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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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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八章 席卷南归

  谁都知道周参将要说董冰峰,不过在这个时候,赵进脸色沉了下,那边周参将立刻反应了过来,苦笑着摆摆手,好似撇清关系一般说道:“老夫这还真是糊涂了,都已经到这般田地,还操那么多心作甚,既然赵公子坚持,这份好意老夫领了。”

  赵进点点头,这样的交易勾当,双方心知肚明就好,客气是不必客气的,参将周宝禄捋了捋胡须,不知道想到什么,无奈的神色渐渐变化成了担忧,然后又变成恐惧,身体居然渐渐发抖。

  “赵公子,老夫不是徐州土著,可也在徐州这么多年,虽说不曾秋毫无犯、爱民如子,可属下兵马也还算规矩,和赵公子这边相处的算是不错,几次误会也是不得不为,老夫老夫年纪大了,这性命算不得什么”

  周参将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赵进神色淡然的倾听,那周参将深吸了口气,咬牙又是继续说了下去:“若是将来真到那不得已的时候,能不能请赵公子存一份情面,放过老夫这一家老夫老夫求进爷了”

  说这话的时候,参将周宝禄好像又老了几岁,最后称呼都是换掉,忐忑无比的看向赵进,一直是对其不满的吉香这时候却有些不忍,低下头不再看过去。

  一直淡然的赵进摇摇头,脸上浮现笑意,开口说道:“周大人比赵某年长这么多,进爷这称呼是当不起的,再说了,周大人这次立下大功,必然升官调任,到时候一家上下都要跟着去新任所在,以后远隔两地,还要多多来往才是现在参将周宝禄的家人都在赵进手中,参将周宝禄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被赵进用家小要挟,都在徐州这么多年,他可是知道这个年轻人有多么心狠手辣,可赵进刚才这番话却让他有些惊喜,这次功劳归在身上,升官已经是定局,按照大明官场的套路,参将这等镇守大将的升迁都不会在原来驻地,会有相应的调动,免得尾大不掉,一旦去往别处,家人也跟着过去的话,那就等于彻底离开了徐州,躲开这片险地,以后再也不打交道了。

  看到周宝禄的喜意,赵进又是说道:“周大人在徐州住了这么久,想必也能感觉到,此处太平安乐,日后若是还想回来安居,赵某是欢迎的。”

  乍一听这个,周宝禄心中暗骂,徐州是大明王土,可在这赵进嘴里却成了自家地盘,你在徐州猖狂,比起整个大明来又算得上什么,不过自家这一走,日后徐州不管出什么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了,可想到这里,周宝禄却想到了官军在山东的溃败,又想到了赵字营这一路北上的摧枯拉朽,如果日后参将周宝禄失礼的走神片刻,神情上的惊喜散去,却变得郑重起来,起身对赵进作揖说道:“赵公子这份厚意,老夫心领了,他日还请赵公子多加照顾。”

  送走了周宝禄,吉香却对后面的对话有些糊涂,忍不住询问说道:“大哥,这厮肯定再打什么鬼主意,不过最后好像又心服口服了,这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给自己留个日后相见的善缘。”赵进笑着回答说道。

  第二天一早,赵进就开始召集城内豪强士绅以及各方面的头面人物,当众请出了徐州参将周宝禄,堂而皇之的说道,此次收复徐州,大胜流贼,都是周参将指挥若定,率领手下兵马奋勇厮杀,加上城内各位忠义齐心用力,这才有这样的大胜,还说,接下来官军大队就将到达,请在官军到达之前,各位协助周参将一同维持城防和治安。

  放在平时,这周参将对济宁来说也是大人物了,可在这时候,有人直接就问了出来,进爷要去哪里?赵进也光明正大的回答,徐州又到了农忙时节,要回去照看田庄和产业,一席话说得大家半晌无言。

  来得快,走得快,又做出这等不合常理的举动,大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闻香教煽动流民造反大乱,打破济宁城,济宁上下都以为这围城少说几个月,多说要半年以上甚至更多,官军汇集过来就需要时间,围攻如此坚城更是耗时,谁能想到徐州兵马说来就来了,而且说打破城池就打破城池,快得惊人,本以为这赵字营要在这济宁城好好经营一番,搜刮钱财物资人力,却没想到说走就走,没有一丝先兆。

  不过大家看到正牌的朝廷经制武将周宝禄之后,心里又隐隐松了口气,这几日赵进扫荡闻香教乱贼,大家自然景从,而且强势所在,聪明人当然明白如何做,可心里也都有隐隐担忧,这赵进无名无份,率领的是地方团练乡勇,偏生又有这般强大的实力,可他比起大明天下来又算不得什么,如果这个赵进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大家跟随还是不跟随,不得不跟随后会不会有什么祸患,随着济宁城局势一天天太平安宁,大家就越想到这一点。

  可大家还没有考虑透彻的时候,还没有决定如何选择的时候,这赵进居然大大方方的离开,而且还把功劳让给了官军?这到底图什么?难道率领近万兵马打到城下,血战那么多天,到最后就是为了掳掠人口?

  想明白想不明白,眼下都不怎么重要,现在换了个官军大将,那就一切回到了正常,想不通赵进目的心意,可和官府官军打交道,大家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甚至有人想到,趁着这个当口,还可以勾结官军发财。

  “济宁是风水宝地,赵某也会在这里做些生意,到时候还要和各位多多往来,请各位多多关照。”就这一句话让大家觉得正常,无利不起早嘛,可这次开战的耗费要多少年才能赚回来,这又是大家想不通的了。

  当然,都是热心答应,拍着胸脯要给各种方便,不提这次的援救大恩,赵字营这次能打过来,就证明可以伸手过来,连这样的情况都能破城而入,何况太平时节,谁敢不帮忙方便,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等到赵字营各团各队都是撤出济宁城,只留下一百团练护卫云山行分店仓库,看到这一幕,大家才真的确认徐州兵马真要离开了,只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开始全心全意的奉承徐州参将周宝禄,然后派人去往府城那边送信,如果滋阳城那边没有被围,就要抓紧让知府衙门那边派人来重整济宁,总是让豪商士绅们合议管事,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若有苦主上门讨要,问清楚确认之后发还,其余缴获金银跟船带回,粗重货物无主的入济宁仓库,有苦主的收取一成,然后发还,凡是被闻香教残害的女人,家里若是能接回去过日子的,那就带回,如果回去就要逼着自尽殉节的,那就不予放回,带去骆马湖东岸村寨安置。”

  赵字营当然不能白来,对战利品的处置就是这个态度,闻香教打下济宁之后,虽说约束军纪,可那里管得住手脚,把地面狠狠搜刮了一次,很多富贵人物都是家破人亡,等到赵字营收复济宁,这些金银细软自然都落在赵字营手中,有苦主的自然发还,不过很多战利品都没有苦主,或者苦主知趣的不过来讨要,除却那些金银通货,还有大批的布帛绸缎,对于这些则是直接入了云山行分店在济宁的仓库,有人讨要那就发还,无人讨要,那就慢慢发卖,正好借这个机会,和方方面面打好交道。

  至于女人这块,赵进和赵字营上下都没有抓回去取乐的兴趣,但闻香教乱军肆意妄为,抓来的女人当真不少,这些女人贞洁不保,尽管她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是被迫受辱,可绝大部分回家之后都是死路一条,能咬牙忍下的是少数,大部分恐怕都要被逼着自尽殉节了,对外说是什么不甘受辱,自尽以全名节,可也有父兄甚至丈夫为了自家不丢脸,直接动手杀人伪作自尽的。

  赵字营刚刚肃清城内的时候,被救下的女人很多都是要自杀,或许她们也猜到回家的下场,还不如自己动手名声好听,可赵字营说出这个打算之后,自杀的人立刻少了许多许多,毕竟人都是想活的,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何乐而不为。

  对于徐州来说,现在各处流民庄园都面临男多女少的问题,饥饿灾荒的时候大家顾不上这个,可安稳太平了这么久,年轻气盛的人这么多就成了大问题,抓回去的流民俘虏里女性不少,可男性更多,能补充些女人回去,对赵字营来说也是大好事。

  因为这个收容女性的行为,鲁南各处的尼庵道院中,不知道多少人为赵进焚香祝告,也有不少人物暗自夸奖,说这个是活人无数的慈悲善举,大家虽然见不得自家女人不守贞殉节,可也知道什么是好事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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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九章 滕县一路

  当济宁城外的炮台被拆掉,装满物资的漕船或者散去,或者进入济宁自己的运河泊位的时候,济宁城上下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赵字营说走就走,万一流贼打回来怎么办,尽管大家知道这个可能不大,就在这忐忑中,城内越来越恢复正常,尸首被焚化,一艘艘漕船开始南下北上,运河通畅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

  南边天际扬起烟尘的时候,济宁城又是惊惧,当知道这是徐州兵马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几千官军拱卫,这济宁城安然无恙了,城内又是匆忙凑出大批物资劳军,不过大家都注意到徐州兵马情绪很低沉,尽管军纪很差,却没几个肆意妄为的,有人能大概猜到原因,身为朝廷官军却被地方乡勇押着上来,还是过来收拾残局,这样的被动当然让人不快,而且这些官军还知道赵字营盯得紧,自己乱来就会招致杀身大祸,老老实实憋闷,的确不好受。

  曹州总兵杨肇基所率大军和兖州府府城滋阳的消息同时到达了济宁城,府城滋阳安然无恙,却因为守军大意,被乱军伪作官军混入城中攻入鲁王王府,鲁藩满门上下殉难,然后乱军意图开门放入城外贼军,幸而城内官兵民壮齐心协力,将贼寇歼灭,力保城池不失,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然后城外闻香教贼军看无机可乘,又因为粮草不继,溃散退兵,此战官军大胜,斩首数千,大挫流贼士气。

  这花团锦簇的文章是用来表功的,自然不是发给济宁这边来看,而是给济南和京师那边的,不过懂行的人都知道,兖州知府和镇守兖州的官军,要拼命用功劳推脱鲁王被杀的罪责,这个罪责实在是太大,滋阳知县、兖州知府、兖州参将,连同山东巡抚以及相关各道,恐怕都脱不了于系,而且这推脱不是为了保官,而是为了保命。

  知道这个消息的济宁上层各个惶恐,表面上为鲁王王府哀悼,可实际上却都是想到了不敢说的,即便是想到,大家怎么也不敢相信,能做出这等事实在需要太大的胆子,而且怎么看也没有什么利益。

  曹州总兵杨肇基本地募兵两千余,北直隶官军三千余,宣府边兵二千,连同河南兵马一千五百余,号称两万大军,这样的大军过境,放在平日里对济宁城就是大祸,全都是外省的兵马,行事肆无忌惮,破坏起来丝毫不次于流贼过境,济宁城内甚至提前给徐州参将周宝禄凑出三个月的粮饷犒劳,就是要求在徐州官军守卫城池,关键时刻关闭城门,寸步不让。

  熟悉官军体制的人都知道杨肇基很愤怒,他杨肇基顶住压力准备这么久,就是为了占个收复济宁的首功,而且这富庶的济宁可以凑出很大一笔犒赏,用这个又能激励各路外省官军,齐心合力再去救援滋阳攻打邹县,可现在这功劳已经被突然冒出的徐州兵马抢走。

  这样凭空摘了桃子,放在大明官军里,直接火并厮杀都不稀奇,可老将杨肇基已经顾不得愤怒了,鲁藩满门尽灭,朝野定当震动,虽说那消息还未必到达京师,可到了京师会有这个结果他心里有数的很,自己这迟迟不动必然会被中枢以及清流拿出来讲,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拿个功劳下来,自家功名富贵,连同脑袋恐怕也保不住。

  杨肇基知道利害,北直隶、宣府和河南的各路兵马也知道此时有了大麻烦,一时间倒也齐心协力,不敢耽搁丝毫,全军直扑鲁东南,曹州总兵杨肇基甚至在济宁城外和颜悦色的同徐州参将周宝禄会面,请求对方一同出兵,周宝禄倒是心里有底,这么大功劳在手,鲁藩灭门的祸事怎么也波及不到自家,老老实实保住济宁和漕运就是大功一件,何必再趟浑水,不过既然有升官的可能,就没必要得罪人太狠,周参将没有答应一同出兵,只说济宁城内局势不稳,等几日后稳下,自己会派两千官军跟上,殿后协同。

  能有这个结果,杨肇基也是满意,补充了济宁凑出的钱粮之后,又是继续东去,参将周宝禄也是知道,就在这曹州总兵到达前后几日,很多形迹可疑看着像是官军的角色在济宁内外活动,就是想要看看那支“徐州乡勇”还在不在大伙都知道那大胜不是周宝禄打出来的,可事后看到周宝禄坐实大功,这才以为是这位徐州参将请来且能控制的援军,那曹州总兵杨肇基早就派出了各路眼线,这样的大动作瞒不过他。

  想起这个,徐州参将周宝禄也是苦笑,大明体制规矩有时候混账的很,大摇大摆的做了,几千几万人,还有城池得失,可你知道小心些,在官面上就可以作为没发生过,就算官司打到司礼监和内阁,法理上也只能当做没有,那赵进肆无忌惮的作为就是钻了这些空子,一定是那王家父子教授的,堂堂清流,奈何为贼啊随着赵字营的南归,山东局势骤然清晰起来,肆虐大半个山东,闹得处处烽火的闻香教叛乱,尽管有鲁藩灭门这样的惨祸发生,可大家都看得明白,闻香教流贼撑不了多久了,因为就在济宁被徐州官军收复后,大家突然发现,闻香教流贼活动的区域只剩下了邹县和滕县这小小地方,而且那滕县闻香教乱军现在也没有打下来,这个时候,曹州总兵杨肇基率领官军两万东进,而山东总兵杨国栋戴罪立功,又在登州府带领四千出身辽镇的兵马,加上被打败后收拢的残余,合计六千兵马南下,这是近三万官军的合力,闻香教只有一个县城不到的地盘,怎么能支撑得住?

  原来什么郓城、东阿、汶上之类失陷的州县,都迅速被官军拿下,有时候其实就是本地土豪率领的团练杀了回来,已经没有什么战力的闻香教乱军流民崩溃四散,就这么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这次还真是应了朝野各方的评价“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土鸡瓦狗,乌合之众”“山东民生艰难,犹若于草荒原,若有星火,定成燎原之势,奈何于草烧尽化灰,火亦灭矣”,现在上上下下考虑的已经不是战局,而是如何收拾局面,鲁藩灭门这个事情太大了,地方要多少人乌纱落地,本以稳定下来的朝堂局势也要跟着巨变了。

  在两路大军合击的途中,滕县城下终于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自从闻香教流民乱军占据邹县之后,就开始派出人马攻略滕县,滕县城内闻香教已经有所经营,按照事先的估计,到时候里应外合,滕县县城一鼓而下,却没想到打起来却是这样的艰难。

  当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从天际出现的时候,早就紧张异常的滕县县城立刻关闭城门,等到闻香教乱军开始鼓噪着围城填河的时候,就是城内闻香教内应变乱打开城门的时刻,守城的民壮突然部分鼓噪变乱,一边杀散同伴,一边过去夺取城门,尽管事先做出地方,可身边突然乱起的时候还是措手不及,眼看着城门上的门闩就要被卸下,有不少人都看到城门颤动,外面的乱军流民就要破城了,很多人已经崩溃绝望,督促守城的滕县县令面若死灰,已经吩咐家仆准备冲回衙门,到时候在那里自尽殉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一伙凶神恶煞的汉子冲杀进来,他们个个手持朴刀长矛,又懂得战阵配合,那里是那些民壮教众能比的,当即是杀的血流成河,硬生生稳住了局面,满城欢呼,城下流民则是士气大丧,只能退回整队。

  到这个时候,大家才认出这些汉子是什么人,敢情是来自徐州的盐商严黑脸还有和那严黑脸表里一体的盐枭齐二奎,,滕县在鲁南是比较富裕的地方,历朝历代很多时候都是滕州这样的区划,颇为排外,对这些明目张胆过来发财的徐州人向来看不惯,何况这严黑脸和齐二奎做得还是不入正行的盐上生意。

  看不惯归看不惯,可大家都是没有办法,城外的土豪,江湖上的杆子,不是被打垮就是拜服,官员士绅更是事不沾身,加上这徐州人运销的盐货价格公道,还有其他各项商货贸易带动,大家也就捏着鼻子忍耐。

  这一次闻香教流民乱军来袭,城内征发民壮团练准备死守,却把严黑脸和齐二奎所带的护盐队当做隐患,虽然没有明着敌对,暗地里却提防的很,认为这等徐州江湖人物不靠谱。

  谁能想到今日里挽救大局的居然是这些盐上人马,不提滕州上下的错愕和庆幸,严黑脸根本就顾不得那么多,他急忙吆喝着县衙捕头带领一队放心的民壮去东门那边,因为闻香教是两路里应外合,虽然没有放置大队人马在那边,可也有计谋安排,盯着那边的是齐二奎的好友连教头领着的几十个云山行分店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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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1章 这一路也是心切

  没多久消息传回,城头上有人忍不住这大喜大悲,放声嚎哭起来,原来那东门处也有骚乱,城门都已经被打开了,倒是那连教头不含糊,手里长枪接连戳翻了几个流贼,又有人拿刀跟着向外乱砍,好歹将城门拼死关上,重新用土石堵住。

  想想差点全城失陷,连知县都后怕的浑身发抖,被吓得眼泪直流的更多了,立下这功劳之后,严黑脸毫不客气的接管了城防,眼下他手里这近二百的护盐武力,就是这城中最强的力量,而且也证明了可靠。

  济宁被打破,邹县又被打破,闻香教乱军流民来到滕县城下的时候,已经没那么多锐气和凶悍了,投机取巧的里应外合不成,准备一波波拼死硬攻,用人命啃下滕县城池的时候,可就没有济宁城下那么凶猛无匹的势头。

  第一波攻击还是很让人心惊胆寒,流民们冒着圆木礌石和开水滚油架起云梯,而且冲到了城头,但在城头根本站立不住,立刻被严黑脸领着人全都砍翻又是赶了下去,勇气就在这个时候耗尽了,第二波根本就组织不起来,想要层层威逼推进,却层层崩溃,整个大队都要崩散,只能暂时休战,来日再攻。

  然后再也没有攻上过城头,只是围困滕县,然后安排队伍四处去打粮和掳掠人口,准备驱使滕县百姓在前面掩护,可滕县和别处不同,这里已经是赵字营的势力范围了,所有村寨都被打了招呼,遇到流贼袭扰就退到赵字营的田庄内据守,里面有团练,有经过简单组织训练的庄户青壮,还可以彼此呼应守卫,而且从南直隶淮安府北部,开始有豪强武装和徐州团练不断的进入支援。

  这么一场场打下去,粮食没有捞到,反倒越打士气越弱,最后三万闻香教流民军队,只能把主力放在北门位置,其他三处象征性的围堵滋扰,连大动作都不敢,生怕逼迫紧了,这几万人哄堂大散,在这样的局势下,滕县县城甚至可以不断的让团练进城,补充城内的力量,外面的消息也是不断的传入进来,滕县县城守的越来越稳,此时最大的风险反倒是来自城内了,闻香教在滕县内布局太早,暗子太多,在这个时候,或者心甘情愿,或者被胁迫,还是不住的闹事生乱,企图放城外的乱军入城。

  不过最不怕死的都是死光了,后面这些闹也没有太大的祸害,往往是刚乱,马快民壮就赶过来,然后就是砍瓜切菜,几次之后,城内局面就越来越安稳。

  为求稳妥,严黑脸和齐二奎重新编组了城内的团练,原本这滕县城内的团练组织的很粗疏,只要你是青壮,有把子力气,那就立刻被抽调上城,由官府供应饭食,发给兵器,体面富贵的人家,除了家中有习武子弟或者慷慨热心之辈,往往还要做些手脚,比如说花钱雇人替代,这么一来,自然混入了形形色色的人物。

  这次严黑脸和齐二奎借着守城的人望和徐州的威风,原有的团练保留,然后还要新建一队,这一队所选的几乎没有贫寒人家,士绅土豪,读书士人,富裕商户,衙门里的吏目差役,主要是抽调他们家中的男丁,家中人口多少就要按照一定比例出几个男丁,还要自家负担兵器粮草。

  凭空落下来的负担,还有死伤的危险,肯定无人愿意,怨气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不过滕县知县将人召集,严黑脸当众说得明白,这城内最值得信任的就是大家这些人了,人贫苦无依,看不到好处活路,自然要去烧香信教,以求今生来世有所改变,可新建团练出身各家,都是有身家,在这世道得了好处的,自然不会跟着烧香造反,而且现在这大乱闹起来,那些无产无业的贫户没什么损害,可有家业的就会家破人亡,而且一旦大乱破城,贫户们肯定要顶着富户们下手。

  晓以利害,总算把这个事情说通了,滕县知县倒是有几分气概,将自家的几个亲戚也编入了新建团练之中,这让城内士绅大户们更是无话可说。

  严黑脸和齐二奎在徐州在赵字营也算见识多了,当然知道这新建团练谈不上什么战力,能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可这支力量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里面绝对不会有闻香教的内应奸细,就算他们平日里昏了头烧香信教,在这等生死关头,也是以自家的产业富贵为重。

  有这支新建团练,城内有什么乱子,这支团练就会赶过去,即便镇压不了,也可以牵制住,让其无法蔓延扩大,再者,几百人的队伍毕竟也是力量,手里多了这些,调配分派就从容许多。

  城内做了最坏的准备,局面却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围攻滕县县城的闻香教乱军越来越维持不住,每天都有大量的溃散逃亡,甚至还有人直接投奔云山行在本地的田庄,里外传信,让滕县的人心更加安定,说是这乱军中,为首的头目搜刮钱财,掳掠女子,根本不管下面人的死活,一到开战开打,就是层层威逼前进,这手段在流民大乱刚起的时候有用,可现在那绝望怨气早就已经散去,根本不起作用了。

  滕县县城内的乐观没有持续太久,那些溃逃的流民传来了消息,说邹县“朝廷”已经派出精锐大军,一定要拿下滕县县城,虽说闻香教乱军的精锐也就是这么回事,可毕竟比现在这乌合之众要强,上下都跟着紧张警惕了起来。

  随即又有几个消息进了城,济宁已经解围,然后李和率领的第三大队已经北上,距离滕县县城不过一天路程了,这些消息让滕县城内一阵欢腾,虽然大家知道接下来的守城战役不好打,可大家也知道,闻香教乱军距离覆灭不远了。

  之所以要攻打滕县,只怕是要给自己找一条向南的生路,在眼下这个局面,闻香教已经失了济宁,其余州县早就丢掉,只有一个邹县县城,这根本没办法腾挪,眼下算计距离和攻防,也只有滕县这一处可以动。

  滕县上下已经见识到严黑脸和齐二奎一干人的战力,听闻新来的这近千人更加精强,心思更是安定,守城无忧,那还担心什么,滕县也在鲁南这一片区域,对徐州乡勇大败官军的事迹也是听过,那时当个故事消遣,这时候却可是信心支撑了。

  李和率领第三大队六个连,以及六个连的团练,在滕县南门进了县城,闻香教依旧有过万乱军盘踞在滕县北门,他们也知道援军到来却不敢上前接战,他们已经没什么平地野战的勇气。

  当看到徐州家丁和团练的整齐队伍、森然气势之后,滕县上下刚刚悬起来的心又是放下,人人欢欣鼓舞,心想这次城池无忧了。

  不过这第三大队的大队正李和却不想守城,他本来是官军千总,比家丁出身的连正队正们经历得多,想的也就多,他知道自己这大队正的位置排位最末,很多家丁出身的连正都比他更有资格做,之所以超拔到这个位置,十有八九是为了招揽黎大津,自家只是算个添头。

  李和是个看得开的人,可也能看得出这赵进的志向远大,在赵字营这个体系里向上爬,博取更大富贵的可能,比自家在官军做千总的时候都要大,想要更进一步,那就要立有功劳,但各个大队的作用就是驻守本地,难得有出阵大战的机会,这次机会来了。

  “我手里这一千多号人都是能上阵的,你们几位护盐的团练青壮也有五百,这就差不多两千人了,咱们徐州的兵马对上这流贼,一个还打不了他十个?”李和直截了当的倡议。

  看着严黑脸、齐二奎有些迟疑的神色,李和说得更加露骨:“兄弟我不甘心这辈子只做个大队正,两位比我来的还早,也不甘心只管着私盐生意吧?话又讲回来,平时我守在邳州,你们做盐路生意,那有什么立功的机会,眼下不就是吗?”

  说到这里,严黑脸和齐二奎都是意动,那连教头更是兴奋,李和闷声说道:“守住这城池只是小功劳,显不出咱们本事来,只有出去扫平了这些流贼,将那个什么精锐也打垮了,这才算功劳,你们觉得呢?”

  “等这次打完了,按照咱们进爷的性子,肯定又要安稳一阵,咱们年纪可都不小,再不抓紧立功就没机会了!”李和这一句将对方说动了,的确如此,相比于那些十几岁进入赵字营现在才二十出头的家丁来说,三四十岁的这几个人的确有危机感,尤其是孩子年纪不大,一时间又补不进去,等于自家没有存进,还不能帮上孩子,平日里看着赵字营这蒸蒸日上的局面,心里如何不急?

  李和说得大家心动,可严黑脸依旧有疑虑:“咱们手里一共几十张弓,一半还都是不敢出阵的,就靠着长矛上去戳吗?进爷几次打可都是说得明白,这长矛阵势一定要有弓箭和火器护着,不然就是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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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2章 火渐熄

  “笑话,当年进爷领着家丁们东征西讨,手里可有几张弓几杆火铳,还不是靠着长矛迎上,结阵冲上去,他们怎么可能挡得住,再说了,咱们手里几十张弓,流贼手里能有多少,咱们身上还一身铁呢!”对严黑脸的顾虑,李和立刻反驳。

  不过双方商议到最后却是达成了妥协,李和率领的长矛连队,家丁和团练分居前后,组成个横四十竖三十的横队,然后严黑脸和齐二奎等人的队伍,按照连队分为四队,游荡在这大横队的周围,随时支援遮蔽,又留下二百人控制住城门,免得到时候没有退路。

  对赵字营兵马的“冒进”,滕县上下都是不愿,心想这么守城等到大军过来,自然万事无忧,何苦出去冒这个险,万一有个闪失,那时候怎么办?可他们的话根本没有人听。

  在李和他们决定出战的时候,自邹县开拔而来的闻香教增援精锐也是到达,到达城下共有七千余人,不是那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可这七千余人相比于先前那乌合之众却显得森严有度,倒是有些军兵模样,看到这一幕,滕县上下更是担忧,继续前去相劝。

  “正因为现在形势危急,所以才要出去把他们赶走了,不然真驱赶着攻城,咱们毕竟人少,那才是大麻烦!”李和已经发了性子,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战了。

  滕县官吏士绅无可奈何,只能私下里串联,如果万一战局不对,可不能放着这些狂妄的徐州兵马回来,万一被贼军趁势攻进来,那可就是大祸临头,所以一旦不好,就立刻集合民壮夺取城门关闭。

  当赵字营第三大队以及随队团练在城下排开阵势之后,从邹县那边派来的闻香教精锐们也是列阵而出,攻城死伤必然惨重,能通过野战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这才是最有效的。

  战斗一开始,李和也没讲究什么战法,只是披甲持矛,呼喝下令,向着闻香教流民乱军的本阵走过去,一千二百人的横队步伐整齐,丝毫不乱,其余几百散兵则是护住两翼,随时准备支援。

  看着赵字营的家丁团练就这么走过来,队形始终维持不乱,本来颇有信心的闻香教乱军精锐开始骚动,他们也经过类似的训练,可走出几十步之后必须重新整队,却不能这么一直按照队列稳定前行,看到对方十余尺的长矛,看到对方铁甲在阳光下闪烁寒光,闻香教乱军上下,突然发现自己的优势只剩下人多了。

  随着赵字营的队列靠近,闻香教大队也开始迎上前,只是走了没多少步就开始变散变乱,只能停下维持然后继续向前,看到这一幕的赵字营队列走得更稳定了,就这么彼此接近,靠近到五十余步的时候,闻香教阵列里开始有人射箭,零零散散十几张弓,还有人投掷石块短矛,只不过这些打不了这么远。

  “跟老子冲!”李和呼喝一声,平端着长矛开始小跑向前,整个队伍开始加速,就这么齐步跑动撞上了闻香教乱军的大队,好像一堵全是尖刺的墙壁推挤上去,看着还像点样子的闻香教乱军前几排直接都被刺杀戳翻,战斗就在这个时候分出胜负了。

  的确闻香教乱军有几千几万,李和率领的家丁团练才两千不到,可赵字营家丁队列整齐紧密,在十尺的宽度上并排有五人,而闻香教乱军阵列松散,十尺宽度上能有三人就不错,这么面对面算上,赵字营阵列的敌人反而少于自己,只要赵字营的队伍始终保持运动推进,那么对面的敌人始终少于自己,始终是可以压着打,这么压迫冲杀一段之后,闻香教整个大队都维持不住,有人开始溃逃,这溃逃的人在冲乱自己的队伍,等于是赵字营队伍的助力,这么越赶越多,赵字营的队伍就这么驱动了人浪,即便是有心抵抗的闻香教乱军也被这乱军搅动,根本立足不稳,如果不想被踩踏而死,只能跟着逃。

  滕县城头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下面的战斗,他们终于知道赵字营强到什么地步,不到两千人下场,却把几倍于自己的敌人打的溃散大乱,甚至倒卷了回去,连后面备战的先前乱军都被裹挟到,都被赵字营这不到两千人冲垮,打的大乱。

  李和虽然一心求战,可还知道控制尺度,不敢太过深入,始终控制队伍进退,一个多时辰之后就叫停队伍准备后撤,可在这个时候,这千把家丁也只有前面几排的长矛上带血,游荡在周围的护卫散兵有死伤,其余和出发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可见这一场大战之中,赵字营的队列都没有乱掉。

  “造反的就是这种货色,如果让他们这么乱个一年两年,可能会收拾出一支兵马,现在算个什么,无非是靠着人多吓唬,用人命消耗罢了!”官军出身的李和对民乱清楚的很,打完之后,最后一丝忐忑也是消失不见,全是豪气和自信。

  这一战打完,闻香教丢下了几千死伤,要说死在长矛下的有个千把,更多的人是因为推挤践踏,自相残杀,这一战也让李和等人信心大涨,连滕县上下都准备组织民壮跟着出去捡便宜,李和更是准备摩拳擦掌再打第二次,不过城外的闻香教乱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第二天就开始撤退,滕县城外再也没有什么围城流贼,本以为要有苦战死战,却没想到就这么危机化解。

  对这样的结果,滕县上下甚至不太敢相信,一直不敢打开城门,唯恐中了流民的计策,然后李和向外派出了探马侦骑,得到的消息是闻香教大队人马一路溃散着撤回了邹县那边,当这个消息传回,滕县上下才是欢腾无比,确认解围了。

  人都是现实无比,一旦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不需要徐州兵马的援救,这态度立刻变得有些不同,滕县知县和士绅们对赵字营家丁团练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区区徐州土豪居然就有这样扎眼的实力,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要造反吗?眼下还是大明的朗朗乾坤,你要自寻死路随你,我们可不会跟着,唯一担心的就是这李和直接占据城池不走了。

  可赵字营兵马倒是识趣的很,就在闻香教乱军撤围的第三天,他们也是离开城池去往附近的田庄驻扎,滕县上下虚情假意的慰问挽留一番之后,就皆大欢喜的商议分润功劳,城外几千流贼首级,这可是能换来不少功劳。

  也就是在赵字营家丁团练从城内离开的当天,一名官军千总在几十骑兵的护卫下来到了滕县这边,经历了徐州私兵之后,滕县上下对官军当真是热情无比,对他们来说这才是正道所在,是朝廷的代表。

  不过那官军千总却没有回应这个热情,只是说大军合围邹县县城,需要周围各处出粮出人,协助大军攻城,这是十万火急的军务,任谁也不能耽误了,不然军法从事,这官军千总列出来的数目很大,让滕县上下都是肉疼得很,可想而知,这位千总自己手里,这位千总的上司那边,都要借这次搜刮粮饷发上一笔。

  而跟随那官军千总的几十名骑兵,当天就闯入了城内某大户的内宅,如果不是那大户集合了家中男丁去拼命,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大事,即便如此,城内也有几家百姓女子上吊自尽,流贼围城的时候,那些盐枭盐贩子没有闹出这等事,等解围了,官军来到了,居然开始遭殃,两下一比较,滕县官吏士绅,连同知县在内,那一片热心都是冰凉一片,不止一个人开始念起徐州兵马的好处,也不止一个人慨叹,若那是官军该多好。

  在这个时候,一直很低调的云山行分店开出了价码,抓到一个流民活口,就可以换到多少斤粮食,然后放话,说是去某某处主动投降可以不死,会管饭安置,有了这两条,散布在滕县乡镇村野的逃亡流民或者被抓或者主动投降,开始被收拢起来,对他们的处置和其他地方一样,都是向徐州方向送去。

  天启二年六月初十前后,开始震动天下的山东闻香教反乱突然间就要走向尾声,号称三万官军已经将邹县团团围住,这是闻香教剩下的唯一据点,据说罪魁祸首,大成兴盛的中兴福烈皇帝徐鸿儒也在城中,拿下他之后,这场大乱就算彻底平定。

  同时,在围城之前,闻香教垂死挣扎,派人混入兖州府府城滋阳,将鲁藩灭门的消息也传遍了天下,有明二百余年,靖难之后除了那几位造反的藩王外,这还是第一个在民乱中死难的亲藩,天子震怒,天下震动,山东官场上相关人等的乌纱帽都是保不住了,所有人都是在戴罪立功,看看能不能保住性命。

  而朝中东林清流掀起言潮,攻讦山东大乱正是因为阉党当政,民不聊生,想要不重蹈覆辙,唯有任用正直之臣当政,这些所谓正人自然就是东林清流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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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二章 筹建田庄

  在这一地鸡毛中,赵字营沿着运河退回了徐州,这次俘虏的山东流民已经过了十万之数,全都是青壮男女,而且这数目还在飞速的增加,这样大队的行动,自然不可能和闻香教乱军一样,人流彼此裹挟,不管生死,就这么朝着某处流窜。

  赵字营从徐州北上山东那一刻开始,云山行就开始忙碌起来,山东运河一线,凡是没有被流民控制的区域,大部分的田地差不多都被云山行吞并,有的田庄,甚至直接就是强占,然后赵字营在徐州邳州各处积存的粮食,开始通过车马人力汇集到黄河边,运河边,再通过水路运到这各处田庄内。

  十余万流民并不是一下子来到徐州,而是按照体力好坏,人员素质层层分级,最好的一路跟着船队南下,最差的则是安置在济宁附近的田庄内,等休养生息之后再行南下。

  现在黄河徐州段上,大小船只川流不息,运送物资人员北上南下,在临出战之前,赵字营在徐州新编练了三千团练,连同徐州原有的,差不多过万的数目,而在徐州、归德府、孔家庄、宿州、邳州和流民村寨里,已经培养了大批熟手的管事差役,这些人在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的调配下,开始抽调出发。

  云山行本店或者分店出身的低等管事和伙计头目,从赵字营受伤退伍的家丁,在赵字营学习吏事的学丁们,这些人被任命为庄头,配二十名赵字营的庄园内出身的管事差役,再搭配两个连的团练,然后一个庄头要管理三千到四千的乱军流民俘虏,这就是他以后的庄丁。

  因为从赵字营有了规模之后,就一直在培养这些人才,能总管实务的骨于,通晓农工商贸的人才,还有不停训练的团练,这些人本就已经齐备,在云山行总号那边早就登记在册,一旦征发搭配,无非是按照名册发下命令,让他们来到某处报到,交待命令之后再出发而已。

  安排在山东的田庄,往往是三四个田庄相邻但不相连,彼此联系支撑,一旦有事,可以凑起来近千团练,就算没办法压服灭杀,保卫安全还是能轻松做到,不过在山东各处的田庄内,每个田庄内庄丁的数目不会超过三千,而在徐州控制范围内的各处,最多甚至可以有五千。

  赵字营培养出来的人一批批的出去,鲁南地域,特别是运河西边的鲁西南区域,一个个属于赵字营的田庄建立起来,在这边想要建起田庄其实很容易,因为这历年灾荒和苛捐杂税,再加上这闻香教破坏一切的大乱,无主田地实在是太多,即便是有主的土地,也根本卖不上价钱,何况是徐州赵字营这样的庞然大物来收购,不说别的,济宁城下那几次摧枯拉朽的胜利,就足以⊥人拜服了。

  至于那些这次或是领路,或者跟随战斗的山东土豪残余,他们都想着恢复家业,不过经过这一场大乱,佃户什么的都是找不齐,赵字营也给出了条件,赵字营出钱收购他们田产的六成,然后用来安置流民,每年出产所得,他们可以拿到一成,如果有经商贸易的利润,那可以按照实际情况再议,如果愿意和徐州义勇一样为赵字营卖命做事,那还有其他的报偿好处,但田地出产,一成就是极限。

  对赵字营的这个安排,有人满意,有人不满,可每个人的表态都很一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都是立刻接受,看到了赵字营有怎样的实力之后,这个安排已经算是照顾到方方面面,算得上公允了,真遇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豪,他们的家产会被直接吞下,还谈什么恢复。

  “记得大哥曾说过,只要用心勤谨做事,不放松自己,在一个好时势里面,总有你的机会,如果受到挫折就是牢骚怨气,不能沉下心做事的话,那就这么蹉跎下去了,这次挑选庄头管事,徐州邳州,不知道多少人哀叹,不知道多少人后悔。”王兆靖对赵进感慨说道。

  赵进回到徐州之后,没有渡河南下去往何家庄,反而在沛县附近扎营等待,他既然这般,整个赵字营和云山行运转的中枢也搬到了这里,一道道命令就是在这边发出,徐珍珍和木淑兰也带着儿女渡河来到。

  以往徐州一州四县还有周边几处的州县衙门内,有大批不在编的文书白役,他们就是吏目官差手下的帮闲,靠着为官府做事,靠着狐假虎威来从中克扣,来捞取油水,可赵字营崛起之后,整顿地方,包揽税赋,云山分店实际上已经替代了官府的作用,只有在编的吏目和官差以及有头脸身份的文书白役才有一份常例可拿,大部分的人都没了这官面上的生计,只能自寻出路。

  对这些人,赵字营也是分门别类的处置,年纪轻有上进心的,往往会被吸收进赵字营和云山行的体系之中,那些年纪大惰性十足的,则是让他们回家养老,而那些正当年的人物,愿意做事赵字营会给一份差事做,反正赵字营用人的地方太多,不会让你饿死,不愿意做事那也随你去。

  学了吏目差役本事的年轻人,在处理实务上本就比寻常家丁团练出色,他们在赵字营之内很容易出头,赵字营缺的就是这种管事办事算账的人,那些年纪大的早就没了劲头,能太平回家养老,积攒的好处也还留着,就算不满也能忍耐,最麻烦的就是那些三四十岁,正当年的人物,他们原来吃香喝辣作威作福,突然间一切都被剥夺,家底还没有积攒足,然后习惯了官府和地方的那种体系,对赵字营这一套很不适应,很多人威风惯了,也不习惯被赵字营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管,结果就是这些人麻烦最大。

  在开始时候,有人到处串联闹事,有人暗地里煽风点火,徐州和周边凡是士绅豪强闹事作乱,江湖人等胡作非为,背后总能查出这些人的影子,赵字营当然不会手软,砍下一批人头之后,总算压了下去,再接下来,有些扎实沉稳的看着大事不能扭转,也就耐着性子去赵字营那边做事,本就有管事算账的基础,学起来还是非常快,其余的就是满腹牢骚,整日里怪话连连,一旦遇到什么官军压迫的时候,他们就跳出来幸灾乐祸。

  在赵字营控制范围之内,牢骚最盛的就是这些白役帮闲,然后就是那些秀才们,有举人功名往往已经是士绅豪霸这一级,秀才高不成低不就,家境好的还好说,稍差些的和那些白役帮闲一个心境,在赵字营这个体系内,没他们的风光好处,而这些读书人低头愿意做事的更少,总想着自家是忠贞之士,等朝廷大军打过来,自家就是功臣。

  尽管随着赵字营一次次的胜利,他们的牢骚越来越低声,可却始终没有停过,而且他们还总在讥嘲那些为赵字营做事的同龄同辈,说要给朝廷当差办事就罢了,你们给一个土豪保正跑腿,能有什么前程好处,难不成他一个豪霸,以后还能给你们升官发财?

  结果就在这次大胜之后,赵字营抽调大批骨于人员去往各处管理田庄,那些沉下心做事的白役帮闲们,或者被抽调去往管理田庄,或者在原来的位置上被提拔起来,尽管说是个庄头管事之类的,可怎么看都像是个官。和官府管理府州县有什么区别吗?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前程,看到这些,那些一直在发牢骚的人又是分化,有些人继续嘴硬,说这也算是好处?辛苦操劳和那些臭烘烘的流贼打交道,说不准那天就被吃了,可也有更多的人闭上嘴耐住性子,开始进入赵字营的体系内做事,从这次他们能推测出来,赵字营以后的前途更大,这次已经赶不上了,那就去赶下次。

  “甚至还有在册的吏目差役过来询问,说这样的田庄能不能让他们去管。”王兆靖尽管沉稳,可说起这个也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赵字营这次的胜利,已经让很多人看到了赵字营的前途,这样的强势,这样的沉稳发展,几乎看不到败亡的可能。

  “能管个几千人的庄子,虽说没有官身威风,却也是独当一面的意思,而且他们还想得更多。”如惠笑着解释了两句,这时候主动要求来管庄子,未尝没有在赵进面前表现,显出自己本事的用意。

  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人心情愉快,赵进笑着说道:“这次分配,就是要让那些为我们辛苦做事的人看到盼头,把他们里面的可用之才提拔起来,家丁、团练、学丁还有各处亲近子弟,这些人分配还不够,他一个外人,没资格就这么过来摘桃子,想要进来,用心做事,做几年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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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三章 树将倒

  赵进的说法让王兆靖和如惠都是点头,其他在场的伙伴们也都是赞同,其实大家都有些担心,担心这次抽调人手,升职管事,会被用来收拢外面的人心,这样一来,未免对自家的手下太不公平,但赵进和从前一样,想得很清楚。

  “从邹县那边传来的消息,官军已经将邹县县城围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城。”

  赵进之所以还在沛县屯驻,就是为了应对山东局面,说起这个,众人表情都是严肃起来,刘勇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大哥是想让这邹县攻防日子久些还是短一点?”

  “由他们去,不管打生打死,打到什么样的程度,官军和流贼都是围着邹县这一个点纠缠,不耽误咱们的布局。”赵进下了定论。

  “官军会不会不走?”

  “现在北方几省都是缺少兵马,各处抽调而来,平定之后肯定会回去,就算不走也随他们,官军又没办法和咱们抢人口田地。”赵进分析说道。

  在边上沉默的陈晃开口插言说道:“这邹县城池,他们守不了多久。”

  赵进点点头,解释说道:“大晃说得没错,闻香教掀起大乱,占据城池,声势骤然煊赫,可咱们一出手,闻香教就迅速败落了下去,这起落太快,让他们胆气信心什么的都是彻底散尽,加上那徐鸿儒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这更是人心离散。”

  “邹县打开,也会有几万流民出来,倒是要提前做个准备。”王兆靖开口说道。

  赵进缓缓摇头,开口说道:“这次官军开了邹县,只怕是要大开杀戒,然后还要将俘虏发卖,好好赚上一笔,不会有什么大股流民了,倒是流散各地的需要收拾,石头,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立刻带第二团去邳州那边,随时准备北上滕县,李和打的不错,如果官军打下邹县后想要向南玩什么花样,他一个大队恐怕应付不了。”

  石满强连忙起身听令,边上吉香看着石满强,满脸羡慕模样,有些遗憾的开口说道:“大哥,这闻香教的大乱是咱们平的,却让官军斩杀徐鸿儒,占了首功,想想外人议论起来,心里还真是气不平。”

  “这算什么,以后机会多得是”赵进笑着说道。

  说完这个,赵进想起一件事,对如惠说道:“曹先生,厚生正领着人在流民里挑选工匠,这个是为咱们云山行工场准备的人力,你也多盯着些。”

  那边如惠连忙答应了,十余万流民里不光是只知道种地的农户,还有各色工匠,甚至还有读书人,这些人可比农户的价值更高,徐厚生领着人把他们挑选出来,好更有效率的使用。

  “关键是铁匠,关键是大炮,这个是最要紧的。”赵进又是强调了一句,在议事厅中的每个人都是下意识点头,火炮的威力,不管是面对数万流民的野战,又或者敲开济宁坚城的攻坚,他们都已经清楚看到。

  等到屋中只剩下赵进和刘勇二人的时候,赵进才说道:“在徐州的郑全马上就要到了,让你那边的聂黑带着人护送,不管那邹县如何,雷子的安全你要保证,然后用他们盯紧闻香教的风吹草动,就算徐鸿儒死了,这闻香教也不会被彻底灭掉,北直隶、南直隶还有这运河上,还有那么多人烧香信教,和他们打交道的日子还长。”

  刘勇郑重答应,和雷财在济宁冲锋之后,或许为了弥补自己的冒失冒险,雷财又自请去盯紧邹县,他在济宁城内隐藏的那些日子并不仅仅是心惊胆战的躲藏,也借这个机会和济宁城内的漕运教众以及江湖人等建立了交情,靠着这个,的确没有比他更适合主持邹县事宜的人选。

  “陛下今日要烧香通神,政事就交由二位军师处置了。”一名美貌女子柔声说道,看着下面的谢明弦和沈智躬身答应,她这边扬声说道:“退朝”

  这一声喊完,这女子转身离开,在这“朝堂”上,有人面露古怪神情,有人则是摆着“高官”气派离开。

  谢明弦和沈智对视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闷闷的向外走去,这“宫殿”内外众人都知道自徐鸿举和夏仲进在济宁成神,候五在滋阳城下莫名登仙之后,闻香教内主持大局的就是这两位左右军师了,开始还有人叫他们左右丞相,后来听说徐鸿儒很不喜欢这个称呼,这才改回来。

  所谓“宫殿”不过是邹县孟家的大宅,徐鸿儒来到之后就准备重新翻盖,可还没开始建设,济宁和滋阳那边的消息就传来,中兴福烈皇帝就只是广选秀女,把宫殿的事情暂时向后推迟,等到天下安定后再行建设。

  谢明弦和沈智向外走去,两人一直保持着距离,他们心里明白,在这“宫殿”内外,有很多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不想让他们两个走得太近,现在闻香教在城内的老底子人马有两千余,谢明弦手里是千把出身辽镇军兵的信众,而沈智手里管着的是徐鸿儒的亲卫以及东昌府那边的精锐,也就是千把人,各掌着核心力量,他们走得太近自然犯忌讳。

  守城的闻香教信众足有两万,这都是最忠心狂热的信众,可以为了徐鸿儒的一句话去死,徐鸿儒最信任的就是这些人,觉得他们最靠得住,为了这些狂热信徒,宁可让徐鸿举将战力最强的几队全部带走,因为这些队是出身徐州团练的人训练出来的,毕竟差了一层。

  孟家的宅院不小,因为亚圣后裔,孟家也是世袭的官身,这大宅前半是按照官府衙门的规制,气派非凡,也难怪徐鸿儒直接选中了这边,不过这大宅虽大,可也没有大到什么地步,谢明弦走出去之后,能听到悠扬的丝竹乐声飘来,这那里是什么通神,分明是在饮宴作乐吗,肆意快活。

  可这边能听到乐声,在更远处却能听到隐约的杀声怒吼,甚至还有惨叫,邹县县城同样不大,官军已经开始试攻了,不过官军来的匆忙,很多攻城器械都没有准备,而狂热信众野战未必靠得住,守城却准备充分,官军开始的几次试攻都是头破血流。

  这边丝竹享乐,那边攻城呼喝,谢明弦想要苦笑摇头,不过很快又是绷住,徐鸿儒虽然放纵声色,对下面人盯得却是很紧,已经搞出了什么闻香卫,仿照大明锦衣卫和东厂的设置,专门刺探下面的消息,已经有几个忠心会主因为背地里发了牢骚,被教法处置,下场很是凄惨。

  虽说县城不大,步行去任何位置都不用太多时间,可年号大成兴盛的中兴福烈皇帝要个体面,左右军师也得乘坐马车,还要四马拖拽的马车。

  每次看到这马车,谢明弦都忍不住心里苦笑,他在辽镇呆得时间很久,沈阳、辽阳和广宁这样的大城都去过住过,见识过辽镇军将的豪奢富贵,那是近百年的沉淀,自然有一股雍容气派在,而徐鸿儒弄出这些东西,不管怎么装饰整修,看着都有股乡下财主的味道,而且若是不折腾,尚有几分质朴,越这么讲究,越显得做作难看。

  谢明弦有时候也会想,那徐州赵进生财有道,金山银海都是有的,听说也没什么奢华享用,和那些耕读传家的本份大户一个做派,那赵进才二十出头,就知道这般深沉低调,而徐鸿儒经历风雨几十年,却如此不知收敛,这高低太容易分辨了。

  回到自家府邸,说白了不过是某大户的宅院,谢明弦才多少松了口气,在这边护卫伺候的都是在辽镇跟回来的老弟兄,凡是可疑的眼线都在这几天被派到了别处,官军围城,没有人在意这么多的细节了。

  看到谢明弦回来,两个模样俏丽的丫鬟端茶奉上,不过表情都显得很僵硬,没有丝毫奴婢奉承讨好的样子,这都是徐鸿儒赐给谢明弦的,原本也是城里富户人家的女儿,家破人亡血海深仇,那里还会奉迎讨好,因为这个,其他闻香教头领的住处打死了不止一个,也就是谢明弦懒得计较,这才留到现在。

  他才在书坊喘了口气,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谢明弦知道是自家人过来,门帘子被挑开,一名粗豪大汉走了进来,这人姓闻名铁军,原来是辽镇某部的一个伍长,是谢明弦传教过程中第一批信教的教众,又是孤苦无依一人,所以是这些辽镇军兵信众的头目,也是谢明弦手底下最亲信的。

  “谢爷,你得给大伙拿个主意,现在官军越围越紧,这城撑不了几天,咱们可不能朝着死路上走啊”这闻铁军一进门就闷声说道。

  “不得胡说,教尊万岁自有明断,咱们照做就好”谢明弦扬声说道,同时对闻铁军怒目而视,隔墙有耳,这等事怎么就敢吆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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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四章 夺门而逃

  闻铁军立刻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是满脸不屑的说道:“娘的教尊,要不是谢爷你对大伙好,谁理会他个毛,真没见过这么村气的货色,邹县这屁大个地方他当宝了,穿起戏服当皇帝,别的事没于,女人先弄了一百多个,现在都快烂在娘们肚皮上了吧”

  没等那边谢明弦说话,闻铁军又是继续说道:“谢爷,兄弟们渡海来之前,还觉得这徐鸿儒是什么手段通天的人物,现在看,他还比不得辽东那些军将,弟兄们心里都有数,谢爷才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才对咱们有大恩德,谢爷,你发句话,咱们听着,生死水火都不带眨眼的”

  谢明弦眼睛眯起来,这闻铁军说得粗豪义气,可实际上却是不想为徐鸿儒卖命守城了,之所以这般,谢明弦心里也是有数,出身辽镇军兵的信众,进城之后都是发财快活,别看这闻铁军鄙视徐鸿儒好色,他自己宅子里也养了三个抢来的小娘,金银财货也搜刮了不少,这些人现在都想着找地方发财快活,根本不想去死守拼命。

  “谢爷,眼下局面拖延不得,咱们得做些准备,万一到时候有人给官军开了城门,到时候”闻铁军有些焦急。

  说到这个,谢明弦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盯了闻铁军一眼,闷声说道:“你说得我懂,可现在多少人盯着咱们,咱们要是乱动,只怕不管城外官军,城内就要先火并了咱们。”

  “他们谁敢,一帮整日里烧香念经的疯子,还敢和咱们军汉出身的对打,活腻了他们。”闻铁军眼睛一瞪。

  谢明弦长吐了口气,放低声音劝道:“先回去和弟兄们打个招呼,让大伙有个准备,该做的事情也别偷工减料,免得被人看出不对,我这边自有计较。”

  听谢明弦口风松动,闻铁军立刻站起来说道:“谢爷为了大伙好,大伙都信谢爷,属下这就回去准备,谢爷这边该拿的东西也都收拾收拾,免得来不及。”

  送走了闻铁军,谢明弦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在这时从里屋闪出两名年轻人,也都是精悍武夫的模样,可在谢明弦面前却没有那闻铁军那么随便,都是垂手躬身,在他们面前,谢明弦也没那么绷着,只是满脸愁苦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养狼啊,下了多少工夫,平日多少情谊,见了血食之后就全没了,你挡着他就要吃人”

  “兄弟们这条命是谢爷你救的,谢爷尽管吩咐。”那两个年轻人沉声说道。

  “我现在也就信得过你们了。”谢明弦长叹了一声。

  邹县城防在第三天的时候就顶不住了,守城容易攻城艰难,邹县内闻香教信众人力充足,意志也足够的坚决,守城措施准备齐全,本以为会让官军吃个苦头,却没想到官军这次居然发了狠,几次试攻不下,直接驱使俘虏的流民开始攻城,等这一波消耗光之后,官兵各个营头开始冲上去,督战队就在后面,后退者直接斩杀,但官兵们的劲头比任何时候都要高涨,各个奋不顾身,好似疯了一样,城头已经被官军冲上来几次,硬是用人命拼了回去,可这么打下去,闻香教信众即便狂热也有些支撑不住。

  在这样的局面下,邹县城内控制不住了,原来城内存留的士绅土豪还有本地百姓开始串联,至于那些被闻香教乱军祸害得家破人亡的,很多已经是按捺不住,居然有人白日里拿刀想要冲进徐鸿儒的宫殿,还有人想要放火,这些虽然被及时发现,但让城内士气进一步低落。

  就在六月十五的晚上,谢明弦已经要到城墙附近督战了,情势危急,他要领着部众随时堵住口子,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官军攻势停下,谢明弦也有了个休息的机会,疲惫异常,下城之后就开始打盹。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谢明弦被人推醒,迷茫间已经听到爆发开的呼喊和嘈杂,这其中更多的是绝望的哭号,谢明弦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官军进城了”

  “沈智他们打开了城门,兄弟们都撤过来了,谢爷,咱们从西门那边走”

  “沈智打开了城门?”谢明弦下意识的问句,随即用力摇了下头,最后一丝恍惚也是不见,沉声说道:“咱们从西门走”

  几十名劲装汉子簇拥着谢明弦,谁要是挡在前面,也不管你是闻香教信众又或是城内百姓,直接就是砍杀过去,谢明弦手里也提着一把刀,阴沉面孔,脚步不停的跟着前行,就这么走了几步,却停了下,脸上露出苦笑,闷声说道:“没想到城破的这么快。”

  耳边山呼海啸,有人哭喊,有人呼号,有人吆喝厮杀,更多的人都在喊“城破了,城破了”整个邹县县城都陷入了沸腾之中,每个人都在逃,每个人都在躲避,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喊着谁都不信的“神国”“弥勒”这等口号,拼死向官军冲去。

  从谢明弦守城的地方到邹县西门,一路上都有人接应,他这个队伍的人也越来越多,等到那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有三百多号,而城门处还有二百余人等待,一看到他来立刻过来汇合,又有人上去开启城门。

  官军数万围住邹县城池,可这数万兵马却做不到围的水泄不通,想要攻城破城,还要集中力量围堵一处,所以西边和东边两个门防守相对松懈,西边朝向运河,某种意义上此路不通,放置的人手更少,而谢明弦在布置城防的时候,特意将自己最信用的人放在这边。

  “都布置好了吗?”

  “都已经安排了,不过这兵荒马乱的”

  “只不过是个安排,能不能做成看天意就是。”谢明弦一边看着城门,一边和身边的人小声议论,正在这时候,却听到有人兴冲冲的吆喝说道:“谢爷,你在这边,属下,不,小的可算找到你了”

  听到这声音,谢明弦皱眉看了过去,发现闻铁军带着一百余人正急匆匆的向这边跑来,相比于谢明弦身边这些轻装队伍,闻铁军和他们身边这一队人人身上背着大小包袱,谢明弦身边那年轻人刚要说话,就被谢明弦扫了眼,立刻不开口了,谢明弦沉声说道:“派人过去找你们了,快一起走。”

  闻铁军粗豪笑着说道:“就知道谢爷不会撇下俺们这些辽镇跟过来的,请谢爷放心,有小的们在,谁也动不了谢爷分毫。”

  那边城门已经被打开,谢明弦他们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喧哗声,能看到街道那一头官军正在追过来,看到这情景,闻铁军没有说话,谢明弦身边那人开口说道:“谢爷先走,我领着弟兄们断后。”

  “一起走,他们是来关城门的,不会追赶”谢明弦断喝一声,随即高声说道:“兄弟们,现在官军都急着进城发财,不会有人对我们穷追不舍,大家跟着出城,不要离队,咱们抱团朝着运河那边走,那里我安排了接应的人,我带你们从辽东跑出来,也能带你们从这边跑出去,走快走”

  下面齐声呼喝一声,簇拥着谢明弦向城外冲去,走在最后面那一队犹豫了下没有断后,只是将城门尽可能的关小一点。

  官军当然不可能放置西门不管,在这边也安排了营头监视驻守,可那边听着城破,这边都是心浮气躁,两名总兵都是许诺事后洗城发财,让官军随意两天,不然大家怎么会发狂一般的攻城,可现在其他营头进城了,自家却还在外面等着,里面的娘们和金银全让别人糟践光了。

  一看到这边城门打开,各个眼睛都红了,不等军将呼喝下令,就一窝蜂的冲上去,谢明弦这一队可不是普通流贼流民那样的乌合之众,何况这个时候又是决死逃亡,战力当真极强,直接把那营头的堵截给打了回去,可城外的官军堵不住也就堵不住了,看到城门没有继续向外涌出流贼,反倒是不管谢明弦这一队,直接朝着城门那边扑去,没曾想他们这边刚靠过去,城门却缓缓关闭,有眼尖的已经看到是官军在关闭城门,气得在城外大骂,甚至挥刀进去乱砍,那缓缓关闭的城门两侧,瞬时间躺到了十几条人命,可那城门还是关上。

  “总爷,那几百流贼要不要追?”

  “追个鸟,那伙人凶神恶煞的你没看到吗?不让咱们兄弟进城发财,咱们拼什么”

  也怪不得各处城池对官军的惧怕不次于流贼,官军冲入邹县县城之后,几路骑兵不管不顾的先奔向各处城门,先要保证没有人逃出去,然后再按照营头划分区域,清剿“贼寇”,在这个阶段,邹县城内所有人都被视为流贼妖孽,可以任意的烧杀掳掠。

  连率先反正,和城外通风报信,开城门放官军入城的沈智那一队都被杀了三分之一,更不要说其他人了,这两天内,邹县真是遭遇了大劫,祸害破坏超过流贼作为多少倍,人人苦不堪言,不知道多少家破人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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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布置

  第二天晚上,各级武将才派出亲卫维持秩序,将散落在城内的兵丁收拢起来,违令者行军法处斩,这个过程就是收取战利品的过程,你这几天的抢掠所得要有半数以上交上去,然后层层分配,最漂亮的女人则被保护的很好,早就送到了主将们的军帐内。

  六月二十这一天,官军苦战收复邹县,邹县百姓感激涕零,在这一天清早,官军才开始收拾残局,在城内清查闻香教流贼余孽,他们的做法和赵字营在济宁城内的做法一样,都是挨家挨户的搜查,不过这个过程伴随着新一轮的烧杀掳掠,稍有疑点不是询问,而是直接动刀,又是一片人头滚滚。

  曹州总兵杨肇基和山东总兵杨国栋都是下令严查,那日进城,原以为要在贼酋徐鸿儒的“宫殿”处死战,却没想到大军轻易攻破,进去之后只看到满地的尸首,然后最中心的“皇宫”燃起大火,把火扑灭后发现里面有十几具焦黑的尸体,只有一具男尸,而且还能找到金印玉冠的残骸,找人一问都说是徐鸿儒自用的。

  这男尸是贼酋徐鸿儒?如果实在应付不过去,可以这么向上交代,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出疑点重重,还要严查,确定徐鸿儒就是兵败自杀。

  所有可疑的人都被押送到城外的空地上,由大军看押,然后城内反正的闻香教教众一个个指认,凡是无关紧要的头目教众,直接就是砍了脑袋,尸首丢在一旁,在城池的另外一处,城内百姓被官军驱使着正在挖坑,尸首就要埋在这坑里,挖出坑来,很快就是填满,然后埋上,再开始挖掘新坑。

  这个杀戮的过程直到下午的时候才停歇,倒不是因为杀光了,而是后面赶来的徐州参将部众,直接开了价钱,一个活人一百文,一个女人,不论姿色,二百文或者三百文,孩童二百文。

  在这个当口,最值钱的就是漂亮少女和女人,早就有胆大的人贩子跟过来收购,这也是官军发财的重要途径,至于其他的活着还浪费粮食,往往就是一刀了账,徐州参将这一开价,没有二话立刻发卖,一个人一百文,十人人可就是一两,又不用浪费粮食供养,又不用大军看押,皆大欢喜的生意。

  不过生意谈定,却又有新的变化,官军重新入城,将徐鸿儒宫殿周围的所有民宅包围,挨家挨户的搜查,带着他们搜查的却是一个女人,消息灵通的知道,这女人因为年轻漂亮,被官军直接糟践了,可第一个上去的千总还没把裤子穿上,就被这女人用小刀抵住了脖子,以往惯例,都是劝这女人放下刀,然后直接宰了或者继续糟践,要不然就是这千总倒霉,死了之后,大家为她报仇。

  可也没有想到这年轻女子只说自己知道徐鸿儒藏在哪里,让他们带着去见总兵大人,那女子刀子不离千总脖颈,大家几次抽冷子要上去夺刀,都险些坏了那千总性命,而且这女人所说的消息的确要紧,就这么直接到了总兵大人那边,大家也是害怕,万一这女人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女眷,到总兵那边哭告,到时候上面想要含糊都含糊不过去,只能拿人头交代,没曾想还真是知道那徐鸿儒在何处,居然派了亲信家丁过来督促搜查。

  当日打破这闻香教的“皇宫”,周围自然也是严密搜查过,而且还少不了糟践祸害,不过也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都是些邹县本城百姓,属于犯不上动刀,也懒得动刀的那种。

  当搜查到一户人家的时候,这家的男人脸上全是麻点,说是为流贼做饭,不小心油锅迸溅,脸上被滚油伤到,坑坑洼洼的破相毁容,家里几个亲戚都过来照顾看望,谁能想到这时候官军入城了,这屋子里的人看起来都是老实巴交的小户人家,唯唯诺诺的,见到官军来都是胆战心惊的样子,那麻子也是跪在那里。

  看到那麻子的时候,带路这女人就注意到了,只是让家丁们把他带出来,家丁们不耐烦被个女人指使,可也知道轻重,上去就抓人带人,等抓人的时候,还特意观察周围的人有没有动作,看着没有什么反抗动手,就更觉得这女人不靠谱没有认出。

  当时见到这麻子的人也不少,可脸上的麻点都是新伤,血糊糊的看着渗人恶心,谁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把你的右手伸出来。”那女人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颤抖。

  一直唯唯诺诺的麻子,在这个时候才抬头看了眼,却没有把自己的手臂伸出来,可边上的总兵亲卫们却不耐烦了,两个人直接上前按住,逼着那麻子抬起了手臂,他右手食指上套着一枚铜环。

  这铜环看着是个戒指模样,但没什么名贵材料,就是寻常黄铜打造的指环,因为年头久了,已经有些发黑。

  “王好贤传法给你的时候给了你这个指环,你一直觉得这指环为你逢凶化吉,带你一步步向上,你一直说这指环是你本命的福星,是神佛赐下来的真传,是不是?”女人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周围人面面相觑,那麻子却颤抖了下也就在这个时候,这麻子的几位“家人”突然要动,他们有的向前,有的向后,可总兵亲卫那些人虽不耐烦,可身手高明的很,立刻做出了反应,几个人直接被打趴在地上,更有一人被直接砍翻,这么一来,大家觉得这麻子不对劲了。

  “徐鸿儒,你弟弟从济宁给你淘换了一个八宝镶嵌的白金戒指,让你换上,你舍不得换,说什么不忘本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那麻子猛地向前扑来,差点就把押着他的两个人挣脱,那麻子嘴里发出低吼,嘶哑着声音问道:“你是谁的人,谁派你来的,沈智,还是谢明弦,还是谁”

  “徐鸿儒你个千刀万剐的畜生,我娘被你们这帮贼兵糟践死,我妹妹被采补祸害,我也被你送人,你当日快活发达的时候,你想不到有今天吧”看到徐鸿儒气急败坏的样子,指认的那女人兴奋无比的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发现对面的麻子狂怒间苦苦回忆,显见是想不起来了,这反应让女人怒不可遏,伸手朝着徐鸿儒的脸上抓过去,边扑边喊道:“你们这帮畜生祸害的人家太多,你想不起来了是吧,你想不起来了是吧”

  没人抓着这女人,徐鸿儒那边被人架着,当真来不及防备,脸上那油溅的新伤还没有痊愈,直接又被尖利的指甲划开几个口子,疼得大叫颤抖。

  事已至此,大家自然知道抓到正主了,几名总兵亲卫上来把女人拉开,去外面喊了壮健的婆娘看着,其他人则是开始搜查,徐鸿儒和身边的人都是扒光了搜,刚才他们所在的地方则是挖地三尺。

  南京来山东的路引,一百多张金叶子,近千两碎银,还有十几张纸,这上面有南直隶的田庄,也有在云山行存的银子,现在云山行那边开出的票据,在南直隶江北可以当现银使用,这些东西都被放在油纸包内,藏在坛子里埋在地下,除此之外,还有闻香教的各种信物和文书,不过比起钱财来,这些东西就很少,能看得出,当事人也不怎么在意看到这些之后,再用上残酷手段拷打,再找来俘虏们询问,很快就是确认了徐鸿儒的真实身份,这的确是好计策,给自己弄一脸毁容破相的麻子,谁也认不出来,趁着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装作本城百姓潜伏下来,等到一切平定,挖出藏金南下,去江南过太平日子,或者去往别处重新传教,谁也不知道他们踪迹。

  “王家传教二十余年,朕传教二十余年,经营出教众千万,一旦起事倡议,理应席卷天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这不是朕的过错,都是下面这些奸邪,不知道做事进取,只知道敛财好色,大好局面坏在你们手上。”

  “朕是教尊,是弥勒佛祖的化身,理应有八百八十八个天女伺候,朕每一次临幸,都是大功德”

  徐鸿儒在被抓之后彻底崩溃了,开始时候懊丧懊悔,后来则是变成了狂言呓语,把自己想象成有大法力的神仙,总说再过不久,就会有天兵天将过来救自己,让自己登上皇位。

  曹州总兵杨肇基和山东总兵杨国栋都没有去审讯,他们只是严令部下必须要保证徐鸿儒活着,要活着送到京师,这等要犯肯定要过天牢然后千刀万剐示众的,希望这个俘虏能让他们脱些罪责,山东总兵杨国栋一直走得是魏忠贤的门路,消息比旁人灵通不少,知道朝中有人力主派钦差来山东查办,可魏公公一于人只说现在大战进行,不要扯山东文武的后腿,在这个争执的过程中,山东这边打的越好,京师那边就越好腾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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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六章 归家

  山东总兵杨国栋的幕僚更是提出一计,说那个指认徐鸿儒的女人可以做文章,这等坚忍隐藏在敌营,最后指认罪魁祸首的奇女子正可以⊥朝廷表彰,夸耀的越光彩,对山东局面就越有好处,可还没等去找那个女人谈的时候,军营中有消息传来,这个指认徐鸿儒的女子在住处上吊自尽了。

  大家都能想明白,这女人之所以忍受糟践,就是为了报徐鸿儒的杀人灭门之仇,现在大仇得报,自然要守贞殉节,按照大儒们所讲,这个倒算得上真正的节烈女子,值得成书传颂的,不过这等情况已经对大局没什么于碍,自然不会有人理财了。

  罪魁祸首徐鸿儒这么落网,其他人一下子就不重要了,在山东官方的纪录里,跟随徐鸿儒作乱的一应头目,徐鸿举、夏仲进、候五、沈智几人全都是或死或降,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有几个落网之鱼,也不那么重要,一切都是定局。

  在这样的情况下,俘虏发卖的效率顿时变高了,徐州参将那一拨是最大的买家,也有人贩子看着便宜想要出个高价,不过出钱买了,走到半路就被官军直接杀人强夺,谁还敢自讨没趣,大批的俘虏被一路驱赶到运河边上,那边已经建好了庄园收容,在那里短暂整备之后,一路出发向南。

  当知道邹县城破的消息之后,赵进率领亲卫队和第一团渡河回到了何家庄这边,留下第一和第四大队在沛县那边,现在还没有到彻底放松的时候,闻香教乱军消散,可现在还有三万官军在兖州府盘踞,这个不得不防。

  “以兖州府郓城县和府城滋阳县为北端,邹县滕县为东线,山东省界为西线,把这一片所有的土地全都买下来,没有人可以不卖”赵进下达了这个命令。

  三分之一多的兖州府田地,而且还是最好最平整的田地,赵字营准备全部吞并下来,那些带着管事和团练北上的庄头,队伍里往往还有云山行的掌柜,他们带着银子跟随一同北上。

  渡过黄河之后,有一件事让赵进觉得高兴,虽然何家庄和徐州州城附近的田庄内,团练整训丨热火朝天,可在庄园之外,丝毫看不到什么大战的迹象,徐州子弟近万出去征战,可对地方上没有丝毫的影响,也没有人觉得担心,这正是这些年的发展,还有多次胜利的自信导致。

  何家庄盐市和集市照常运转,清江浦大市那边也是一般热火,而且这几处大集市上大宗商货的价格随着战况的进行不断波动,快马信使传回来的胜利消息越多,价钱就越低,隅头镇骆马湖那边,还有清江浦那边,都有大批的漕船准备,就等着开航北上,赵进率领赵字营大队回到何家庄的时候,运河漕船已经开始紧张忙碌起来了。

  在何家庄这边,各路来客早就等待多时,有人从扬州来,有人从清江浦来,还有不少从江南那边来,大家目的都差不多,那就是想要看看济宁那边有什么商机,清江大市,徐州盐市集市这几个聚宝盆,不知道多少人后悔当初没有跟上,现在济宁这样的漕运枢纽,汇集财货之地也能被赵进影响到了,那么里面会不会有类似的机会。

  山东虽然是个穷苦纷乱的地方,可那边毕竟是一个省,再怎么穷苦,偌大一个省总有生意可做,总是能发财。

  “大哥,鲁藩殉难的消息传到这边,还是有些人没有继续等待,而是飞快的走了。”王兆靖笑着说道,天底下没那么多的傻子,稍微放开胆子想想,很多事情都能猜测到。

  而在赵进家中又是另外一种景象,徐珍珍瞅空子对赵进说道:“不知夫君有没有注意到公公那边,从前夫君出征,公公婆婆那里总是操心的很,这次根本就没怎么问。”

  赵进却能很快想通这个道理,笑着说道:“我爹娘他们觉得管不了了,就于脆不管了。”

  说完这个,夫妻两个都在笑,徐珍珍又是说道:“公公婆婆那边太惯着大凤和小龙了,妾身一个人的时候还能管,爷爷奶奶一来就无法无天,想要教训丨还被拦着,妾身虽然说这个话不合适,可还是要讲,孩子不能太娇惯。”

  对这话,赵进很是赞同:“不能娇惯,娇惯坏了,这么大一摊子谁来做,将来都要他们管的,你不方便说,我去找爹娘讲。”

  尽管女儿和儿子都很小,可在这个时候,已经要考虑很多事了,十年二十年之后都要想到,赵进对这个的确很郑重。

  离开这么久,家里不光是祖父母娇惯孙辈,还有木淑兰总是想要出去,而且几次三番在赵进面前请求,原因也很简单,现在山东大乱,闻香教也是崩散,趁这个时候过去,能够尽可能多的掌握整合闻香教的残余。

  对这个徐珍珍私下里劝过几句,大体是说,妹妹你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在外,而是在内,既然已经嫁给了赵进,以后抛头露面的时候会越来越少,闻香教那边就算重新整合,也要交到别人手上,这何苦呢?

  不过木淑兰的回答也很有趣,说是如果妹妹连外面都不顾着,里面就没有什么了,说到这里,徐珍珍自然没有办法继续劝告。

  “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去折腾什么,你不用急,闻香教被我这么一打,已经元气大伤,根本没可能在再掀起什么风浪,等一切稳下来你再去收拾也不迟,现在就让郑全和尤振荣他们忙碌着。”赵进和木淑兰说话就直截了当。

  “进哥,闻香教这次被打散了,南北直隶的教门也没胆子过去收拾,可要防着其他家,南无量教、白莲教和棒槌会他们一直盯着闻香教的地盘,这次打散了,他们恐怕会动作。”木淑兰很是焦急。

  “乱伸手就砍了手去”

  尽管木淑兰不怎么高兴,可赵进始终没有让她出门,不过不拦着木淑兰在家中发号施令,徐州闻香教系统内,除了原来的郑全和尤振荣之外,山东不少木家的忠心部众也过来投靠,现在都被木淑兰运动起来,在赵进默许下,刘勇和雷财的运作下,忠心于赵字营的闻香教教众跟着各队庄头出发,虽然没有给他们重建教门系统的权限,可抚慰俘虏人心却很有效,而且木淑兰的打算是,在赵字营没有控制的地方上将闻香教收拾整理,变成赵字营可用的力量。

  用意是好的,刘勇和雷财也很赞成,不过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很反对,几次当面争执,说这个闻香教蛊惑人心,有害无益,赵进一直没有表态,所以木淑兰的动作没被禁止,可也没有得到太足够的支持。

  这次抽调精于人才北上西去建立田庄屯垦,除了原本赵字营体系内的年轻人之外,云山寺和徐家都在里面得了便宜,忠心于如惠的出色僧众不少都是去还俗做事,徐家长房旁支还有为徐家世代做事的人,也挑选了一批前往,这个赵字营上下都没有反对,相比于赵字营内部出身家丁和流民的人员,云山寺的僧众和徐家出身的人,在管事算账以及处置细务上,都要更出色一些。

  “现在我们处处缺人,可宁缺毋滥,一定要把咱们自己练出来的人物派出去,外面那些做顺风船投机的,先把子弟送过来再说。”对接下来的大好局面,赵进下了定论。

  即便是依附于赵字营的各家豪强大户,也一直是有所保留,有一两名子弟在赵字营这边做事,又有子弟在官府当差,甚至还有在外面做生意和落草为寇的,无非是要为自家家业打算,多头下注,将来不管那边得势,自家总有个腾挪的选择。

  这种做法只怕是数千年的传承,豪强士绅从来和官府朝廷不是完全一条心,也不会和赵进是一条心,反倒是成家、姜家这种后起之秀,本就没什么积累,投靠赵进之后就直接下重注,全家都在赵字营和云山行内做事,却是一次次见到好处,每一次胜利赵字营的势力都会扩大,都要有位置和地盘交给下面人去管,都要有一批被提拔起来,这些被提拔的,这些位置和地盘,自然要交给在赵字营内培养学习,熟悉赵字营做法的忠心之士,可那些多头下注的,一共就那么几个子弟,那里能凑上这么多机会。

  此次赵进北上凯旋,等于是开拓出近十倍于徐州的地盘,多少人在其中看到了机会,可大多数看到机会和好处的,在这个时候只能捶胸顿足的懊悔,因为手里没有人在赵字营内,所以抱着亡羊补牢的法子,这次错过,下一次可不能错过了。

  从六月底开始,何家庄热闹非凡,除却集市和盐市繁盛之外,更多都是各家过来加入赵字营或是云山行的,这些子弟们骑马带刀,或者步行前来,惊讶于何家庄的繁华,又被赵字营的森严强悍震撼,各个神往无比,心里埋怨家里送自己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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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七章 贤能大义

  年轻人一多,一时间又得不到安置,有钱的去寻欢作乐,没钱的去打架生事,何家庄刚刚组建的巡丁立刻忙碌起来,每日都要平定劝解斗殴骚乱,几次还要马队出动,为了安置这些年轻人,王兆靖和如惠在何家庄十五里之外的地方特意划出了一个庄子,里面临时搭建起窝棚住处,所有想要投奔赵字营的年轻人,都去那边等待报到,报到之后不得离开,不然就没有加入的资格,这才让局面安定了些。

  “大哥,徐州本地人少一点,因为大多数都跟咱们一起走了,邳州那边也差不多,可归德府、宿州、孔家庄这几处,还有淮安府那边那些州县,都有许多人过来,山东和北直隶来得人也是不少,而且越来越多,看着是消息传到那边了。”王兆靖说这个的时候,很有些发愁。

  如惠神色郑重,也是附和着说道:“半个月不到,已经来了过千人,按这个势头,两千人是有的,老爷要尽快拿出个处置的章程,不然这些人聚在一起天天出乱子,属下还要提醒一句,这些年轻人也代表着身后各家,如果就这么挡回去,对将来不利。”

  赵进缓缓点头,好多人都在去劝他,说这次征战太过疲惫,回来后不要急着忙碌,好好休整陪陪家人,结果回来这边,每日里在议事厅呆的时间都是很长,出去了也要各处巡视,根本闲不下来,听到如惠讲话,赵进却瞥了眼另一边的刘勇,刘勇会意的回答说道:“已经安排人进去盯着,老马那边也讲,朝廷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这些年轻人里不太可能有朝廷的探子,但可能会有教门和帮派的探子暗线混在其中。”

  现在马冲昊在内卫队赫然是第三号人物的样子,而且赵进很多事都会询问他的意见,身份地位已经摆脱了从前的那种尴尬,听到刘勇的回答,赵进笑了笑,轻松说道:“这些年轻人都是财货,哪有财货送上门却不要的道理,里面有眼线探子也是难免的,这个简单,慢慢把他们找出来就好。”

  “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主意了?说出来大家听听,别卖关子”陈晃在边上说道。

  赵进无奈苦笑,指着说道:“大晃,你这就无趣了。”

  屋子里众人都笑起来,陈晃难得开个玩笑,这时候大伙的心情都放松的很。

  “大家都知道这短训丨班吧?”赵进笑着说道,众人都是点头,徐州关于商务农事的短训丨班有几个,往往是半年不到的培训丨课程,然后就放出去办事,开始大家对这个都疑虑重重,心想各行各业师傅带徒弟都要几年,店铺商行里的学徒也要几年,这几个月能于什么,没想到效果大好,放出去的人很容易就上手办事。

  因为这课堂选取的都是有经验的学员,传授的都是处理具体实务的经验,而且事先教师们彼此交流,总结综合,教授的东西都是最有代表性的,避免了无用的工夫,自然效果好效率高。

  “短训丨班收的学生都是多少懂行的,可现在过来报名的各家子弟或者有志向的年轻人,可能除了武技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本事傍身,不少连武技都没有,这些人咱们又要留用,又要练好了才能用,那么就仿着短训丨班的规制开设学堂,从最浅显基础的开始教,学成了就能用,学不成那就不用。”赵进侃侃而谈。

  说到这里,赵进看向王兆靖问道:“有什么不妥?”

  问话之后又瞥了眼如惠那边,因为这学堂的建议提出来之后,王兆靖的脸色有些古怪,当即被赵进注意到,问话的时候,却又发现如惠的表情也有些许不同。

  王兆靖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尴尬,迟疑片刻之后说道:“小弟本来想和大哥讲,这学堂要教授圣贤经书,让他们知道大义,可马上又想到,真知道了这些,反倒对咱们不好。”

  这话让赵进立刻明白过来,对于读书士子来说,学堂算是颇为神圣的地方,所谓传道解惑之地,如果不教授儒家经典,四书五经,总归是觉得别扭不对,如惠在边上同样尴尬笑着点头,看来王兆靖说的就是他心中所想。

  不过陈旱却冷笑了声,吉香也是满脸的不以为然,刘勇顿了下,却是朗声开口说道:“三哥,咱们徐州和别处,那些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也见过不少,给咱们写什么建言献策,劝大哥登基当皇帝的,什么人都有,这些人想必知道大义,可却不见什么忠心。”

  王兆靖脸色立刻涨得通红,随即摇摇头,禁不住苦笑出声,叹了口气说道:“小勇说得也没差,这圣贤书和忠心大义真没有多少关系,倒是我想得左了。”

  赵进看了眼如惠,如惠在那边若有所思的模样,赵进笑了笑说道:“下面人为什么对我们忠心,我们能给他们好处,让他们温饱,让他们发财,让他们看到前程,他们害怕我们,知道背叛我们,和我们为敌,就会粉身碎骨,我们对他们好,不把他们当牛马牲畜看,而是公平公道,嘘寒问暖,而其他各处给不了他们这么多好处,让他们看不到前程,同时又不怎么让他们惧怕,然后还高高在上,拒人千里,这还有个比较,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才有现在的忠心。

  看到王兆靖和如惠郑重其事的要说什么,赵进摆摆手说道:“这个道理你们也懂,只不过你们有些弯子还没转过来。”

  在这个时候,有人外面通报了声,刘勇快步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是进来,开口说道:“老马那边已经派人快马赶往京师,搜罗京师各方的消息,现在山东各处也都有人盯着。”

  赵字营退回徐州之后,一是向外派出各路人马建立田庄,二是全力戒备,等待朝廷的进一步反应,那数万官军盘踞在那边,必须要做最坏的可能,但那些官军如何动作,其实要看京师那边如何决策,对这些官面上的消息,出身锦衣卫指挥佥事的马冲昊极为明白,也知道从何处着手收集,现在又确定成为可信的人,自然是由他来主持。

  听到刘勇的禀报,赵进点点头,随即看向刘勇说道:“小勇,你和雷子才是真正管事的人。”

  “小弟明白,不过那马冲昊的确忠心,收罗消息,安排坐探,内卫相关的方方面面都比小弟和雷子要明白,小弟和雷子也聊过,放手让老马那边去做,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刘勇沉声回答说道。

  赵进摇摇头,却对屋中诸人说道:“小勇和雷子对咱们真是大公无私了,从不为自家想什么。”

  说完这句,赵进语重心长的又是说道:“我不是责怪你,你的心思和安排也没错,你现在让马冲昊做这个内卫队的队正,我也没话讲,可有件事要提醒你,马冲昊今年四十三岁,你今年十九,他就算管还能管多久,到最后还是你和雷财要主持这内卫,难不成到时候你重新接手,重新学习,重新梳理这些人脉,那就耽误事情了,不要弄什么让贤,给你管你就要管,他本事高,你就好好学习,马冲昊这人心思剔透,他比你更明白这个道理,会毫无保留教你的。

  刘勇在那里沉思了片刻,才躬身歉意说道:“是小弟想得短了,小弟明白怎么做。”

  六月中的时候,清江浦豪商们都是来到徐州“避暑”,不过他们此行目的大家也都是知道,那就是过来恭贺赵字营大胜。

  当日里流贼大乱,扬州和清江浦的豪商,连同南直隶江北的官员们,都希望赵字营不要轻动,要守好南直隶的北边门户,不让流贼进入这边,赵字营比他们希望的更好,直接平定了流贼,这件事官方文书上一个字不见,可事实如何,大家心里有数,多少人派出自家亲信,在徐州在山东鱼台县那边盯着,随时传递战况消息,等到捷报传来,再看看那一船船北上的粮食,一队队南下的俘虏,谁都知道大胜确定。

  不过当日里怕,既然赢了大家也就放松下来,没人想着去感谢什么,不知不觉间,大家都觉得赵字营守护南直隶是理所当然的,这就是他们的责任。

  他们这么想,周学智和黎大津以及下面几个主事的人却不这么想,董冰峰也不这么想,平定流贼之战是一贯的赵字营风格,速战速决,第三团从清江浦才开进到宿迁这边,就得到了回转清江浦的命令,等于是清江浦这边,除了当初请爷爷告奶奶请赵进护卫之外,再没有别的表现,这让大伙心里不舒服的很。

  既然没办法立功,那么锦上添花总是可以做到的,周学智明里暗里放出风去,希望大家恭贺赵字营此次大胜,不说大家想不到或者装糊涂,既然说了,大家都是一点就透,整个清江浦的豪商们立刻行动起来,大家把事先各自准备分摊的军饷军资都拿了出来,以贺礼的名义送到徐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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