些忐忑惶然的民壮一等也都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可这叫好喝彩突然间停下,好像大伙嗓子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样,都是目光呆滞的看向南方,朝向城内的乔山身体颤抖了下,急忙转过身来,只看到南边天际间烟尘扬起,在那烟尘的前方,有狂奔的骑手,也有惶然的百姓难民。

  城头就这么寂静下来,随即有人疯狂的敲响了告急的锣鼓,城头众人都好似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也有人吆喝着现在去关闭城门。

  “流贼流贼来了。”有人带着哭腔说道。

  自师家庄北上,这一路安静异常,不要说没有闻香教乱军的骚扰,连逃难的百姓都不见几个。

  赵字营出发之后,就不再用骑兵对周围进行遮蔽,然后那师家几个押送近万流民回去,只要一出赵字营的控制范围,必然会有逃亡出现,闻香教乱军虽然骑手不多,可毕竟也是有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闻香教的相应方面了。

  向北走了十里之后,大军开始准备渡河,济宁城在运河东侧,战场也在运河东边,如果临阵前渡河,很容易被人在登岸的时候突袭,那可就是大祸了。

  做好相应的警戒后,一艘艘漕船在运河上并排相连,上面铺好竹排木板,马队和步卒开始过河,亏得运河水流平缓,河面也不怎么宽,这才方便假设浮桥。

  等大队过去,装着辎重的大车则是上船运到对岸,这等辎重可过不了浮桥。

  “闻香教立了护教神军,对外号称十万,据说有号服,拿着铁制兵器的怎么也有几万数目”

  “徐鸿儒的后宫还在选妃,还征发邹县百姓为他大修宫殿”

  “。滕县那边已经接战,不过围城的流民没什么士气,拼死攻城的势头也不强,流民营地都有饿死,天天焚化尸首”

  “在滕县那边的严黑脸还能送出信来,按他说法,他已经把城内各股力量集中起来,用他的家人和团练压着,城池能守得住,而且齐二奎正领着几百团练在外围游动,随时准备接应”

  “按照滕县那边讲,攻城的流民没什么强军骨于,督战的都不行,几次压不住,还要重新聚拢人”

  就在渡河的时候,王兆靖和刘勇将各处汇总来的消息说给赵进,赵进听到那个选妃和兴修宫室脸上浮现不屑的笑容,听到滕县情况后却问了句:“如果那护教神军参与攻城,也不至于打的这么稀松。”

  刘勇点点头,郑重的说道:“现在滋阳城到济宁这边道路等于是断绝了,消息想要传递过来很麻烦,估摸着他们的消息到了,咱们这边也在济宁城下。”

  “那就来不及了。”赵进说了句,或许是这话不吉利,赵进停住改口说道:“到那时候,不管消息到或者不到,我们都能亲眼看到了。”

  运河对岸有几样沉重的家什装船很麻烦,正有人将两艘船并排,中间搭一个简易的木架,大伙都在那边忙碌不停,还有人在这边把大车上的牛马卸下,将长绳连到那边船上,准备做个拉纤的作用。

  赵进沉默片刻,闷声开口说道:“我们觉得现在局面最为有利,济宁城一是空虚,二是调动了闻香教乱军,可这世上没什么傻子,那徐鸿儒再怎么贪图富贵,他也能想到,就算他想不到,他身边那些人也能想到,鲁南周围,对他威胁最大的肯定不是官军,而是咱们,闻香教是能藏下去人的,咱们大军一动,消息只怕就从徐州送出去了,他们就会那么傻,自顾自的行动?”

  王兆靖和刘勇对视一眼,知道赵进是有感而发,滕县对于闻香教也很重要,可在攻城的力量中却见不到那“护教神军”,那这些力量那里去了,难道都去了兖州府城滋阳吗?大战在即,这样一厢情愿可是不行。

  “大哥,要不要咱们各团各队先停下,等待确切的消息过来。”王兆靖建议一句。

  赵进没有回答,只是示意经过的一辆大车停下,一个箭步跳了上去,站在大车板上四下看了看。

  各团各队正在整队稍息,马队正在安抚略有些焦躁的马匹,即便在这样的状态下,大家依旧保持着整齐和纪律,看起来自有一股森然逼人的气势,赵进再看看河上装满物资的船只,再看看河对岸正在装船的辎重。

  他在马车上张望,下面的王兆靖和刘勇彼此对视,都有些诧异,连不远处的吉香都伸头张望,极少见赵进这个样子。

  赵进从马上跳下来的时候,神情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慎重担忧,只有自信的笑容,下来后摇头说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咱们这般军势,这般精锐,难道还要怕闻香教那些土鸡瓦狗,小心过头,那就是笑话了。”

  “大哥,还是要谨慎为先。”王兆靖说了句。

  “行军打仗自然要谨慎,可这心气不能太低,刚才那番议论,未免太看得起这闻香教了。”赵进言语间豪气横溢王兆靖态度有所保留,刘勇也是欲言又止,不过二人刚才有些沉重的心情却因为赵进的这番话变得昂扬起来。

  赵进向着亲卫队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们不能光想着胜败,还要想着大势,还要想着怎么收拾。”

  “大哥,咱们自徐州出发,声势浩大,官府那边肯定知道的清楚,京师那边不知道作何反应。”

  “下面知道,上面未必知道,功劳最后肯定要归在周参将身上,这个大家乐见,他们也能分润功劳,如果成了咱们平定贼寇,张扬开去,咱们从前的事情他们怎么遮掩,肯定回含糊过去。”

  虽说战场上不能一厢情愿,不过这官场上一厢情愿却很方便,因为趋利避害,上下一体,把握这个规律,就能知道大概会有什么结果了。

  王兆靖也知道这个道理,听到这么说,禁不住微笑点头,不过随即说道:“大哥,别人能含糊过去,只怕魏忠贤和其他大佬那边含糊不过去,他们肯定知道,即便不知道,只怕也能猜到。”

  “我们是乡勇团练,闻香教是造反乱民,和我们一起都有的谈,乱民则是要挖他们的根子,即便知道什么,也会含糊过去,麻烦的只是事后而已。”

  “只怕会剿的官军过来,到时候对付的不是流贼,而是我们。”王兆靖有些担忧的说道。

  “官军来的没那么快,我们没那么慢,这可不是我们一厢情愿。”赵进笑着说道。

  渡河之后大队整备,然后简单吃过于粮午饭,又是重新开始出发,当太阳偏西的时候,在大队的外围,开始有零星的探马侦骑出现。

  这些探马侦骑距离实在太远,甚至都侦查不到什么,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安全,开始时候,有人自恃马术精强,想要靠近挑衅,却没想到靠近之后,直接被赵字营马队骑马赶上,一箭从马上射落,斩下人头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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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二章 临战争论

  赵字营马队的坐骑都是从草原挑选带回的健马,平时草料充足,勤加护养,马具蹄铁都是齐全,骑兵也都是从卫所军户请来的教头,结合草原上蒙古各部的经验教授而成,知道怎么发挥马速马力,知道怎么保护坐骑,知道马上作战,而这些探马侦骑,不过是绿林响马这一等,他们那里有什么好马,一匹病马老马都要用到死,人有时候大口吃肉,也有吃糠咽菜的时候,那里顾得上坐骑,至于弓马功夫,穷文富武,好人家谁会落草为寇,做了亡命,那弓马本事都是后练出来的江湖把式。

  这些响马骑手,自以为天下无敌,觉得只要碰不上官军亲兵一等的骑兵精锐,其他人再不是他们的对手。

  谁也没想到赵字营的马队居然精强如此,在赵字营骑马家丁的快马强弓下死了几个人之后,当即一哄而散,都是远远避开,大家又不是什么烧香拜佛的狂热信徒,不过为了钱财好处才被闻香教驱使,何必主动送死?

  围绕在周围的侦骑对赵字营来说不值一提,连蚊虫都算不上,可这个态势却让赵字营上下很不舒服,这可不是济宁空虚的表现,分明是有所准备了。

  这一晚天黑之前,站在高处已经可以看见济宁城了,就地依托个庄子扎营,庄内已经没有人了,也不知是被抓走还是逃难去了。

  真正让人心里不舒服的事情,是庄子内的水井被投毒了,还好赵字营的操典极为严格,取水之前必须要加以测试,无非是观察水色,然后用牲畜试毒,水井中被投入了剧毒好在运河流水,没办法投毒进去,又是沿河前进,可以就地取水,运输也方便的很,不过上下都是严令,要求煮开后才能喝。

  赵字营沿河北上,从行军速度来判断,很容易能判断出扎营在何处,投毒不难,可这个手段却让人想起来后怕,自南向北,就没有遇到过什么阻碍,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突然之间,用了这样的手段,如果赵字营真的松懈了,那必然会有死伤,而且会造成恐慌对这件事的处理,李嵩、李森那李家几个兄弟就佩服的五体投地,自跟着行军北上,他们对赵字营的军势虽然佩服,却对军纪很不理解,赵字营的军纪没有大明的那么残酷,动不动就要砍手砍脚、箭支穿颊,绞死砍头更是常事,可赵字营只不过是军棍和鞭打,他们觉得这样压不住下面,可军纪松垮,偏又繁复细密,事事都有约束,吃饭喝水都有规矩,对这些,李家兄弟私下里更是不屑一顾,认为是乡下男丁没见过什么世面,拍脑袋想出来的这么多规矩。

  下面当兵卖命吃粮,不就是为了求个痛快,你约束这么紧,军纪这么松,让大家没有畏惧还容易心生怨恨,到时候如何能驱使大军为你卖命,没想到的是,赵字营的军纪约束的兵卒聚散如同一人,也靠着这军纪,家丁团练不能随意喝水,必须要用自己的葫芦喝已经煮开的水,这才避免了被这有毒井水伤到。

  “大哥,闻香教妖孽肯定有了预备,为求稳妥,是不是就地扎营,等第三团上来再向前?”夜间合议,众人巡营时候增加了轮值的力量,要求各团各队随时整备待战,合议时候,每个人都很严肃,王兆靖提出了稳妥为先。

  “三哥,到了这边,如果停住不动,那就是对敌示弱,军心士气也会摇动,咱们这次出动了三个团两个大队,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对闻香教这等猪狗不如的废物,还要讲什么稳妥吗?”吉香毫不客气的开口反驳,他从心里盼着开战,突然要求什么稳妥,当然不会同意。

  在边上的石满强点点头,闷声说道:“大哥也讲过,这些邪教妖人暗地里做手脚还行,真要大军交战,他们不是对手,而且下面家丁赶路到现在,都已经有点松懈,如果距离这么近的时候停下,家丁们肯定会心气浮动,真要再打,恐怕会有大麻烦。”

  那边陈旱点点头,对赵进说道:“石头在东岸村寨呆了这么久,真是沉下去做事,懂得练兵用兵了。”

  听到这话,石满强黑黝黝的脸膛有些发红,嘴却忍不住咧开,笑意满满,不过吉香脸色却有些尴尬,他的浮躁被赵进和陈晃批过不是一次,刘勇笑嘻嘻的坐在下首。

  可这样的情景,却让王兆靖顿时火大爆发,抬高了声音说道:“赵字营的确强,我们这几个团几个大队的确势大,可这是我们的命根子了,流贼有精锐近万,青壮过十万,万一有什么闪失,接下来怎么办,周围那些混账,甚至徐州本地这些豪强,就会把我们撕的粉碎,你们想到这个了吗?”

  王兆靖极少有这样爆发的时刻,他这个样子,其他几位先是愕然,接着都是沉默,陈晃在那里摇摇头,王兆靖也收了笑容。

  “三哥,咱们当年几百人面对几万流贼,大哥、二哥就这么领着大伙冲到城下把他们杀的大败,现在咱们有近七千的大队,过千的马队,还有弓箭火器,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求稳求稳,那以后还打不打了”吉香站起,咬牙开始争辩,声音也是越来越高。

  王兆靖先是皱眉,随即满脸通红,大声说道:“你是说我现在怕了?还是说我当年胆小吗?你们在城外杀敌,我在城内杀敌,我不是怕了,我是顾全大局咱们打拼出这个局面来多不容易,一定要谨慎,一定要谨慎,难道我就是怕了这些吗?”

  当年流贼渡河南来之前,王兆靖因为准备走科举功名路,在城内读书进学,兄弟几个在那时候已经有了分离的倾向。

  可几万流民围攻徐州城的时候,赵进和陈晃几人领着几百家丁杀入数万流贼之中,当真是九死一生,而王兆靖在坚城之内,领着人守城堵住城门,也是凶险万分,但这件事在赵字营中提起的不多,私下里议论,也会说王兆靖当时临阵脱逃,没有和大家生死患难与共。

  伙伴们遭遇伏击,孙大雷战死那一次,王兆靖就曾崩溃过,徐州围城,他也没有并肩作战,赵进和伙伴们自小到大的几次关键之处,王兆靖的表现都不能说太好,不过这个事情大家只是心里有数,不会提起来,这些事在王兆靖的心里同样是疮疤,不能提起,今天大家争论的急了,吉香未必有这个意思,却被王兆靖当了真。

  到这个当口,王兆靖的沉稳从容、斯文气度已经全然不见,在那里恶狠狠的盯着吉香,吉香满脸涨红也是丝毫不“都坐下,自家兄弟什么都能说,自家兄弟有话都会直说。”一直坐视大家争论的赵进终于开口。

  他脸色平淡,声音中无喜无怒,可熟悉赵进的伙伴们却都是不敢再说了。

  “徐州太小了,南直隶那边忌讳太多了,在那样天下核心之地,徐州之外,哪怕是对清江浦,我们也只能以商会的名义插手掌控,能落地生根盘踞的地方就是荒草滩,那边实际上是无法之地,如果我们对淮安府、扬州府和凤阳府三处,或者更南的动手,那立刻就是要牵动天下,不光是朝廷会发兵会剿,地方上那些士绅豪霸也会和我们不死不休,北直隶是京畿重地,河南那边藩王众多,又是中原之地,碰起来同样是麻烦,我们唯一能拿下的方向就是这鲁南地方。”

  王兆靖轻叹了口气,赵进继续说道:“拿下鲁南地方,我们能抓住更多的人口,控制更多的田地,我们的局面也会翻倍,而不是被局促在徐州之内,支离破碎的分散在南直隶各处,而是有一个完整局面,到时候调集力量,汇集物资,都会从容方便,到这时候才是更进一步。”

  赵进站起,声音也变得严肃,看着大家说道:“为这更大的局面,为这更进一步,我们值得冒险,值得赌这一次,既然来到这边,那就不能迟缓,不能耽搁。”

  王兆靖刚要说话,赵进又是说道:“日久生变,我们要速战速决,不能等官军汇集过来,也不能等闻香教再深入经营下去,虽说他们用咱们的法子再怎么练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可这个却是天大的麻烦,何况,我们的事情还不止这些。”

  吉香用拳砸了下手心,很是激动,赵进这话等于是定下了基调,要战“兆靖,明日你早,你就乘船回徐州”

  话还没说完,王兆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满脸涨红,挥舞着双手说道:“大哥,小弟也能披坚执锐,也能上阵杀敌,小弟不怕尸山血海,大哥这个时候让小弟回徐州,莫非是嫌弃小弟怯懦胆小吗?大哥若是不信,小弟明日愿作为先锋,愿死在阵前”

  “闭嘴胡思乱想胡说八道”那边王兆靖说到最后,嗓音已经变得沙哑无比,可这话却让赵进火了,扬声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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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三章 都在算计之中

  等那边王兆靖安静,赵进瞪着王兆靖说道:“你刚才说的也没错,这一战牵扯太大,我们不能轻忽,明日后日就是要见结果了,战场上是一回事,战后收拾又是一回事,你回去是为了筹备物资,集合云山行人员和团练,不然的话,这地方打下来了,我们抓不住又有何用,战场上有我们,文事内务上要你和曹先生、周先生他们来做,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王兆靖在那里愣怔了一会,长吐了口气,作揖为礼,涩声说道:“小弟失态了。”

  “战场上决胜是大事,筹集粮草,管理庄园民政难道就不是大事了吗?”赵进反问了一句。

  也不管王兆靖接下来的反应,赵进继续说道:“在这济宁城下,平坦地形,要打无非是堂堂阵战,没什么花样可玩,看得是临阵应变,大家养精蓄锐,明日备战,今夜轮班值守,我来开头。”

  陈晃、石满强和吉香都是志气昂扬,王兆靖若有所思,不过脸上却有释然的表情,一直没有出声说话的刘勇却走在最后,等大家都出了军帐,刘勇脸上才有了几分担忧,压低声音说道:“大哥,雷子那边没消息了,今日临清那边传来消息,雷子带着五名弟兄已经不在那边,不知道去那里。”

  赵进一愣,恨声说道:“胡闹他是不是来了济宁,要不然就是去了滋阳那边。”

  “大哥,济宁和滋阳那边一直打听不到消息,雷子心里也是着急,估计他自己来这边”

  “糊涂这次的事情还要不到你们豁出命来”赵进无可奈何的说了句。

  刘勇也是摇头,赵进深吸了口气,又是说道:“顾不上了,你先派人去打听着,一切都要到定局之后再做计较。

  “不是说你们在后面,不用上阵厮杀,就是不忠心做事,你们去出生入死,那消息谁来打听?情报不明,大军败战,那又是谁的责任?光说兆靖想不开,你和雷财也一直想不开。”赵进说得有些火大。

  刘勇低头答应,赵进想要再说,最后只是拍了拍刘勇肩膀,闷声讲道:“大家都是兄弟,没什么厚薄彼此。”

  距离济宁城池这么近,又有侦骑刺探,庄子内水井又被投毒,按说天黑夜深,也不会让赵字营大队安生下来,可这一夜很安静,赵进值守的时候无事,等清晨起来和陈晃交接的时候,说是一夜安宁。

  王兆靖早早起床,准备离开回返,他脸色倒是比昨夜平静了许多,过来告辞的时候,特意询问了句:“大哥,今日里准备怎么安排?”

  “到济宁城下,等他们出战,赵字营来到这边,就等于他们不能动了,只能窝在城内,可窝在城内是死路一条,他们不得不战。”赵进回答的很简单。

  “小弟这次回去,会准备万全,等着赵字营大胜的消息传回。”

  “会赢的。”赵进回答。

  王兆靖在骑马家丁和徐州义勇的护卫下离开,赵进将陈晃、石满强、吉香和刘勇喊过来,指着远处的济宁城池说道:“沿河向前行军,午饭只吃于粮,如果闻香教不战,那就扎营固守,明日再做计较,如果他们要战,那就战”

  说完这个,赵进看向刘勇说道:“咱们以少打多,要防着混战在一起,你和你的人就护卫在我身边。”

  “大哥放心”刘勇先是一愣,随即郑重回答,在这样的大战时候,极少有内卫家丁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拔营出征和从前就不同了,队伍中的团练和内卫家丁,以及部分徐州义勇开始上了漕船,骑马家丁和义勇分为四队,护在大队周围,牛马大车装满物资之后,由徐州义勇护送,跟在大队最后,漕船比大队晚走一刻。

  团正、连正、队正各级头目大声下令呼喝,呼喝声、脚步声,铠甲碰撞声、牛马嘶鸣声、马蹄声交杂在一起,可莫名的,整个大队却显得很安静,肃杀气氛默默的弥漫开来。

  吉香带着亲卫队的步卒,赵进直领马队,刘勇率领内卫队的精强之士护卫在他身边,远远看过去,第一大队的鲁大和第四大队的张虎斌脸上都有些兴奋神色,大队这个编制极少参加大战,他们经历的并不多。

  家丁们腰间挎着竹筒和葫芦,里面装着加了盐的凉开水,还有烙好的油饼,中午是没有时间生火造饭了。

  真正出色的骑马家丁和徐州义勇们纷纷跃马出阵,往复奔驰在城池和大队之间,禀报那边的动态情形,还有人兜了更大的圈子,去了城池的其他方向,甚至在运河西岸那边也有侦骑探马,不停的靠着船只传递消息。

  城外没有发现流民大队的踪迹,不过济宁城外太安静了,甚至可以说是死寂,大明城池的规制,都是城池范围有限,大批百姓住在城外,虽说流民围城给城外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可那里面不该一个人都没有,哪怕百姓都死光了,闻香教乱军都在城内,也不该那般生气全无,完全是死城的样子。

  “这样的坚壁清野对我们有什么妨害?”赵进自问了一句,边上人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要运河水路是通畅的,赵字营就能通过船运补给,运河水系有没有办法投毒,所以堵塞水井也是无用,这些对赵字营毫无损伤,反倒白白浪费了人力。

  随着靠近城池,赵字营大队的速度也开始变慢,以备敌人来袭的时候能够变阵应对,但济宁城依旧没什么动静,按照侦骑的回报,城头上守军都没有太多,按说这个距离,他们应该清楚看见赵字营大军的行动。

  “难道济宁城内已经彻底空虚?”刘勇说了句,随即自己否认了自己的说法,皱眉说道:“如果空虚,那就锁不住消息,我们应该早就知道。”

  “应该是有古怪。”赵进闷声说了句,说完之后却是笑了,轻松说道:“不管他们有什么古怪,我们做我们的。

  大军行动,人马耗用的水都是大量,而且这水又是一日也离不了,所以行军必须要依托水路,扎营时候也要距离水系很近,不然就是大乱子,赵字营在济宁城外,能选择的扎营区域并不多,无非是运河边,距离济宁城池远近而已济宁城护城河在攻城战的时候已经被填平,盘踞此处的闻香教势力似乎也没有重新开挖的意思,城墙到外面已经是一片平地了。

  赵进估量了一下距离,下令说道:“距离城墙四里的位置扎营。”

  早起行军到现在,太阳已经偏西,赵字营大队在正午时候短暂停驻,简单吃过午饭,行军枯燥,几个时辰赶路之后,多少都有些困乏,听到扎营的命令之后,队伍行进略有些燥乱,大家都是急着休息。

  掌旗家丁将赵字营红边黑底的的大旗扎在地上,这就是扎营的地点,全军停驻下来,马队转向待命备战,大队的纵队变成横队,后面的牛马大车缓缓向前,要以大车车架为主架设营地和工事,还有骑兵沿着河岸向后跑去,他们要去通知跟在后面的漕船船队。

  赵进面无表情的骑在马上,看着赵字营逐渐落位,多亏这些年从不中断的行军演练,大家按部就班,没什么疏漏,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也能说得通,闻香教乱军主力去攻打兖州府府城滋阳,济宁城内空虚,知道了赵字营大队来袭的消息,不敢妄动,只是闭门自守,可这样的“正常”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咚”的一声,隐约间听到了鼓声响动,这不该是赵字营的动静,赵进抬头向济宁城的方向看过去,鼓声应该是从那边传过来,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看到同伴家丁都是一样的反应,赵进知道不是幻听,就在下一刻,鼓声已经大了起来,然后就变成了如雷轰鸣,不知道多少面锣鼓同时敲响。

  赵字营大队每个人都被这突发的轰鸣惊到,抬头看向城池,刚才还如此死寂,如此突然的爆发轰鸣,实在是惊人无比。

  如雷锣鼓响起,城头突然间无数旗号竖起,好像凭空从城墙上长出来一般,各色旗号就在城头上挥舞摆动,与此同时,还有无数人的呐喊呼号,似乎整个济宁城上下都在大喝大吼,当真是山呼海啸,惊天动地。

  赵字营的队伍被惊动之后,开始有些乱了,这场面实在是诡异之极,又是震撼之极,摸不清城内到底在弄什么玄虚,甚至连各级的连正队正都有些发愣,管都顾不得管了。

  在这骇人声势之下,原来紧闭的城门突然大开,好像水库开闸放水一般,无数人流向外涌出冲出。

  城头上的呼喊已经渐渐变成了统一的语句“中兴福烈,弥勒降世”,这么多人齐声呼喊,的确是震人心魄。

  那人流从城门处涌出,看起来是无穷无尽,奔涌出来的人流不断向前,好像洪水潮头冲来,淹没一切,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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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四章 镇定自若

  赵字营上下躁动,这突然间的震撼和变化,他们都有些应对不及,本来胸有成竹,可被震撼之后,看着对方那滚滚人流呐喊着向前冲来,声势如此浩大,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心中却越来越慌,马队的坐骑都是躁动不安,嘶鸣乱动,骑马家丁拼命控制,长矛家丁也是彼此惶恐相顾,家丁们尚且如此,徐州义勇纷纷拨动马匹,已经准备逃了,这般声势的贼军,如何能打得过?而民夫丁壮,若不是里面团练多些,已经有人跑出去了

  “都他娘愣怔着于什么,落位,落位”赵进在马上大吼说道。

  他话音刚落,在第一团、第二团、亲卫队和第四大队、第一大队的队伍里就次第响起了头目的吼叫,用来列阵排队的鼓声和唢呐声也跟着响起。

  赵进一吼,他身边的刘勇等人也跟着大吼起来,大家都在差不多的时候反应,这一刻心思也就跟着安定,平时训练的东西已经刻入了骨子里,在命令和鼓声的驱动下,家丁们又是重新整肃了队伍。

  从城门处冲出来的人群虽然势头凶猛,看着骇人,可距离毕竟有几里,一时间没那么容易跑到。

  “第一团、亲卫队、第二团,一字排开,阵前迎敌,第一大队、第四大队在后,其余各队随我行动,大车辎重结阵自保。”赵进命令下达。

  命令虽然简短,其中包含着很多信息,领命者自然明白如何执行,以赵进所在为起点,向右依次为第一团、亲卫队和第二团,后面的第一大队和第四大队也是如此排列,而马队、火器连队则是聚拢在赵进的身后。

  “火器连队预备、弓手预备、准备接战”赵进肃声下令,火器连队开始准备,马队里的弓手纷纷下马,他们提前就已经在队伍的后排。

  单调的步点鼓声,团正、连正和队正们的呼喊吆喝,都被对面不断传来的口号和呐喊声掩盖,连人流的脚步声都是如此震人心魄,不过就在这个过程中,赵字营的队伍越来越整肃,已经不见了当初的那种惊慌失措,只是在那里肃立待战。

  城内冲出来的汹涌人流看似无穷无尽,可实际上却是有穷尽,四里的距离并不近,狂奔向前开始时候很快,当跑过一里二里的时候,体力自然就会跟着衰减下来,速度自然也会变慢。

  双方距离几百步的时候,那人潮已经不是狂奔,而是小跑向前火器连队已经在赵字营的步卒阵线前排列成了松散的横队,正在紧张的装填弹药,火器连队的队正队副们跑动在队列之间,检查家丁们装填火铳有没有疏漏错误,弓手们则是放松些,用手勾动几下弓弦,然后就是看向前方。

  流民队伍里响起了尖锐的哨音,就在这哨音之下,汹涌的人流放慢脚步,在三百多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在马上的赵进笑了笑,看着势头再怎么惊人,也不可能违背常理,如何声势骇人,人的体力也是有限,这济宁城虽然二十几万人口,又有不少流民进驻,可能冲出来的人也就是这么多不光赵进发笑,赵字营各团各队,从团正到下面的队正,人人脸上都有笑容浮现,开始时候如此惊人骇目,可临到最后关头还不是要慢下来动手,看着对面这散碎纷乱的队伍,赵字营可是不怕。

  就在这气氛稍有放松的时刻,鼓声响起,可是这鼓声却不是赵字营这边响动,而是从流民队伍之中。

  那边尖锐的哨音响起,轰鸣的锣鼓和喧哗就安静了下来,尽管做不到彻底的安静,可对于流民那种杂乱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么多的人从城内涌出啦,骑在马上看过去,乌压压无边无际,数不清有多少人,看着却是杂乱无比。

  就在流民队伍里鼓声响起之后,原本疏散杂乱的流民队伍开始聚拢整队,几百步的距离足可以看清楚对面细节,有人在吆喝着督促,有人在拳打脚踢,甚至棍打鞭抽,让流民逐渐的排列成队伍。

  随着流民那边的鼓声响起,赵字营这边从上到下都是收了笑容,因为这鼓声的节奏他们很熟悉,这节奏也是很单调,和赵字营的步点鼓极为相似,而且随着鼓声敲响,散乱无比的流民开始变成了一个个方队,这个队伍和自家的阵型也很相似,甚至流民们所用的武器也都是长兵器,尽管最前面的看着都是削尖的竹枪和木刺这种。

  散乱时候就是一团散沙,整齐的时候就是如山之势,流民这几万十几万的数目,聚合成一个个的方阵,森然骇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字营从上到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变得郑重肃然,原本以为自家的长矛方队是独有的法子,可以横行天下,从无敌手,谁能想到,能在流民身上看到同样的东西,而且流民们的人数更多,人数几倍几十倍于自家。

  在这样的对比下,每个人的信心都禁不住动摇了,在这样的战场上还能胜吗?

  流民队伍中的鼓声又有变化,赵字营上下顿时紧张起来,火铳家丁开始用力吹火铳上的火绳,准备开火射击。

  但在这鼓声中,流民队伍没有向前,在面对赵字营的那一段前阵,缓缓向着两侧展开,露出了被前后大队包裹的中心。

  看到这个之后,赵字营上下,特别是前排家丁各个变色,他们看到了大队包裹之中的几个方阵,他们穿着同样的号服,拿着制式的长矛,排列着和赵字营长矛方队差不多的阵列,看起来并不差几分,一样整齐,一样森然。

  居然有和我们一样的?赵字营家丁深受震撼,刚才看到,还会觉得对方远不如自家,就算用同样的法子训练,自家也比对方好,可突然间发现,对方居然还有和自家差不多的,那优势的感觉就剩不下多少了。

  与家丁们相比,赵进的伙伴们所受的震撼更大,先前预判,闻香教乱军的所有主力都被派去了滋阳城,这济宁城是很空虚的状态,自家主力过来,对方只能被迫回转,到时候己方以逸待劳,正可以从容击破。

  可没想到的是,闻香教乱军的主力一直在济宁城不动,等待赵字营的到来,以逸待劳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而且对方还成功震慑了自家上下,让赵字营自己的士气低落,更不用说对方积蓄了足够的力量。

  赵进的伙伴们都有或多或少的挫败感,那种以为手握全局,却被对方被算计到,而且眼前这个局势,对赵字营太不利了。

  不过这挫败感也是一闪而过,陈晃、石满强、吉香都很快将情绪调整了过来,在这样的形势下,反正都要开战,那想那么多又有何用。

  “大哥,闻香教这些日子一定是封锁城池,那什么护教神军,搞不好是白日里派出去,晚上就是回来,去滋阳城下那些是别队的。”刘勇咬着牙说道。

  因为闻香教乱军的活动和封锁,赵字营的消息极为不畅,他们能看到那些表面上大队的调动,却很难看到虚实和细节,而且济宁城中的消息对赵字营来说完全是闭塞的,那些护教神军如果隐藏在城中,那么无从得知。

  更有一点原因,赵字营这次求的是快,如果在徐州或者山东鱼台那边的营盘多停几天,侦骑眼线不断的打听消息过来,闻香教做出的这个局也不会一直维持那么缜密,会有破绽露出,可赵字营出兵山东,最要紧的是快,山东官府在动,山东地方士绅在动,朝廷在动,边军和各路官军在动,南直隶各方同样在动,耽搁一天,就有一天的乱局,就因为这个快,对军情消息的了解难免就会浮于表面。

  刘勇脸色极为难看,这些消息都是内卫家丁和眼线打听回来的,看着眼前这等局面,刘勇觉得是因为他的责任才导致这般,内疚惭愧。

  相比于众人,赵进脸上的神色却很淡然,看到对方阵型变动,将队列展开之后,脸上还有一丝冷笑浮现,他没有回答刘勇的话,反而开口点评说道:“小勇,按说这等老营底子要用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可为何最开始露给咱们看,这并不是他们糊涂,而是要把咱们的士气彻底打散,让咱们觉得所有算计都是落空,再也没有得胜的道理,而且他们也是有恃无恐,堆出这么几万人来,搞不好城内还有几万,几倍十倍于我,这样的优势和声势,肯定将我们看成砧板上的鱼肉了。”

  济宁城池南面有空旷平坦地形,这边可以用做战场,即便这样广阔的地形,也不可能堆下十万人,看着浩浩荡荡,无穷无尽,也不过是几万人而已,等到他们整队聚合成方队之后,就更容易判断了。

  “大哥”刘勇说了一句。

  赵进笑着打断了刘勇的话:“小勇,你知道什么叫代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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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五章 雷霆霹雳

  这个词让刘勇有些发愣,赵进挥动马鞭指着前面的流民大阵说道:“他们赢不了。”

  刘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看向周围,再看其他各团各队,从伙伴们到下面的家丁人人脸上有惶急和不安还没等刘勇说话,流民队列里突然响起了急骤的锣声,这锣声一向,夹杂在队伍中的旗号开始疯狂挥舞,整队完毕的流民队列开始向前移动。

  结成方队,向前移动的速度就不会太快,而是缓缓推进,除了这整齐的队列之外,还有些人奔跑其中,他们肩扛搬运,奔跑其中,还有人推着大车,尽管他们努力用前进的队列在遮蔽,可还是能看出他们的踪迹。

  刘勇皱眉凝神,观察的很仔细,他在想流民这些东西是什么,现在刘勇已经不敢轻视对方的举动,这不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乱军结合上他们信教的这种狂热,还有赵字营的练兵法子,只怕官军都比不上他们“让炮队上前,敌人进入二百步的时候开火,只要不炸膛,就给我一直轰。”赵进下令说道。

  在赵进身侧待命的孟志奇大声答应,拨马离开,流民大阵还在向前缓缓推动,随着这大队行进,赵字营的慌乱焦躁散去,不管怕或者不怕,既然敌人来了,那就要准备开打。

  八门火炮在马匹拖拽下来到了赵字营大阵右侧,在略微靠前的位置上落位,操持火炮的家丁们明显有些慌张,毕竟第一次临阵作战,又是在赵进的眼前,难免是惊慌紧张,但严格的训终究还是关键,开始的慌乱过后,很快就是熟练起来。

  将拖拽的马匹卸下,挖土垒砌炮阵,然后洗刷炮膛,装填弹药,这些流程都是做得熟了,很快就是将第一发炮弹装填完毕,而在这个时候,流民阵列才推进了不到百步,距离赵字营本身还有三百多步,之所以对这个距离有精确的估量,是因为有专门的人学习测距的技巧,这个可是路易的法子,他当年在神学院和战场上打下的数学底子,两根木尺交叉,加上目测估量,就可以算出大概了。

  马队缓缓后退,城头鼓噪就已经惊扰到了马匹,如果火炮轰鸣,没经历过火炮轰响的马匹肯定会受惊狂躁。

  火盆里的炭火已经通红,火炮一切都是准备停当,就是等待着流民大队进入射程。

  流民大队也看到了赵字营前排的火铳和弓手,然后才看到在大队一侧的火炮,看到这些,流民队伍的脚步没有减慢,依旧坚定向前,只不过呼喊口号的声音愈发响亮整齐,或许他们已经积累了经验,遇到这样的情况,只需要不断向前,只要到了跟前,这些威力巨大的火铳和弓箭就会变得毫无作用。

  城门刚开的时候,流民大队从城内冲出,讲究的是声势滔天压人吓人,可进入阵地准备开战的时候,这几百步的距离可没办法冲过去,不然到了跟前,体力耗尽,气喘吁吁,那就是自寻死路。

  按照那几队精锐护教神军的说法,越是在这等火器弓箭面前,越要压住阵脚,维持住队形,死伤肯定会出现,可只要能拉近到足够的距离,那先前的死伤就可以千倍百倍的找回来。

  虽说那黑黝黝的火炮看着让人心虚,可也有见过火炮的人不停给大家壮胆,说官军的火炮又粗又大,一看就能打出惊天动地的东西,而这赵字营的火炮看着没那么骇人,想必威力也是有限。

  维持各个方队的头目更是得到了吩咐,前面青壮的死伤不用太在意,只要能让那些久经训练的护教神军和赵字营的妖孽短兵相接,然后再让大队将他们围住厮杀,关键就是推进到跟前,一定要靠近,而且只要靠近过去,闻香教还有别的法子。

  “快了快了”看着对面声势浩大的压过来,即便隔着几百步测距,家丁也是紧张的大喊。

  “二百步,已经是二百步之内”测距的家丁嘶声报出了数目。

  似乎流民大队也在估计距离,就在这边报出数目之后,有几队流民突然加快脚步,迅速的向前移动,因为这突然的加速,本就不怎么规整的方队变得更加散乱。

  就在这几队流民的遮蔽下,后面那些装满材料的大车,肩挑手提的人也开始快跑向前,不知道要做什么。

  可不管做什么都不重要了,就在流民大队开始加速向前的时候,在赵字营炮兵阵地上已经开火。

  闷雷般的声音次第响起,炮声轰隆,不过在震耳欲聋的诵经口号声中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被流民们认为威力有限的火炮喷吐硝烟,两斤多重的铅弹呼啸着飞出,落入密集的流民队列之中。

  没什么能阻挡急速飞出的炮弹,站在最前面的闻香教乱军青壮看到了炮弹飞来,他下意识的想要闪躲,不过炮弹飞行的速度比他判断的更快,他只来得及让开半边身子,其余的半边直接被炮弹打烂掉了。

  一个人的血肉之躯丝毫减缓不了炮弹上的力量和势头,斜着射来的炮弹直接将这个横纵几十人的方队打穿,所过之处,犁出了一道血肉通道,然后落入后面第二队,在队中落地,但这还没有结束,济宁城外的土地在一次次的踩踏之下早已经变得坚实,炮弹落地又是弹起,这次没有飞那么高,可力量一样无可抵御,很多人看到了前面那一队血肉横飞,可根本来不及闪避躲开,被弹射起来的炮弹又是血洗,很多人被拦腰打断,还有人“幸运的”被打断了腿脚,可在这战场上,等待他的只能血流到死。

  有炮弹重重打中了装满木桩材料的大车,车上的木料,甚至连同大车本身都被炮弹打的稀烂粉碎,碎木四处飞溅,穿透了附近几队许多人的身体,很多人直接倒地,队伍瞬时就是崩溃掉。

  八门火炮同时发射,仅仅是第一轮,快速跑动的流民几队直接就被打垮了,地面上躺满了尸体,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肉碎块,刚才震耳欲聋的诵经口号突然间低了下来,城头城内的锣鼓,摇动的旗号也都在这一刻停住。

  那前冲几队被打垮,残存的人在这一瞬间都是崩溃掉,大多数人都是丢下手中的兵器扭头就跑,也有少数几个原地转悠,突然间狂喊着向赵字营的本阵冲过来,只是冲到射程之内,立刻被几根箭钉死在那边,他们是吓疯了。

  本来流民大阵,由几十个方队组成,就这么向前滚动压过来,可最前面的几队被打垮,在他后面的方队看到前面同伴的下场,立刻踟蹰不前,而后面的还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大阵,又是变得纷乱松散。

  湿毛刷清洗炮膛,用刮棍将炮膛中的火药残渣带出来,然后又用于毛刷再进去,擦净水迹和剩余的碎屑,然后装填弹药,在眼前这个距离,还不需要调整射角,只需要装入定量的弹药就好。

  火炮家丁来源分几种,有出身自学丁的,有在赵字营工场中铸炮的学徒,也有部分来自家丁和团练,推着火炮上阵是第一次,对面黑压压的人群压来,每个人都很紧张,不过装填弹药和发射火炮的动作程序,他们都已经演练了多次,当第一次开炮完成后,看到那惊人的杀伤,每个人的紧张和焦躁都跟着消散了,各个精神百倍的开始动作,以至于随队的路易和孟志奇要怒声督促,免得他们动作变形,或者过犹不及。

  “冲过去,大伙冲到跟前去,他们那大炮就没有用了,到时候杀光这些妖孽”有人在怒吼。

  更看到几个披甲骑马的人物从队伍深处冲出来,挥刀大喊道:“效死登仙,大伙冲过去,弥勒护佑,进西天仙国喊完这句,下一句就变得杀气腾腾:“谁要是迟疑不前,直接就砍了脑袋”

  威胁的话说到一半,火炮声又是轰鸣响起,现在各处的呼喊已经低沉,这火炮轰鸣声听着清晰无比,经过刚才,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低沉轰鸣就是阎王殿的催命符,骑在马上的那几位顾不上吆喝呼喊,下意识在马上矮了身子,拨马就走。

  他们都是这个样子,又怎么去督促别人,其他人看到头目先逃,更是士气崩溃,谁还敢愿意上前拼命送死。

  想战想逃,不管怎么反应,人的动作总是赶不上炮弹的速度,八发炮弹又是在流民大队人群中打出了八道血路,所过之处都是死伤一片,血肉遍地两轮火炮,十六发炮弹,落在密集的人群中,打死几百,伤亡近千,炮弹杀伤的效率很不错,不过这千余的伤亡对于闻香教乱军几万的数目来讲,实在算不得什么,可这两轮炮击,却将闻香教乱军的士气彻底打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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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六章 这才是炮

  明明是自家料敌机先,将所有主力隐藏屯驻在济宁城中,以逸待劳坐等徐州兵马上门,明明自家造足了声势,轰动惊人,足以⊥对方惊慌失措,明明对方有极大的优势,五千护教神军和赵字营大队是差不多的数目,其余几万兵马都是青壮,经历过尸山血海,又有过基础的训练,能结阵列队,这就以多打少,胜算在手。

  在出城接战的时候,不要隐藏实力,要展现自家的底子,更加震骇对方,然后以如山如海的势头压过去,彻底将对方打垮,而且还不仅是这些,闻香教还有别的手段这一步步都没有走错,而且这一步步都走得丝毫不差,一直持续到距离二百步的时候,然后,徐州兵马开炮了。

  炮火轰鸣,犹如雷霆霹雳,无可阻挡,挡者披靡,一炮打来,就看到前面挺立的同伴们惨叫死伤,肢体断绝,竖立如林的长兵也纷纷崩折,一炮过去,就有几十条人命不见。

  看着地上飞溅的血肉碎块,听到耳边的惨叫呼号,各个心寒胆丧,即便不是那精锐的护教神军,也都是拿着家什杀过人见过血的,面对面刀砍枪刺,硬碰拼命,挂彩战死那没什么可怕。

  可这么距离几百步,远远隔着,就这么被残酷杀伤,谁也经受不住,生怕下一刻就落到自家头上。

  赵字营的火炮家丁正在紧张无比的忙碌,擦洗炮膛,装填弹药,他们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们只担心自己开火的速度不够快,装填弹药出什么差错。

  第三轮火炮还没有打出来,可炮口所指之处,每个人都是心惊胆寒,都下意识的想要躲避闪开,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想站什么阵型,闹哄哄向着两侧闪去,可各个方队之间距离并不远,一个方队溃散,还有空间逃走,如果几个方队溃散的话,彼此拥挤,甚至会影响到其他队伍。

  所谓“护教神军”展现出来,在一开始出现之后,那五个方队就被隐藏在流民大队之中,估摸着是想要用流民青壮消耗,抵挡住赵字营的远程火力,一步步推进到跟前,到近处的时候,或者用人流将赵字营冲垮,或者保证让能拿的出手的精锐去面对面接战,可以说这近五千的“护教神军”是在人墙的重重护卫中。

  不过这个时候,火炮打垮了人墙和勇气,“护教神军”也出现了,和周围慌张溃逃的方队营头相比,这“护教神军”的素质则要高很多,他们依旧镇定,方阵依旧维持着严整。

  远远看过去,能看到有散兵围绕着护教神军跑动,但这护教神军的队列本身却没有向前运动。

  想必他们已经观察出来,火炮射程有限,够不到他们所在的位置,所以闻香教的护教神军原地不动,周围的那些乱军青壮是皮毛,多少都能搜刮征发出来,可护教神军是根本,维持住这个,闻香教的老底子就在。

  “就这么停住不动吗?”赵进在马上失笑,现在战场上很安静,闻香教乱军大队缓缓上前的势头已经完全停住,局部已经有了溃乱,其他处也是焦躁不安,整个看起来也是不稳,城头和后面助威的锣鼓依旧响个不停,旗号摆动,听着看着,却没先前那么震撼,只觉得有气无力。

  赵字营上下也都是镇定了,这是火炮第一次出阵,在随军行动中,很多家丁看过,也知道火炮的存在,不过没人觉得这个威力有多大,上次官军也是有火炮的,可那又有什么用处,开了几炮就被夺下,真正决定战局的还是长矛刺杀,或许还要有火铳和弓箭的射击。

  等亲眼见到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自己错了,火炮开火的威力居然这么巨大,眼看着对方气势汹汹的大队就在两轮火炮打响之后,直接就被打停住了。

  即便稳重如陈晃,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有笑容浮现,这一战不会有任何波折。

  守在炮阵边上的孟志奇也看到了那五队护教神军,尽管他想不到对方为什么不动,可不妨碍他按照操典做事。

  “多少步外?”孟志奇大吼问道。

  “。四百七十步到五百步间”测距的家丁报出了数目。

  “一个楔子,打进五分”孟志奇立刻吼叫说道,他每一句话都是吼出来的,因为在刚才的炮击中,他没来得及捂住耳朵,现在已经嗡嗡作响,只有越说越大声。

  命令下达,立刻有炮兵从火炮后面的木箱里拿出斜面木楔,几个人拿着木杠木锤,将木楔从钉进火炮炮身和炮架之间,五分则是钉入的程度。

  炮口抬高,重新夯实之后,孟志奇大概看过去,又是大吼下令。

  点火开炮,炮口冒出硝烟,低沉的轰鸣声响起,炮弹呼啸着飞了过去。

  第二轮射击之后,第三轮迟迟没有打响,这让躁动慌乱的闻香教乱军阵列略微稳定了些,甚至还试探性的向前几步。

  等到闷雷般的炮声再次轰鸣,乱军阵列吓得向后一缩,而那五队精锐的护教神军,依旧巍然不动,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根本不敢妄动。

  护教神军居于闻香教阵列正中,也是火炮指向所在,第三轮的火炮轰击正好正对,护教神军的兵卒们也已经心惊胆战了,不过他们还不敢动。

  他们都是闻香教最忠心的教众,也是被选出来的青壮精锐,不然不会被送去训练,尽管在那里勉强能吃饱饭,可训练也无比残酷,站队肃立,齐步行进,听从命令,错一分就是棍打鞭抽,甚至还有杀头的惩罚,在这样的训练下,听从号令,维持队列不乱,也成了他们的一种本能。

  何况自从训练时候开始,那些教头们就用打骂和刑罚告诉他们,如果上阵上沙场,这方阵就是城池营寨,你只要站在里面,队形严整,那就能活,如果队形散了,那就要死,训练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维持着队形依旧在。

  炮击刚才,也有懂行的人在那里吆喝维持,如果这个时候向前,那就是把自己送到炮口下受死,如果转身后退,现在大阵已经有些维持不住,如果转身跑,队形溃乱,很可能就是崩盘,反正此时是在射程之外,等待变化再行应对轰隆隆的“雷声”又响,护教神军那边,特别是排在前列的人,都是忍不住颤了下,很多人脸上都泛出冷汗,可大家还能维持不住不动,因为都知道,在这样的局面下,不动能活,动了必死。

  按照先前的估计,炮弹应该在身前百余步的距离上落下,可这一次却是在预料之外,炮弹比所想的飞行更远。

  更严整更密集的队列,被炮弹击中之后的伤亡更大,有六发炮弹打穿了护教神军的方队,久经训练的闻香教护教神军阵型严整,比其他流民方队要强出很多,也是最接近于赵字营方队的队伍。

  可这样的队伍,看似坚城的方阵,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挡不住铅铁炮弹的冲击和撕扯,两个护教神军的方队直接被六发炮弹打垮了。

  刚才还站在身边的同伴突然之间身体开了个大洞,四肢和身体少了一大块,自己脸上沾染了滚烫的血肉碎屑,什么纪律和约束,什么告诫,在这个时候,都比不上濒死恐惧的震撼,这方队再也维持不住了。

  原来赵字营的火炮可以打这么远,火炮难道不是只能打固定的距离吗?

  也有两发炮弹没有打这么远,就落在护教神军队列前十几步的地方,心惊胆寒的护教神军士卒松了口气,可这放松也仅仅持续瞬间,炮弹落地又是弹起,又是血肉横飞。

  “二爷,护教神军维持不住了”有人在徐鸿举身边嘶声说道。

  徐鸿举和夏仲进两人都在大队之中,身边百余骑兵围绕,在他们周围又有千把人的青壮精悍队伍待命。

  和当时穿着便装相比,现在的徐鸿举和夏仲进都是一身光鲜,锦绣官袍,外面假模假式的套着一身铠甲,其他人也都是各式官服打扮,只不过若是懂行的人见到,会笑话这是戏台上的打扮。

  不过在这个当口,他们的脸色却是很不好看,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变成了眼前的这个模样,自家这声势浩大的兵马好像是个笑话,先是敲锣打鼓摇旗呐喊,然后大队冲出城门,在城外展现自己的实力,再然后,对方火炮打响,自家这几万人的大阵就维持不住了徐鸿举脸色铁青,他可是接到过徐鸿儒的交待,现在闻香教的心腹大患不是官军,而是徐州的赵字营,把闻香教的主力集中在济宁城中,和赶过来的徐州兵马决战,将徐州兵马打垮灭掉,然后就是鲁南和周边任由纵横了,为达到这个目的,要做表面文章,甚至要去滋阳城下佯动,别人都只是知道兖州府府城滋阳被流民大军围困,到处告急,可却想不到那不是真正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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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七章 其实不是反扑

  千谋万算,却没想到对方却没什么计较应对,就这么来到开打,尽管没有计谋巧算,可就是以力破巧,直接就这么压了下来,偏生就这么无可抵御,眼看着自家这大队就要崩了,可那徐州兵马的本队还没动,撼动摧垮己方大军的仅仅是几门火炮。

  这一仗已经败了,可败的让人很不服气,觉得对方是取巧占了便宜,是徐州兵马没有按照规矩来打,可在战场上,胜败才是结果,其他什么都不算。

  “再冲一轮,只要能冲到跟前去,那就还有机会。”徐鸿举在马上咬牙说道。

  夏仲进脸色铁青,左右看看,却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二爷,怎么冲,眼下这个局面,谁还敢向前去。”

  “怎么不能冲,咱们当年怎么用兵的,一层层向前赶就好,谁不去就砍了谁的脑袋,难不成现在学了什么站队走路的法子,就不能像从前那么打了,一层层压过去,人命难道就值钱吗?”徐鸿举恶狠狠的说道。

  夏仲进闷闷的点头,再无二话,只是转身开始吆喝布置,一层层传达下去,跟在他们身侧的那些精悍青壮各个呐喊起来,分队分散开来,开始向前驱赶队伍,有半分迟疑的立刻就是一刀下去。

  “还是咱们自己的老弟兄靠得住,那些逃到徐州的人怎么靠得住,弄出个混账站队的法子来,就觉得天下无敌了,放手去杀,不要手软”徐鸿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大吼了出来。

  第四轮火炮打过来的时候,炮击方向已经彻底溃散了,整个流民大阵都已经被搅乱了,中间的人想要向外跑,外面死伤没那么大,又让不出足够的道路,必然要推挤推搡,这么层层压迫,根本维持不住什么队形。

  “调整炮口方向,各向一边,抬高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开火”孟志奇下了命令。

  在赵字营的火炮家丁里,也有两名是俘虏的官军炮兵,他们在突袭夺炮的过程中活下来,投降之后又是忠心配合,当赵字营把他们的父母家人接到徐州之后,也就为赵字营死心塌地做事了。

  他们二位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火炮本事,在这地方上的反贼军中,怎么也能博个富贵出身,却没想到根本不是一路的东西,对这临战开火,他们更有自己的体会。

  “要是在官军时候,这火炮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轰打,想要转向,不知道要多麻烦,要重新挖坑,重新挪动火炮,战场上哪有那个工夫,可你看看咱们营头的,想要移动火炮,直接推动就好,一样稳当。”

  “关键是炮好,你看看这炮架炮车,而且火炮铸造的严丝合缝,开第四炮的时候还要加药,要是咱们当年那破炮,现在没准就炸开了。”

  “这火炮抗用,开着也放心,放过多少炮试过的,说是铸炮那些师傅都被炸死好几个,所以后面都很小心,不像咱们官军那边的营生,不知道经手克扣了多少,能造出什么好东西来”

  火炮家丁们也都是很放松的状态,眼看着几轮炮击之后,雷霆霹雳之下,面前的闻香教乱军已经是溃散无地,这样的成就感和胜利在即的喜悦将先前的紧张冲散,各个变得轻松无比。

  只是这边才议论几句,就听到对面的呼喊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大,抬眼看过去,刚才低沉溃散的闻香教队列变得狂乱起来,刚才每个人都在向后退,都在想要四散,可现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后向前。

  气氛莫名开始变得紧张,在火炮轰击下,刚刚放松些许的赵字营又是重新绷紧了。

  “取下木楔,用湿布擦炮身,继续装药开炮,不要停”孟志奇喊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他耳朵嗡嗡作响,反倒是开炮的火炮家丁们炮响时候都记得捂住耳朵,情况好很多。

  现在流民大阵已经不再后退了,反而开始慢慢的不情愿的向前涌动,有人哭喊,有人嚎叫,甚至还有小规模的火并,不过前后驱赶,还是在缓缓向前,刚才那护教神军处的缺口已经被乱哄哄的人群补上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火炮开火,不需要什么仰角来增加射程,只是打出去就有杀伤,只不过第六轮开炮之后,火炮炮身已经有些发烫,要用湿布来擦拭炮身,湿布所蘸的水里还混合有老醋,这样降温更快。

  每一炮打出,流民前涌的势头就要停一下,但依旧艰难缓慢的向前,赵进踩在马背上看了看,下来后说道:“流贼又在胁迫大队向前了,传我命令,准备接战,火炮再开四轮,火炮家丁后撤。”

  有人骑马将赵进的命令传达出去,就在这命令声音中,火炮又是轰然打响,被火炮轰打的方向有死伤,闻香教乱军已经坚持不住,向着四处溃散,可其他处在缓慢向前。

  湿布擦在火炮身上,咝咝作响,白色蒸汽冒起,炮身已经滚烫了,孟志奇心有不甘,可也只能让火炮射击的频率放慢。

  “真不知道老爷担心什么,炮口前面那还有什么敌人”有人埋怨了一句。

  八门火炮前指的方向,好像有无形力场一般,几百步内空无一人,闻香教乱军大阵特意闪出了这块地方,没人愿意靠近这块死地,导致每一轮射击开始,孟志奇都要安排家丁调整炮口方向,炮口每一次动作,都会让遥指的流民乱军一阵慌乱。

  “冲过去冲到跟前他们就没办法了”

  “不冲就是死,冲了就有活路”

  “你们就不想在这济宁城内痛快了吗?还想去饿肚子受苦,冲过去,灭杀了这伙徐州的兵马。”

  “冲过去,银子富贵,任大家选,要什么有什么”

  或者威胁,或者利诱,但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明晃晃的刀枪,在山东的流荡中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后队压前队,前队再去压更前面的同伴,反正死伤的不是自己,反正驱赶前面的人上前,又能遮挡自己,又能给自己找下活路,就这么彼此驱赶压迫着,大队开始向前移动靠近,只是和从前那种不管不顾的亡命相比,这次人人心惊胆战,尽管那闷响的频率越来越低,可每次响起,都让人心惊胆战。

  后面逼迫,前面是杀机森然,越靠前的人越紧张惊惧,听着惨叫,看着那些尸体和血肉,压力越来越大,直到绷不住了。

  不知道是谁先忍受不住,有人发疯一般的大喊,开始有零散的人向着赵字营的阵地冲过来,然后冲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大队好似崩塌了一般,向着赵字营猛扑过来,人人狂奔乱喊,好似疯狂。

  可这些人开始狂奔冲锋的时候,距离还有二百多步,差不多是半里的样子,被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人绝望的冲锋奔跑,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气,跑起来之后就不敢停下,生怕挡住了背后同伴的路,稍微慢了就会被踩死。

  闻香教乱军大阵里大多数人都经历过流荡攻城时候的尸山血海,多少知道些这等情况的经验,都是竭力狂奔。

  可二百多步的距离太长了,本就惊慌失措,肚子里的存货也不足,加上方才的惊慌失措,体力消耗的极为巨大,再怎么被意志驱动,体力终究没办法支撑太久,就这么越跑越慢,有人甚至跑着跑着就那么死在路上。

  越来越慢,可双方的距离还是在迅速的拉近,最前面的乱军流民并不是为了杀敌而冲锋,而是因为压抑,而是不想被身后的同伴杀死,他们同样不想死在这边,可这些事情由不得他们决定。

  跑在最前面的闻香教乱军甚至看到对面徐州兵马脸上不耐烦的表情,难道是嫌我们来的太慢了。

  “开火”有人大吼,随即在两军接战之间的区域,什么都听不到了,单支火铳的爆响声音不大,可近五百支火铳同时开火的声音就不小了。

  火铳开火之后,有许多人仆倒在地,也有些人幸运的没有中弹,他们在惨叫声中继续向前冲去,可脚步已经是跌跌撞撞,不少人都是维持不住平衡,也有人宁可趴在地上,哪怕被身后的人践踏过去直接踩死,也不愿意面对这硝烟和杀伤了。

  自从经历过实战后,赵字营的火铳家丁就成熟了,眼看着对面那些闻香教乱军嚎叫着冲上来,看着各个凶神恶煞,而且声势浩大,他们依旧是冷静无比的清理枪膛,装填弹药,然后开火。

  火绳滑膛枪没办法保证太高的火力密度,火铳家丁的队列也是松散,尽管开火对密集的乱军造成杀伤,可还是有更多的人向前冲来,第二轮火铳又是打响,又是不少人仆倒在地,可火铳的射击没办法打停对方的冲势,火力密度有限,流民又被后面的同伴推搡,他们现在脑海里只想着冲到对方跟前去,冲到跟前,就不怕这火铳射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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