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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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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八章 徐州五学堂

  清江浦是天下间财货集中的枢纽,最近又被这清江大市托举得更上一层楼,虽然上面有赵字营云山行压迫,可大家着实身家膨胀,各自发财,豪商们凑出来的财货物资,当真是一笔大数目,这风声传出,连那些次一等次二等的商人们都是闻风而动,他们想的更多,这笔犒劳贺礼,是不是代表着以后什么资格,自家不出,以后是不是会被排挤?有这个想法,清江浦地面上,凡是有身家的人物都决定出钱出粮凑贺礼。

  现如今,因为赵字营掐住了各处的咽喉,甚至还掐住了各处的供应,清江浦这边动作,扬州那边也跟着动作,那些盐路上仰仗赵进的,需要赵进供应煤铁粮食的,也都是按照清江浦那边的规制纷纷凑齐,而扬州冯家这等赵字营的附庸,更是下了重本,至于更远处的江南,也就是松江余家鼓足了劲,不愿意落后其他人一点。

  一艘艘大船沿着运河北上,然后又通过黄河来到徐州,各种各样的物资被源源不断的车马装运,一路送到何家庄各处,如果不是赵字营和云山行习惯处理这么大的人流物流,何家庄这次肯定又要拥挤不堪,这还是那两千多各家子弟被送到庄园里的结果。

  六月十五前后也不是什么节日,可徐州何家庄一代比节日还要热闹,清江浦和扬州做这等豪奢场面经验丰富,来到这边不光带了财货贺礼,还有清江浦和扬州最好的几个戏班子,直接就在何家庄这边搭起戏台,每日里唱戏不停。

  盐商们坐地收钱习惯了,来到之后,每日里瞧新鲜看热闹,买点来自口外塞外的特产,买些好马壮牛,打听着赵字营有没有山东的女人和孩童可卖,而清江浦这些商人发家有不少靠的就是经营,他们来到这边,一方面是讨好奉承,另一方面也是看看有没有商机,这徐州的集市和盐市上,现在来自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甚至陕西和草原上的商人都有不少,很多还是身家豪富的巨商代表,南商北商碰面,又都是财力雄厚之辈,不知道有多少发财的机会,很多清江浦的商户来之前就有这样的打算,他们都是直接带着掌柜伙计和货样过来,就在这边谈起了生意。场面当真是热火朝天。

  何家庄这边的兴盛热闹,也引动了四里八乡的人过来凑热闹,每日里有不花钱的大戏可以看看,这也是难得的。

  这般景象,让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几人,连同从隅头镇那边赶过来的孙甲和耿满仓,他们这些云山行相关的的主持人物,都是开始考虑举办类似的活动,徐州这里是水陆交汇的天下枢纽,南北分界之处,南北各省的商人找一个汇聚碰面的地方,这边是最方便的,来到之后,可以彼此互通有无,可以贸易往来。

  徐州这边毕竟没有水网支撑,陆路交通成本不低,所以清江大市那样的常设市场就不必了,每年搞一次一月半月的聚会则是最好,到时候云山行可以出面主持,也可以入场参与,不管怎么算都是日进斗金的好生意。

  这想法报到赵进那边去的时候,赵进只说了一句“这不是广徐交会,吗?”,这句看似无心的言语,却把名字定下来了。

  不管来给赵字营恭贺送礼的,还是过来投奔求联系求前程,还是单纯来这边看热闹的,大家都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徐州新建了几所学堂,这学堂包吃包住,不收取任何花费,但学成之后必须要为赵字营的方方面面做事。

  开始时候大家都以为这是胡搞,学堂私塾都是传授圣贤书的地方,那些人学出来之后除了去参加科举求功名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这学堂说出去好听,岂不是给朝廷官府那边送人,赵字营精明了这么久,这次怎么变傻了。

  等深入了解之后才知道和预想的不一样,徐州商务学堂,徐州工务学堂,徐州农务学堂,徐州洋务学堂和徐州武馆,一共五所,有去问过打听过的,回来之后都是满脸迷茫糊涂,弄不懂赵字营到底要做什么,因为这和正规的私塾官学完全不是一回事。

  三字经、千字文这类东西也是学的,不过只是用作启蒙识字,这几所学堂教人识字,这倒是学堂本色,不过那武馆居然也要学识字,就让大家觉得有些古怪了,识字之外,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的东西则是一概不交,徐州武馆就不必说了,其他几处学的东西,也和科举没有一点关联。

  徐州商务学堂教授的经商买卖、店铺运营的学问,从伙计待客、账房算账、掌柜管理一直到进货出货等等等等,都会传授,授业的老师也都是徐州和清江浦经验丰富的商人掌柜,这次来到徐州道贺的清江浦豪商们已经收到了约请,或者让他们讲课,或者请他们手下得力之人传授。

  开始大家都觉得为难,心想各家发财都有各家的门道,这些秘诀如果传授出去,那自家还吃什么,可赵字营开口谁也不敢不答应,更有人想到,这是不是赵字营吞并大家的借口,不过很快就是疑虑消散,原来赵字营就是让他们讲述那些通用的学问和规矩,人人都会,无非是从前是带学徒,现在是讲课。

  这倒是让大家很来兴趣,商人再怎么豪奢显赫,毕竟是士农工商最下一等,心里总有些隐约的自卑,现在居然也有传道解惑的机会,也有人称呼老师和夫子,有人觉得好玩,有人觉得体面,何况赵字营也不是让他们天天在这边,只是一个月来讲一次而已,大家自然愿意。

  徐州工务学堂则是学习各门手艺,从挖煤打铁,到木匠篾匠皮匠,甚至养马喂牛套车这些都是要学,在大明这工匠也是贱业,有门手艺固然可以傍身养家,不过大伙更多的是看到那些好似奴隶的匠户,谁也不愿意来学这个,而且这工务学堂上讲课的都是些老师傅,打铁伐木造船之类的,可能是老的于不动了,来这边带徒弟,学这个出来也是做活,而且还听说这工务学堂内就是各种作坊,在这里面还是要边学边于活的,这让大伙暗地里犯嘀咕,心想这进爷还真是石头里都要榨油的性子,难道还要借这个赚钱吗?

  至于这徐州农务学堂就更让人不屑,大家学东西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或者活得舒服点,能有一分出路,谁还会在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好不容易要学,难道还要学这个辛苦吗?不过打听打听不出什么,在本地有关系的反倒是听到了些传闻,比如说徐州和邳州不少吏目人家让自家子弟来学,有些和赵字营亲近的大户也要送子弟来学。

  外人不知道的是,这徐州农务学堂的确传授耕种的法子,何时播种、何时开垦,何时浇水施肥,农田里的所有把式这边都是要讲的,传授这些的有口舌便给的老农,也有精通农事的地主,还有管理庄子的庄头,可除此之外,这农务学堂还传授怎么收取赋税,怎么核定田亩,怎么管理庄户等等细务,过来传授这些的则是徐州一州四县的六房老吏,他们经验丰富,懂得各种实务,用他们来讲这些最合适不过。

  如果知道这些,聪明人都能想到,这可不仅是培养种地的庄稼把式,还在培养如何治理管理的法子,这不就是大明官吏所做的事情吗?怪不得那些人送孩子过来,听着好笑,可以后前程搞不好是最大的,想想赵字营遍布各处的田庄和产业,那都是这农务学堂子弟将来的去处。

  什么商务、工务、农务之类的名号,听到名字好歹能猜到做什么的,可这洋务就让人糊涂了,不过这里面却是不瞒人的,这洋务学堂内学得是造船操船,水上往来,还有这江河洋面上的生意,听说还要学番邦的鬼话,大家暗地里议论,这赵字营的心思还真是大,黄河运河这么大的局面还不满足,还要想着海上的勾当,那海上风险那么大,稍有波折就是船毁人亡,就不说这个,漕运和江河上又岂是好混的,早就有各方势力分润,贸然进入肯定要有凶险,而且这洋务学堂讲课的人都是些经验丰富的水手,还有些海商过来,这些人的底细大家也是清楚,那都是和海盗表里一体,不于净的,送子弟来学这个,岂不是自寻歪路吗?

  徐州武馆就不必说了,这里肯定是赵字营吸取人才的地方,现在这家丁、团练、学丁、巡丁、义勇,那么多舞刀弄枪的私兵团练,总得要学真本事,总得要用人管着,想要进赵字营效命,总得先熟悉赵字营的规矩,而且这徐州武馆的教头老师,不是那些威名赫赫的武师,就是那些经验丰富的闲居武将,甚至赵字营各团各队的首领也要过来讲课,这里面才有真正的前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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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九章 再谈棉布

  赵字营放出这五所学堂的消息,并不是只有徐州知道,也不是只针对各处来投的子弟,而是安排快马将相应明细送到了赵字营所能压住的所有地方,让所有该知道的人都是知道。

  学堂招募学生的范围也是有区别,在流民为主体的村寨中,个人不许报名,但庄头管事可以推荐,流民出身的庄户只能去商务、工务、农务和洋务四处,其中加入工务学堂必须要有一定基础或者手艺在身,洋务这边最起码要懂得水性,知道操船,渔民优先,如果不符合条件就被推荐过来,庄头和管事将被问责,而想要加入徐州武馆的,只有学丁、团练和巡丁这三个身份的人可以,由连正会同队正提名推荐,团正确认后才可以报名,报名之后还要参加考核,过了考核才能够加入。

  而徐州、邳州两处的子弟,则是和家丁招募一样,只要身家清白,有人担保,通过考核就可以加入任一学堂在这之外的各处人等,只有商务、工务和武馆三个可以加入,而且进去之后,是从初级班开始学起,凡是赵字营内加入徐州武馆的都是从中级班开始,当这些细节出来后,大家才明白了,敢情这农务学堂和洋务学堂都是最精贵的,外人还不许进入这边。

  农务学堂的范围仅仅是徐州邳州两地子弟加上赵字营控制的流民村寨内的流民,而这洋务学堂虽说可以报名,但这个报名的只是蔡家那船队相关人等,以及松江余家那船队相关人等,然后徐家子弟会有人参加,其余学员不是报名,而是由赵字营在属下各处挑选合适的才允许加入。

  当这个消息传开后,大家自然是踊跃报名,加入徐州武馆的人自然是最多,可也有人知道自己没有拼命的本事,也有人家里图个安稳,不求子弟建功立业,只要来到徐州做个人质,和赵字营挂上关系就好,这样的人进入商务学堂的不少,赵字营云山行生意做得这么大,金山银海的折腾,肯定有点石成金的法子,学到手肯定有大用,至于这工务学堂进来的人就很少了,徐州和邳州有些工匠倒是送了孩子过来,都不是继承家业的长子,而是老二老三这等,本就养着花费大,不如送到这边来求个出路,然后徐家煤铁相关有不少人加入,这些人世代做工,又对赵进的行事做派比旁人了解,所以愿意加入。

  不过工务学堂也很快招满了人,因为赵进下令新抓的流民俘虏中,所有有手艺的工匠都要挑选出来,年纪大的甄别使用,年纪小的一律送到这工务学堂中,这么一来自然是不缺人的。

  当这徐州五大学堂的消息传开后,四面八方的人都开始动了,其中最积极的莫过于山东兖州府这一片的士绅豪强,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赵字营的威风实力,可却没有和赵字营建立什么密切的联系,现在有了机会,正好让子弟过来,还有那些赵字营驻扎过战斗过地方的百姓,他们也见过了赵字营的威风,更见过了赵字营的做事公平,听说这学堂的消息,够条件的,儿子多的,都尽可能的赶过来碰碰运气。

  对徐州五学堂的建立,各方反应不同,有人说赵字营这个做法志向远大,又周全各方,这学堂建立,却把那些年纪大没出路的书生,以及没了从前权位收入锐减的文吏们,都收拢起来,前者教人启蒙,后者教人实务,然后商务笼络商人,农务和工务培养人才,这徐州武馆则是把徐州三卫和地方上那些不愿意卖命博富贵,又不甘心在家闲着的那些武人聚拢,教人本领总归是个体面事情。

  可也有人对赵字营的做法痛骂不已,痛骂的人里,主要是二十岁到四十岁这个年龄段的书生士子,在他们看来,赵进这样的方法狂悖大逆,辱没圣贤,居心叵测,早晚要遭报应,这个反应也很正常,因为在赵字营的体系里,那些端着架子不愿意沉下心学做事的读书士子,是完全没有任何好处油水可拿,更被摒弃在体系之外,可这些人又没有本领在科举上取得秀才以上功名的可能,自然怨气十足。

  但在六月中,最吸引各方注意的是各处豪富士绅送给赵进的贺礼,以及朝廷关于山东方面的后续,在这一次,赵字营没有和以往一样低调,而是将各处送上的贺礼摆放在凉棚下展览,每一份礼物前面都有送礼人的名字来历,这个做法大家都是赞成,因为可以凸显众人和赵字营的亲密关系,又可以炫富夸耀,这可是淮扬富豪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为了不在展览中落后于人,很多都是临时追加礼物,可赵字营却制止了他们的行为,赵字营又不想借这次发财。

  虽说赵字营是为他们考虑,不过却让那些想要补充礼物的富豪们很是不满。

  黄金白银以及金银材料做出的礼物加起来,差不多是白银十万两的样子,其余各色礼物的价值差不多也有四万两上下,这数目当真是惊人骇目,可想到清江浦和扬州有多少豪商富贵,想想他们的家底,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了。

  最夺人眼球的却是松江余家的贺礼,是一艘一千料上下的福船,也多亏赵字营能控制住南直隶江北区域的漕运,不然在这个大批船只北上南下的时候,偌大一艘海船在小船牵引下北上,还真是个麻烦。

  福船宽大稳重,不过在海上可以借洋流风力,在运河上的大多数时候就只能用漕船牵引了,好在余家财雄势大,赵字营又在沿途给了各种方便,这才顺利到了何家庄附近的渡口。

  偌大一艘海船,就在甲板上搭台唱戏,张灯结彩,连不少聚在何家庄的人都过去瞧个新鲜,赵进也是带队前往,余致远倒是说得明白,本来就准备替赵进打造船队,这福船是最先造出来的,趁这个机会送来凑热闹,还有几艘广船和福船正在船厂中建造。

  “大哥可知道洋面上的生意吗?这一船货物出去,回来就是一船的银子,海上虽然风浪凶险,可只要有一艘船跑下整年,这整个船队一年就赚回来了,而且还赚回来几个。”余致远在赵进面前没有丝毫的隐瞒,他在拼命的表现。

  “这个好,那洋务学堂的学丁们,可以在这上面学习历练,让他们先熟悉着。”赵进对这个很满意,笑着说道。

  余致远连连点头,附和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安排些老成稳重的船工水手带他们跑近海,等真正熟悉了,再去洋面上。”

  “你对棉布熟悉吗?”赵进也是开门见山,不过这话题转换让余致远有些发愣,心想不是说海上贸易,怎么问起棉布来了。

  “大哥你可问对人了,这松江棉布甲于天下,松江府产棉,纺纱织布都有大量的作坊工场,每年大批棉布通过水路行销天下,甚至连高丽倭国和南洋地方,也要用咱们的松江棉布。”说起这个的时候,余致远脸上浮现出自豪表情能听得出,余致远对这个的确很懂:“余家每年收入,有三分之二出在这面上,船队出海带什么都能发财,可能就地收购,稳定大宗,而且稳赚不赔的,就是这个棉布了。”

  “如果咱们能出产棉布,产量能有松江府几分之一,甚至比松江出产还要多,你觉得价钱会不会跌下来,赚不了那么多了?”赵进含糊着问道,但余致远却立刻来了精神。

  对于余二公子来说,徐州赵进差不多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话能说到这般,肯定是有了相应的办法,虽说他想不到如何能做出那么多棉布来,可既然这么讲,赵进一定能做到,余致远更是注意到赵进那句话里的“咱们”。

  稍一出神,再开口的时候,余致远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大哥,天下间这么多人,谁不需要穿衣,除了大明之外,还有倭国和高丽,还有南洋,这些地方都需要这棉布,大哥,每年松江府出产那么多,从来都是供不应求,除了个别的,没听说谁家布匹有积存过,咱们能出产这么多棉布,等于再造一个松江府出来,等于多了一份松江府生发钱财的,这这可是金山银海啊”

  “金山银海?最近多少人都在念叨这个”赵进笑着说道,随即郑重嘱咐余致远:“从棉花种出来到采摘到纺纱织布,这每个阶段你都要给我找到懂行的工匠师傅,给高价工钱,请到徐州这边,然后咱们再议。““请大哥放心就是,小弟回去就抓紧办理。”余致远拍着胸脯承诺。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徐州愈发热闹,尤其是京师那边的消息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徐州,闻香教乱贼平定,留山东本地兵马千余搜寻余孽残余,其余各路兵马撤回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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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章 皆看徐州

  山东巡抚赵彦罢官问罪,山东总兵杨国栋降职,戴罪立功,曹州总兵杨肇基罢官,功过相抵,兖州府知府,滋阳县知县以失陷亲藩定罪,和罪魁祸首徐鸿儒一起押送京师,不过按照大明官场的规矩,兖州知府和滋阳知县在旨意到达之后,就在住处自尽,算是给彼此交代。

  这个消息让徐州更加热闹喜庆,朝廷这个处置中规中矩,可对于徐州赵进来说,等于确定了他的战果,让赵进达到了所想达到的所有目的,等于是控制了鲁西南的州县,控制了济宁向南的山东漕运,控制了济宁这个漕运枢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怎么和大家一起发财了,凡是过来道贺的人都彼此串联,都想要求见赵字营那几个做主的年轻人,山东可是有好大一张饼等着大家去分。

  甚至那些和赵字营相对疏远,这次没有亲自来的,都急忙从清江浦赶来,不说别的,如果要有个济宁大市的话,一定要在里面分到几个铺面。

  这么多人来,除了那些在徐州有自家产业的,其余人等都要住在客栈之中,这富贵人物又多,各个客栈的上房独院都是爆满,价格翻了几倍依旧供不应求,这时候谁要离店,客栈当真欢迎之至。

  “出来行走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离店时候比住店还要殷勤的,你们等着我们腾出房子吧?”调笑几句,在赵字营北上前后住进这客栈的客人要走了,掌柜伙计们都是殷勤相送。

  这货客人听口音是山西那边人,不知是来这边做生意还是看新鲜,虽然穿着行事都很低调,但却能看出肯定是世家豪门的来历,搞不好还有官身在,对这等人物,客栈里都会留意,还会通知负责这一片的巡丁,不过只要客人没什么异常的举动,还是把他们当做客人看待。

  何家庄这边能见到的大部分人都是喜气洋洋,即便是不相于的外人也被感染,只是这一队离店的客人却神色凝重,匆匆离开。

  “趁这个时候走最好,赵进和王兆靖都见过我,这里也有不少永城过来的人,先前兵荒马乱没人在意到,现在很容易被发现。”能这么说的,也只有那位孙传庭了。

  孙传庭一行人趁着济宁短暂开城离开,花高价雇到了一艘船,日夜兼程来到徐州,进入徐州境内之后,就立刻觉得太平了,不过孙传庭没有急忙回山西那边,而是在徐州这边住下,关注着赵字营在山东的战况消息,虽说这军情战况是第一等的机密,可徐州这边总是比别处早知道各种消息。

  等到这个恭贺热闹的时节,孙传庭已经知道了所有能知道的战况消息和各种细节。

  “这朝廷的处置还真和咱们老爷说得一样,老爷真是神机妙算。”

  “什么神机妙算,估计这徐州一地就不知道多少人能猜到朝廷的处置,鲁南有漕运上的牵扯,朝廷已经受不了漕运一断再断,无论如何,也要保证这运河通畅,赵进不想打,朝廷更不想打,何况现在辽东有建州鞑虏,四川和云贵有土司作乱,河套那边也是麻烦,这几处都是在用大兵,朝廷如何能抽得出手来,怎么会在山东这边纠缠太久,朝廷要个面子上的太平,这赵进也给了,那就这么含糊过去,等空出手来再行计较,也只能如此了。”对下人们的夸奖,孙传庭没什么得意,却把这前因后果阐述一番。

  听到孙传庭的话,仆役们倒是来了劲头,笑着说道:“既然朝廷还是要打,那这赵进也猖狂不了几天,等空出手来,这什么赵字营也就完了。”

  “只怕到朝廷空出手的时候,这赵进就什么都不怕了。”孙传庭叹了口气说道,下面愕然无语。

  孙传庭这一队没有走太快,却不耽误任何时间,这样又不会吸引注意,又可以尽快离开徐州,有心思议论的时候,已经快要进归德府境内了,孙家仆役护卫们本想着说话轻松,却没想到让自家老爷郁闷,立刻不敢出声了。

  不过沉默没有多久,在马上的孙传庭就慨叹说道:“这赵进狼子野心,行事却沉稳,身边又有英才辅佐,地方士民归心,将来定是大明的心腹之患。”

  说完之后,孙传庭立刻对边上的管家说道:“等回到代州那边,立刻安排人来这边开店,这里大小消息都要尽快报回去,这是要紧事,千万不能耽误。”

  “请老爷放心,小的回去就安排,小的也看了这徐州的局面,不瞒老爷讲,咱们家过来开店的话还能赚不少,那烧酒,那南货,在咱们山西可都是好卖的很。”管家连忙答应。

  孙传庭在马上点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是说道:“流贼都知道收拢赵字营的团练,咱们也可以招募,这不是让你们去挖墙脚,总有那些受伤闲居的,总有不做的,雇佣这些人,暗地里招募,总不会被人盯上。”

  “小的省得,一定会小心做事,那客栈里不就有团练出身的伙计吗?看那赵字营也没盯过。”

  “这赵字营的练兵法子只有家丁才能学全,流贼只有团练的法子,所以才打不过,能招募到家丁,花多少银子也可以”孙传庭在马上沉吟说道。

  闻香教流贼用赵字营的法子练兵,却被赵字营打的落花流水,这个典故是徐州上下最喜欢谈论的,都说只有徐州子弟才是最强,可这个被外人知道后,只觉得赵字营训练家丁和团练的法子有强弱之分。

  “还有火器,徐州强横,关键是火器犀利”

  最近在司礼监值房做事的宦官们都是战战兢兢,连其他衙门过来的人也是如此,大伙都知道魏忠贤魏公公的心情很不好,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不好,先是山东那场大乱,闹得漕运又是断绝,据说有不怕死的编排,说什么“魏忠贤、河不通”,这典故倒也有理,自天启元年到现在不过两年,可这两年运河被截断两次,要说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说是不信鬼神,可自天子到百姓,又有谁真不信的,如果这魏忠贤真和漕运断绝挂上了号,就算天子再怎么重旧情,他在这位置上也呆不久,好在乱子闹起来之后,一个月内就被平定,运河开航,今年漕运相关的各项大事应该不会耽误。

  民乱不稀罕,民乱天天都有,无非大小而已,可这一次居然导致鲁藩灭门,这可就不是小事了,巡抚、总兵这一等的地方顶级文武官员都保不住乌纱,责任也要追到朝堂上来,谁任命的这些人,谁同意了这些任命,这都是要清算的,以魏忠贤如今的位置,决定谁出任巡抚都要过他手的,怎么也能扯上关系,何况那先前大败的山东总兵杨国栋还是魏忠贤的义子,已经被压得抬不起头的东林清流抓住这个大肆反击,连天子都询问了几句。

  这两年都威风凛凛的魏公公这次真有些灰头土脸,连宫内几个隐忍不发的人物都要动手了,但司礼监内还都是一团和气,掌印太监王体乾依旧对位居其次的魏忠贤卑躬屈膝,其他人也都是不敢有丝毫乱动,因为司礼监这边都知道,魏公公已经见了几次万岁爷,万岁爷根本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反倒体恤他辛苦,有天子这态度,谁还能动得了魏忠贤。

  虽然无事,可魏忠贤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大家都是自动自觉的小心,免得被挂落上,已经有人可怜外面蹦跳不停的东林清流,这些人估计要倒大霉了。

  所以现在司礼监有什么奏疏文书之类的,都是让魏公公最亲信的小匡送过去,那偏院值房大家尽量不去,省得打搅魏公公这边。

  “今晚你就带人过去搜,就说有人密报,内宫监、御马监这几个不长眼的,都要定死罪,他们手下那些人该杀的杀,最好也要送到皇陵种菜。”魏忠贤的声音里带着火气,边说边用手拍着桌面。

  小匡在下面恭敬的答应了,等魏忠贤端起茶碗来,他才开口说道:“老祖宗,选个郡王世子承袭鲁藩的事情怕是不成了,外面那些山东出身的官员都不答应,还有咱们自己人也是这般,咱们宫内各衙门也都反对的很,那几个山东出身的公公。”

  话没说完,魏忠贤已经把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摔在地上,细瓷茶碗粉碎,茶水流淌,小匡却急忙转身摆手,那张望的小宦官立刻缩头,魏忠贤怒声骂道:“都是糊涂,他们以为断了鲁藩的承袭,鲁藩的田地产业就是他们的,他们就能跟着发财?真是白日做梦,徐州那小子一口汤都不会给他们剩下,这次鲁藩灭门的事情这么蹊跷,咱家就不信和徐州没关系,这一个个的眼里只有银子好处,就只有咱家顾着大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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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一章 京师两处

  小匡在下面低头不敢说话,鲁藩灭门后,魏忠贤立刻推动几位鲁地郡王的子嗣去承袭鲁藩,虽然鲁王于不了什么,可这么一尊神放在那边,一旦有事朝廷就可以迅速的兴大兵动手,如果没有,朝堂上含糊纠缠就要耽误许多事情,想必那徐州赵进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次鲁藩才不明不白的灭门。

  但这件事遇到了内廷外朝所有山东籍官员和宦官的阻挠,的确是有人看上了鲁藩的田地产业,想要借此发财,东厂甚至还查到,衍圣公孔府的人对这个很热心,可也有人顾念乡土,想让山东那边喘口气,大明天下,何处有个藩王,那就等于有个祸害,当真对地方上敲骨吸髓,让百姓民众苦不堪言,这些人都是好心,山东被盘剥的那么厉害,这次喘口气也好,不过这话却不敢和魏忠贤明说了。

  “老祖宗,现在几万兵马还在山东,登州那边的辽兵也有几万,不如直接就顺势南下,直接平了徐州,省得那徐州赵进野心勃勃。”小匡建言说道,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

  听到这个,魏忠贤长叹了口气,先前的怒色也是消失不见,只在那里摇头,苦恼无比的说道:“河南地方上小乱子太多,那几位王爷也得看守,河南兵要回去,河套那边不安宁,草原上也在动荡,山西边兵也得回去,辽东那边一日比一日紧张,咱们北直隶的兵马也不能离开太久,可那些辽兵也不能乱动,他们要粮要饷,怨气太重,如果半路上闹起来,这几万辽兵的祸害可是比那些流贼大多了。”

  这些理由小匡自然知道,那边魏忠贤用手捏揉额角,涩声说道:“当这个家真难,辽饷收的天怒人怨,可收起来的钱粮又是流水一般填了出去,最后还有偌大亏空,辽东在打,西南也在打,山陕也不安宁,想要对那赵进用兵,哪还能拿得出银子来。”

  “老祖宗也不必担心,孩儿看那赵进做事倒是有分寸,而且只认发财,没什么祸害。”

  “他要是没分寸倒好了,这个年纪,这般隐忍城府,这么一步步做大,咱家想想就睡不着觉,总觉得担心害怕。”说到这里,魏忠贤倒是镇定了不少,用手在桌面拍了拍,咬牙说道:“等辽东和西南那边平定,空出手来,一定要派大军平了那徐州,不管用十万还是二十万兵”

  小匡点点头,他也是这般想法,区区徐州一个土豪,比起偌大天下算得了什么,在这个时候猖狂,无非是欺负大明各处用兵,腾不出手来,真要有了余力,转手就能灭杀,不用这么担心。

  不过来这个值房一次,除了禀报公事之外,私事也是要说的,他也有自己的差事要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只有在见面时候尽可能的禀报交流。

  “老祖宗,封五殿下为信王的事情已经定了,说是八月下旨,孩儿觉得万岁爷和五殿下兄弟情深,是不是也该过去奉承奉承,也是为日后铺一条路。”小匡建言说道。

  “咱们就一个主子,伺候好万岁爷就比什么都强,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万岁爷正是年轻的时候,现在不急,晚几年也就有了,那五殿下早晚要去外面就藩的,你联络他做什么呢”魏忠贤回应的很是严厉。

  小匡只是恭顺的低头说道:“老祖宗教训的!是。”

  皇宫内最要紧的人物就是天子,他的好恶可以改变局势,把握准了才能长保富贵,这第二要紧的往往就是太子,这储君是将来的皇帝,巴结奉承好了,以后的富贵也是不愁,所以内廷二十四衙门都知道奉承储君,各个大挡的义子徒弟往往都会派到储君身边伺候。

  可天启皇帝到现在还没有子嗣,而且宫内众人都知道,这位万岁爷不怎么喜欢女人,反倒是在那些年轻俊美的小宦官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这可是生不出孩子的,若是一直如此,天启的亲弟弟五殿下朱由检就有了继位的可能,对于帝位承袭这样的大事来说,有一分可能就值得下注,但小匡也知道,魏忠贤很厌恶旁人谈这个话题,他一直很坚定的认为,天子早晚会有子嗣,到时候再做安排就好。

  因为这个想法,魏忠贤对朱由检也不怎么喜欢,一直觉得这朱由检到现在还没有就藩,是别有所图,却忽略了天启一直不愿意让这个弟弟离开,而且消息已经确定,即便封了信王也一样会留在京师内伴驾。

  有明一代,皇帝诸子,只有太子才会有相对完备的教育,会有教习和侍读,而其他皇子往往要等到就藩后才会接受教育,那时候有老师和王府长史督导,总比在京城要好得多。

  皇弟朱由检照例是没有老师的,不过天启皇帝对这个弟弟关爱异常,特意安排翰林学士前往教导,可翰林院的诸位才俊都是等着做尚书和大学士的,谁也不愿意在一个无谓的藩王身上耗费精力,你教导的再好,这皇弟朱由检再亲近感激,又有什么用处,等到就藩的时候,难道堂堂学士还要跟着去做王府长史,那岂不是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翰林院对这个安排也是敷衍了事,安排了一个马上要致仕返乡的老学士过去,这人也是时运不济,本以为进了翰林院前途无量,却接连得罪了要紧人物,一来二去就只能在里面蹉跎了,被打发过来教导朱由检,他也没下什么工夫,只是教对方读书识字,偶尔兴致来了,才会发发感慨。

  “师傅,这天下间辽东被建州女真鞑虏肆虐,西南土司反乱,河套又有动荡,这那一处的祸害最大?”皇弟朱由检很是好奇的问道,因为人在京师,又时常伴随天启左右,时局政事他倒是了解的很,经常对这个提问。

  不管怎么敷衍,教授皇弟功课,面子上总是要做得周全,外人看起来也挑不出错处,不过这一次朱由检询问,那学士却严肃起来,颇为郑重的说道:“殿下,什么建州女真、西南蛮夷、河套蒙古都不过是疥藓之疾,那徐州才是心腹大患。”

  皇弟朱由检才十一岁,听到这个顿时愣住,有些迷糊的问道:“师傅,这徐州不是太平地方吗?那是大明腹心之地吧?”

  “殿下或许不知,那徐州有一豪霸赵进,他练私兵运私盐,还插手漕运,这赵进行事残酷强横,又善于勾结地方贪官污吏,明面上做大明的保正,私下里却对抗官府朝廷,横行不法,对徐州地方上残害极大。”这师傅说得义愤填膺。

  朱由检听得瞪大眼睛,开口说道:“这样的豪霸为什么不捉拿下狱,还任由他横行不法。”

  那师傅叹了口气,满脸痛惜的说道:“殿下,这赵进狡猾之极,善于钻王法的空子,当地官府士绅都被他买通,对其多有包庇,现在朝廷各处用兵,又腾不出手对付他,这才任其做大。”

  不得朱由检再问,这师傅慷慨激昂的说道:“那些外族鞑虏不过求些财货粮食,咱们大明富有四海,给他们些也就打发了,可赵进这等豪霸却是心腹大患,他们一口口吃大明的肉,祸害的是大明的子民,更掐住了大明的命脉,若有异动,当真是大祸啊”

  “殿下你想,那鞑虏异族不过是虎狼,给他们几块肉喂饱了就是无害,可这徐州豪霸却是病症,这病症越来越坏,可是要命的,攘外必先安内,这是至理名言”那师傅讲的起了性,随意发挥开去。

  朱由检带着稚气的脸上全是惊骇,然后颇为郑重的点头说道:“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和皇兄说,让他出兵剿平这乱贼。”

  那位师傅笑着点头,站在朱由检身后的一名中年宦官本来一直低头,这个时候抬头看了眼,却是暗自撇嘴,这师傅的来历他们当然清楚,却是淮安府山阳县人士,出身豪商之家,这学士家里经营的就是粮食,和漕运于系极大,说白了就是吃漕粮这一路的,赵进控制漕运之后,这些吃漕粮漕运发家的豪商都吃了大亏,一直和赵进不对付的也是他们,自家吃亏,这位教授朱由检的老翰林自然要全力诋毁。

  若放在平日,这老翰林说说也就说说,无非过过嘴瘾,这藩王就藩之后也做不了什么,可眼下不同,司礼监提督东厂太监魏忠贤魏公公对徐州的话题极为忌讳,而且这朱由检时常和皇帝见面,这个话题就是麻烦了。

  不知道是朱由检和天启皇帝提过,又或者是有人报信过去,那位老翰林讲完这个之后没几天,就被寻了个由头打发致仕回乡,而朱由检的文字功课则由内书房出身的写字宦官教授。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呢?”曹化淳看到朱由检正在屏风上写字,连忙过去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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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二章 徐州和建州

  曹化淳本来是司礼监太监王安的义子,是宫内的红人,可王安被魏忠贤逼死之后,他也就被打发到这边来,而且日子越来越难过,说是马上就要被发配到边疆做事,曹化淳倒是个忠厚性子,顾念家人喜欢孩童,对朱由检一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双方感情很是不错。

  “曹伴伴,我在屏风上写几个名字,让自己一直记得,有机会和皇兄多提提。”朱由检很是郑重说道。

  曹化淳苦笑了下,他知道朱由检这个习惯怎么养成的,却是有宦官给朱由检讲述水浒故事,讲到那徽宗在屏风上写四大寇的名字,结果朱由检就养成这个喜欢,上好屏风被墨涂了好多块,不过屏风是小事,身为亲藩不安心享福,而总对国事发表意见,这可是取祸之道。

  “殿下,万岁爷愿意听殿下讲这个,可其他人未必愿意,到时候恐怕会对殿下不利,奴婢还不知道能在殿下身边伺候多久,殿下一定要谨慎啊”曹化淳压低声音劝道。

  皇宫大内,人心凶险,朱由检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比心智成熟许多,听到曹化淳的话,沉思片刻之后用力点头,开口说道:“曹伴伴,我记得了。”

  “封殿下为信王的旨意八月就下来了,等到那时候,殿下可比现在好的多。”曹化淳笑着安慰了句,瞥了一眼屏风上,却见到上面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字,却是两个地名,一个是“建州”,一个是“徐州”。

  “皇兄总是念叨辽东建州女真,每次说起来都很发愁。”朱由检开口说道。

  曹化淳点点头,微笑着说道:“殿下操心国事,可惜以后只能是个藩王”说下半句的时候,曹化淳情不自禁的放低声音,知道自己失言了,可在这时,却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个念头,万岁爷不在嫔妃身上下力气,要是没有孩子的话。

  想到这里,曹化淳自己摇摇头,先保全自身,再说其他,万岁爷这么年轻,有孩子还不是随时的事情,想那么多何苦来。

  在徐州的喧嚷热闹中,徐州州城的大牢被提走了一批人犯,他们被押送着去往骆马湖东岸的流民村寨,这批犯人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折磨,只是被押送的时候嘴被扎住没办法发声,而且专门配备了人数相等的团练押送,不少人都看到这批犯人边走边大哭,只是发不出声音来。

  这批人犯在赵字营上层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是潞王王府派到徐州的各色人等,有王府属官,也有王府仆役,还有什么王妃的亲戚等人,来的时候都以为可以作威作福,从徐州身上敲出一大笔好处来,却没想到直接被投入大牢关押紧闭,每个人都在那边叫嚣自己是王府来人,碰他们就是谋反,是杀头抄家的大罪,可在牢里最多换来一顿打,饿几天肚子,渐渐的大家都是害怕了,这么无法无天,天知道会不会要他们的性命。

  不过最后的处置是按照流民俘虏对待,不得离开所在村寨,因为这些人连灭口都没必要了,且不提潞王王府已经几个月没有再派人过来,鲁藩灭门的消息传开,潞王王府上下自然能猜到些,惊惧非常,居然隔着几层委托河南的商人来打招呼,只说自家派来的人都已经找到,却是在河南境内遭到了绿林强盗的毒手,尸首已经收敛,和赵字营没有关系,从其那些都是误会笑话,不必当真。

  按照内卫队从卫辉府传回的消息,潞王王府周围戒备森严,官军一时间没有,他们自己开始花钱纠集民壮团练护卫,虽说没什么用处,壮壮胆总是好的。

  赵字营从不把潞王王府那边当成威胁,双方隔着个黄河不说,还有几个府在中间,潞王王府再怎么多事都不会对赵字营造成实质的威胁,而且潞王王府的那些民壮团练什么用处也没有,赵字营内卫队一直在收买潞王王府内部的人,对付他们可就和对付山东鲁王完全不同了。

  平定闻香教流民造反的官军还没有散去,赵字营云山行在兖州府的经营就已经开始,首先是私盐生意,赵字营势力范围之内,所有盐货生意都要从严黑脸他们几人手中走,然后是粮食生意,控制了漕运这一段,等于是把握住兖州府粮食生意的命脉,让赵进他们意外的是,济宁城内三家属于鲁王王府的粮行居然被衍圣公孔府买走了一家。

  曲阜县距离济宁城和滋阳城都很近,这场流民大乱的前因后果他们想必清楚的很,居然还是敢在老虎嘴里夺食,这份胆量实在让人意外,而且云山行拿下其他两家粮行的时候,也没有预先判断的那样容易,明里暗里都用了手段,还多花了银子,这才拿到。

  “他们脑子坏掉了吗?”对这个反应,赵进和伙伴们只有这一个想法。

  不过赵字营的战利品不是那么容易吃下的,在济宁要做粮食生意,尤其是要做大宗粮食生意,必须要和漕运上挂钩,水路船运花费低廉,陆路车马则是成本高昂,更别说水路可以调集来自南方的廉价粮食,这价钱就可以压的更低云山行派去济宁的掌柜一边派人禀报赵进,一边下令漕运码头,不准接衍圣公孔府盘下那粮行的任何生意,没什么不然,因为大家都知道后果,所以孔府尽管盘下这个粮行,却一桩生意也做不成。

  “从前大哥总强调手续齐备,规矩做足,小弟一直觉得麻烦,现在才知道这种做法的好处。”王兆靖忍不住感叹,如惠也是同样的看法。

  赵字营拿下兖州府西部各州县的田地,没有恃强霸占,而是一笔笔银子花出去购买,虽说大部分田地已经没有主人,只需要在官府花一笔小钱就可以拿到地契田契,而且在大胜之后,赵字营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强占,从民间到官府,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大家都想活得长些。

  可局面这么一安定,孔府派出的买手和管事就在鲁王王府田庄所在以及流民生乱的各处,大肆收购田地,衍圣公孔府在山东和鲁王王府经营的一样久,何况齐鲁尊奉孔孟,地方官吏又都是靠着儒家经典考取功名做官,孔府的面子比鲁王王府还要大些,如果赵字营手里没有田契地契,这上面肯定会有纠缠,没有人敢和赵字营这样的大豪硬碰,可麻烦事少不了的,搞不好还要惊动官军,到时候又要刀光剑影一番,即便赵字营这样的实力,在这次大战后也要休养生息,也要消化战果,不想再次大打出手。

  所以赵进这按照规矩做事,这次就占了大便宜,衍圣公孔府有再大面子,再怎么不甘心,也没办法强夺已经有主的田地庄园,想要来硬的,那就是个笑话,你在这样的豪强面前还敢动粗?

  “这次把闻香教这个敌人打垮了,但又竖起了新的敌人,衍圣公孔府,那些想要在鲁王王府遗产身上啃一口的山东官宦士绅,这些肯定会看我们不顺眼了。”赵进对这个想得很清楚。

  经历过这么多次,赵进的伙伴们也想得很开:“咱们地盘大,碰到的人就多,自然敌人也多,他们无非是借着官身压人,这富贵威风,在咱们徐州身上不好用。”

  现在赵字营已经控制了兖州府三分之二的地盘,剩余三分之一,也就是邹县和滕县为边界再向西的区域,也就是费县和沂州一带,那边已经是沂蒙山区,进出都不怎么容易,平整土地不多,价值远不如西边。

  在所控制的这些州县土地上,本地士绅土豪即便心有不满也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他们都已经在闻香教反乱中大伤元气,又知道赵字营的强势,江湖绿林,响马杆子更是不敢有任何的妄动,依附于闻香教的那些,不是被全灭,就是被抓取做农奴,其余的都知道赵字营的实力,或者于脆就在赵字营控制之中。

  不说别的,兖州府江湖道上两股实力最大,一个是漕运相关,一个是私盐相关,这两伙实力的命根都被赵字营牢牢掐住,早就臣服了。

  “。小的和几位忠心教众来到济宁这边,找到从前相熟可靠的人手,去往各处收拾整顿,却没想到济宁、滋阳和郓城一带,已经有人在那里传教,尽管行踪诡异,可还是能查出来源,沂州南无量教,青州府棒槌会,还有原来的白莲教”

  这是郑全和尤振荣几人在济宁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暗地传教,组织煽动百姓的闻香教被打垮,从前被挤压的其余教门又是迅速扩张渗透进去,而且他们对赵字营都是敌视的态度,在这些地方上的教门看来,赵字营所做和他们没什么不同,无非是钱粮刀枪更多,对这样彼此竞争的实力,自然不可能臣服或者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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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三章 不算暗流

  “先在济宁那边扎根,等站稳了再慢慢动手不迟,他们以为闻香教能闹出这样的声势,他们也能照做,那就且看吧”对这个事情,赵进和伙伴们都是很恼火,不过现在也不是急着动手的时候,地盘突然扩大,虽说接收田庄的人马已经一队队的出发,船队奔行运河之上,可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在赵进打开济宁城,奠定胜局之后,跟随出战的各路家丁就开始议论,在徐州这边的也在猜测,那就是赵字营又要扩张了,这倒不是听说了什么风声,而是从上次团、连、队体制确立,三个团建立,这个架构已经不适合赵字营现在的规模了,火器连队和四个大队,以及巡丁大队的出现,都是对这个架构的改动,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从架构建立到现在,赵字营的地盘扩大了几倍,原本只是驻屯治安的团练也开始参加战斗,这些都是要有安排,一次次战斗下来,很多团练经历的实战并不比家丁们少,表现也很是不差,徐州义勇和各处附庸武夫也都不差,这些人肯定不能长就让他们低于家丁。

  而且五大学堂的建立更让这个体制必须改变,不然的话,学堂内的学丁学成出来,他们的身份难道要比这些见血厮杀上阵的前辈高吗?除了赵字营各团各队的家丁团连,云山行这边也是如此,以赵字营现在的势力范围,总店分店这样的体系已经是不适合了,不说别的,单说各处田庄,这些田庄目前也归在云山行下属,由一个个分店管理,可这么多田庄就是一个个小规模的州县,管理这样的单位,不能用经营商行店铺的方式去管。

  事实上,云山行内现在已经分为了几派,正常经营店铺买卖贸易的是一派,清江大市、徐州盐市和集市这边又是一派,然后各处云山分店是一派,专门负责田庄的云山分店又是一派,每一派各自利益不同,做事的方法和人丁来源不同,彼此争执不休。

  赵进也不愿意把话挑的太明,其实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这三人其实已经代表着云山行系统内的各个派系,他们和赵字营武夫集团之外的各方有这样那样的纠葛,严格说起来,余致远那边勉强算是一个小系统,算进这边,就更加复杂。

  尽管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做事,为了让赵进能走得更远,让赵字营的实力更大,可做事的方法不同,彼此之间需要的资源,要达到的目的,都有不同,冲突矛盾也都是难免的。

  扩张机构,梳理体系,让大家都有更大的空间,让架构和程序更加合理,这已经是赵字营目前必须要做的,大家猜自然也能猜到。

  赵字营又要开始重定架构,外扩蔓延,这个猜测让每个人都是心情振奋,赵字营大一些,大家向上的空间也就大一些,更不要说,这些年大家立功辛苦,也该有所回报,这论功行赏,总是让人兴奋激动,这猜测一方面是猜测,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做大家的呼声,大家希望自己的想法传到赵进耳中。

  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赵进明确表态,大家各安其位,努力做事,目前这扩编之事正在商议,等出了定论就立刻开始,明确的消息放出来,赵字营上下当真是欢天喜地,更有人急忙活动了起来,虽说赵字营的体系公正合理,可大家都是徐州本乡本土,总有些相关各方和赵字营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和赵振堂等父辈人物有交情的就不必说了,各家门槛都被踩烂了,有效无效,总归试试不亏。

  恭贺的热闹渐渐散去,那艘福船也重新被拖拽离开,南下入海,徐州各处都走上了正轨,忙得热火朝天,大量的物资装船运送到山东那边,有积存的粗细粮秣,也有徐家打造的各式农具,赵字营在山东建立的各处农庄,眼下没有任何的好处,只是不住的向里面贴补钱财粮草,山东各处也在忙碌不停,希望在今年能收获一季粮食,彻底站稳。

  赵字营各团各队也不是屯驻休整,很多人发现往来于何家庄的快马比战时还要频繁,然后赵进身边的亲卫首领吉香也率队南下,很多人都以为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直到最后也只是发现是董冰峰和周学智赶回来,原来这就是一次临时的换防。

  “没能和大哥一起平定流贼,这真是遗憾,兄长们和流贼大战,小弟却在后面享受太平,真是”来到这边,董冰峰先说了这个。

  之所以说这个,首先是真的遗憾,毕竟赵字营盘子扩大之后,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机会就越来越少,第二则是为了这扩编,此次大战流贼的功劳想必在接下来的扩编和提升中份量很重,董冰峰不担心自己会被亏待,可也要为手下的连正队正们争一争。

  “我们在前面开打是功劳,你守好南直隶这也是功劳,没有南直隶的根本,咱们什么都不是。”赵进这句话为董冰峰宽了心。

  “再说了,你在这边也不是怎么太平,不是差点打起来吗。”赵进率领第一团、第二团、亲卫队、第一大队、第四大队北上山东,第二大队驻守徐州,第三大队在邳州随时准备前出滕县,第三团也从清江浦北上,这样调动根本瞒不住人,大家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赵字营控制的各处空虚。

  南直隶江北各处的官军,除了徐州参将所部之外,凤阳兵马、狼山兵马和泰州的巡抚标营都和赵字营势不两立,平时是慑于赵字营的实力不敢乱动,在这个时候,自然会觉得机会到了,在董冰峰率领的第三团离开清江浦之后,凤阳中都的兵马、狼山副将所部,凤阳巡抚标营各部,都开始了调动。

  这些官军的调动同样瞒不过赵字营的眼线,所以董冰峰的第三团走得不快,随时准备回师清江浦,李五率领的第二大队也做好了南下凤阳的准备,让局势稳定下来的是黎大津的安排,他直接让正在训练的巡丁各队在清江浦周围做行军队列演练,一队队开出回返,展示武力。看着这一队队气象森严,装备精良的巡丁,心怀鬼胎的各路官军盘算了下都是暂时不动,观望风色,还没等他们进一步动作,赵进大胜回师的消息也是传来,到这个时候,局面彻底安定了“让大香去替你,是给你放个假,回徐州和父母团聚下,也和兄弟们见见面,咱们大伙真是好久没齐聚了”赵进笑着说道。

  董冰峰很是感激,又是说道:“从前大哥是徐州和清江浦两头跑,等局面安定,大哥恢复了这个规矩那见面的机会可就多了。”

  “以后恐怕还真是要常在这徐州了,济宁在手之后,徐州恰好就是济宁和清江浦之间的中心,我只能坐镇此处,随时准备机动。”赵进否了董冰峰的想法。

  那边董冰峰去见陈晃和其他伙伴,王兆靖、如惠又是急忙赶来,赵进喊周学智回来,可不是为了让周学智回家看看,他全家早就搬到了清江浦那边,只有大儿子在学丁队做事。

  “在骆马湖东岸的流民庄园里,懂得纺线织布的人不下两千,这次俘虏里四千五千恐怕不止,懂得种棉花的人就是更多,山东兖州府那边本就有种棉的传统,棉田不用操心,骆马湖东岸的那些庄园里也可以种出棉花,而且收成还是不错,那么咱们手里就有了两块稳定出棉的来源,又有近万可以纺纱织布的劳力,这棉布生意大有可为。”赵进先起了个头。

  说起来有些矛盾,农户百姓那里有钱卖布裁衣,还不都是自家纺线织布,然后做衣服自家穿,这手艺就是这么出来的,往往都是些青壮妇人操持,而在这次流民之乱中,青壮妇人活下来的很多很多,她们就是最好的劳力来源。

  “的确是大利”周学智脱口说道,王兆靖和如惠两人也是点头,在出征之前,赵进已经和他们说过种棉织布的事情,他们自然也对这种棉织布的方方面面详细了解,知道的确是泼天一般的大利,这金山银海四个字在徐州,在赵字营身上用的太多,可用在这个上面,也是正好。

  这次周学智从清江浦赶过来,就是带着关于棉布的各方消息,大家一同来参详的。

  听到赵进说出那近万人纺纱织布,几个州县全是棉田的宏大前景,见惯了财货的周学智激动的满脸通红,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颤抖:“老爷,属下在清江浦调查,咱们这边若能有千人纺纱织布,加上余公子贩来的松江棉布,这山东、山西、北直隶和河南的棉布价格就在咱们手中了,如果真能做到万人织布,州县全是棉田,那这天下间的棉布生意咱们也能说得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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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四章 棉、布、人心

  赵字营的风格是质朴,没有人吹嘘说大话,可还没有深入细聊,这周学智居然就说出了几个省和整个天下的大话,实在让人震撼,可也让人看到了这里面的前景,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三人当然明白这种棉织布的要紧,不然赵进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扩编改制之前来谈。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这话说得真是不差,辛苦种地的粮食仅仅是维持住温饱,想要发财致富,还得靠着工场商号。”王兆靖情不自禁的感慨说道,赵字营这边真正的大利来自于几个大集市还有烧酒、私盐,这都是匠造贸易的营生,也难怪王兆靖这般感慨。

  “还有无粮则乱,这才是最要紧的根本”赵进笑着接了句,没有粮食,徐州就没办法维持这么多脱产的家丁团练,没有粮食,也谈不上什么扩张,即便是抓到俘虏,也没办法真正用上,可有了粮食等于是掌控生死,自然牢牢把握。

  闲谈几句,周学智就拿出厚厚的一本账簿,王兆靖和如惠那边也都是摊开纸笔,这等大事,需要记录谋划的一定不少。

  就在赵进去过荒草滩,知道各个村寨开始纺纱织布之后,就立刻给在清江浦的周学智下令,让他调查棉布相关的方方面面,清江大市如今算得是大明商货贸易的中心,所谓“天下行价,只在此出”,已经是掌握了许多货物的定价权,把握住了商贸的源头,这天下间的商人,只要你做到了一定的规模,在一省或者几府之地有名号地位,那么必须要派人来到清江大市这边,那怕你不在这边开设店铺,定期抄送价格快马送回本处也是必要的,不然就要在贸易上吃大亏,或者被别人占去先机。

  在这样的局面下,也算是某种必需品的棉布,他的大宗定价的权力,由原来的松江府,越来越朝着清江浦转移,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批江南豪商也过来开设商号,对棉布生意的底细,在清江浦这边很容易就可以调查清楚。

  松江棉布所谓衣被天下,每年外销棉布千万匹,这些棉布五分之三甚至更多,都是去往长江以南各省,高丽、倭国、南洋诸国,还有暹罗、占城、缅甸等国,北地几省的销量反倒不那么多,这个原因倒也简单,富豪穿着绫罗绸缎,穷苦百姓衣不遮体,只有一般人家才会买布裁衣,对比之下,南方各省的百姓要比北方各处富裕很多,销量自然也是巨大,至于倭国、高丽以及其他各处的买卖,那是一国之力,自然不同。

  卖到北地的棉布,则都是走海路和水路运销,松江沙船就有一项生意,就是装载棉布去往登州和天津各处,从前还要去辽东金州和营口几处,然后还有不少是顺着运河北上,再拐入黄河,运到河南这边去往山西、陕西,北地的棉布,有相当部分是被草原上的蒙古部落和辽东的女真买去,这样的生意也可以算得上交通敌国,认真起来要抄家杀头的,不过把持这些生意的往往都是边军将门,自然无人理会,而且清江浦各家商人谁也不敢对赵进这边有所隐瞒,这才打听的到。

  如此巨大的销量,松江府一地种植的棉花远远不够,何况松江府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适宜种棉,这缺口如何补上,自然要从天下间各处采买,除了松江府临近几处有棉田之外,这山东东昌府和兖州府以及北直隶的河间府和真定府,都有大量的棉田在,这些棉花汇集到运河上,然后一路南下到松江,再变成衣被天下的松江棉布。

  “松江棉布虽好,价钱也不低,北边几省远比南边穷苦,所以那边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这边就未必舍得,这等布匹到了关外口外的价钱更高,连蒙古各部也有些承受不起,如果咱们这边能产棉织布,销路是肯定不愁的。”周学智总算稳定了心神,开始阐述。

  他这话大家自然明白,江南各府富庶无比,工场连片,织工几十万,可那些织工是要有工钱的,棉花需要采买的,而赵字营在这两项上,可以做到某种意义上的免费,成本这么压下来,自然价钱上就有优势,不管怎么算,都比种田出粮要赚得多很多。

  “流民和俘虏都是我们的人口,不是我们的牛马,白用三年可以,以后就不成了,不过还是能做到比江南便宜。”赵进笑着说道,大家都是点头,抓来那么多俘虏,为他们建起田庄,并不仅仅是要把这些人当做农奴盘剥一辈子,而是让他们成为赵字营真正可以控制使用的人口。

  周学智点点头,又是跟着说道:“其实这也不必担心,倭国和高丽对棉布用量很大,只要咱们的船队建起来,专门吃这一路生意就足够了,而且即便是咱们大明之内,他松江棉布送过来,未必就有咱们的好卖,起码咱们一产棉布,河南和山东就不会落在别人手里了。”

  “还想不了那么远,这洋面上的事情一时间顾不上,懂得种棉的,懂得纺纱织布的,在松江和江南工场里的熟手织工,懂得造纺纱织布器械的,这些人一定要弄过来,不要在意花费,骆马湖东岸村寨自产棉布,从现在就要开始收购,放在集市和大市那边去卖,现在生意虽然小,但可以先试试水,也让客人们看看这棉布的成色质地,好让我们知道如何改进。”赵进轻拍着桌面,边拍边说道。

  赵进在那边说,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三人运笔如飞,把他说得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去骆马湖东岸村寨收取布匹的时候要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公平买卖,在那里的庄户百姓已经不是我们的俘虏,而是我们的根本,和这徐州没什么区别,所以在那边做什么事,都尽可能考虑到两利,别光想着盘剥。”赵进徐徐说道。

  大家运笔不停,赵进的伙伴们都已经习惯了赵进说话的节奏,有时候说一件事,但往往会发散开去,不过赵进是赵字营的首脑,即便是他发散开去也是命令,而且这样的发散往往代表着胸怀全局,正是赵进该做该说的。

  “这个请老爷放心,在骆马湖东岸村寨即便公平买卖,拿到布匹的价格也不会高,最多也就是一笔工钱,那边的田地都是咱们的,出产也是咱们的,成本不过是手工而已。”周学智事先对这个有充分了解。

  赵进笑着点点头,随即沉吟着说道:“现在出身骆马湖东岸的庄头管事和团练们,要给他们自己的田地了,再这么不花钱的用下去,恐怕就要用出毛病来,可给了他们的田地,家丁们也不能亏待。”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如惠接口说了句。

  众人神情都有些郑重,赵字营给家丁的粮饷比给大明给下面兵卒的要少一半,好在发的足实,营内善待家丁,处置又是公平,所以显得比官军优厚很多,而且这边还挂着个家丁的名头,私家奴仆,给多少粮饷月钱自然是主家随心不过,这名目关系开始可以含糊,大家都是饥寒交迫,这里又给好武勇悍的年轻人一条出路,谁也没有二话,而且赵字营在护卫徐州乡土,这更有了几分大义,但现在却不同了,赵字营各个团队有三分之二驻扎在徐州之外,几次大战也都是在徐州之外。

  家丁们在征战各处,打生打死,而且不是为了护卫徐州开打,是为了扩张,是为了惩戒,那么这主仆关系和护卫乡土的名义,就不怎么够了,赵字营眼下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他没有名分,不管赵进把这套架构弄得多么严谨森然,让大家对将来有多少期许和奢望,他毕竟没有朝廷和官府的大义,这只是他一家之兵,大家只是为了他一人征战。

  小范围、低烈度的征战还好,现在慢慢扩开,人心变化就有不同了,这个事情,陈晃、石满强都是跟赵进提过,但这件事大家说起来都觉得很不舒服,所以都当个忌讳,避而不谈。

  “其实有军纪可以约束”王兆靖说了一句,然后摇头沉默。

  如惠皱眉想了想,开口说道:“老爷,其实现在家丁们的连正队正这一级,对老爷都是忠心耿耿,因为他们手里有了田地,只要咱们赵字营在一天,他们的产业只会变多变大,他们的利益和咱们紧密相关,这法子好用,只是这法子要用在所有家丁身上,花费未免太大了。”

  说到这里,如惠沉吟了下,又是说道:“何况人心不尽,这次给了这么多,以后怎么办,老爷你对下面太宽宏了,不管是朝廷官军,还是地方上的团练,他们都是卖命吃饭的,能吃饱也就不错,老爷你这些考虑,是朝廷武将对自家亲卫家兵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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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五章 农垦、贸易、总管

  王兆靖和周学智都在缓缓点头,赞成如惠的说法,赵进则是摇摇头闷声说道:“大义名分,我们现在正在这个门槛上,相比于只是吃粮卖命,守卫乡土的团练乡勇,我们太大了,相比于靠着大义名分,天下王法的官军,我们又太小了,在这之间,就必须要厚恩厚利笼络人心,如果再上一层楼,反而不用考虑这个。”

  屋中略微安静,这“再上一层楼”的前景,尽管每个人都想过,可明说提起,大家还是觉得震撼。

  “大哥,当日里给连正队正们封赏,给云山行的掌柜管事们分红,也不是给所有人好处,却稳住了主于们的心思,让其他人看到了盼头,这次也可以用这样的法子”王兆靖开口说道。

  只是话没说完,赵进拍了下桌子,露出颇为激赏的表情,点头说道:“刚才想左了,本就有现成的法子,你说得对,你继续讲。”

  王兆靖脸上浮现笑容说道:“给那些年头久,有功劳的家丁封赏,给那些出战次数多的团练们土地,让大伙知道大哥你不会亏待做得好的,有本事的,把大家的于劲激起来,一年一次或者几次,这么分散开出钱出田,咱们赵字营承受得起。”

  无非是循序渐进的法子,拿出部分好处,却可以激励整个集体,大家都是点头,赵进开口说道:“还要和大晃他们几个商议,定下后就开始做。”

  一直在边上没有出声的周学智这时开口说道:“老爷也不必为封赏发愁,这种棉织布一旦开始,金山银海滚滚而来,花多少钱都不在话下。”

  说完之后,众人都是笑起来,都是轻松的笑,想到赵字营赚钱的本事,想到现在工商两处的进项,大家突然就觉得轻松了,辛苦一年种田能得到多少,而这烧酒和商贸又赚了多少,再想想即将生财的海贸和棉布,实在不用操心。

  “今晚或者明早,把今天聊的东西整理成文书给我。”赵进开口说道,王兆靖和如惠都是点头。

  就在这时候,却听到外面家丁禀报说道:“陈二公子来了。”

  在徐州地面上,能被称为“陈二公子”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陈晃的弟弟陈宏,十七虚岁的年纪,却已经是赵进金库的总管,赵字营势力范围所有农工商的金银进出,全是由他掌管,只不过何家庄这边不方便设置金库,金库却是在云龙山上的云山寺内,在那边有三个连队的家丁和三个连队的团练轮换,而且徐州城内的力量也有随时过去支援的义务,陈宏带着一批可靠的账房在那里核算监督金银入库出库,每月会来何家庄这边报一次账目,陈家兄弟的父亲经常感叹,说自己养儿子和没养一样,大儿子整日里练兵,二儿子在寺里当假和尚,就没有在身边孝顺的,不过老人每次说这个的时候,都是满脸自豪。

  陈宏的到来让屋中几人都有些意外,赵进笑着说道:“是我安排二宏来的,外面都说咱们赵字营有文有武,现在文这一块的核心人物聚齐了”

  听赵进这么讲,王兆靖、如惠、周学智和陈宏四人反应各有不同,陈宏先是给每个人行礼问候,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着说道:“小弟就喜欢算账记账,和文没什么关系。”

  相比于陈宏这么直率的反应,王兆靖三人则是微妙许多,他们三人对视一眼,又都是微微低头,赵字营的大概架构已经形成,军事那边自然有陈晃他们几人,而且位次分明,可文事这块却相对模糊,按照位次是王兆靖在上,可实际上他没有统管如惠和周学智的权力,而且他们彼此间所管事务也有交叉,甚至刘勇和雷财负责的内卫也和他们有交集。

  赵字营扩编改制在即,而且赵进也提到了要明晰架构,大家各自都有不同的想法和目的,也或明或暗的和赵进表达过,听赵进话里的意思,今天就有可能来谈这件事了,不然也不会把四人召集到一起来,平日里这四人很难凑到一如惠只是端起茶碗喝茶,王兆靖瞥了眼陈宏,又看了看如惠和周学智,最后看如惠的时间略长,周学智则是有些紧张,只是低头,陈宏却没注意这么多,只是盯着每人面前的记录好奇,不知道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赵进扫视众人,然后开口说道:“赵字营听名字都以为是团练乡勇的队伍,可咱们这赵字营除了家丁团练之外,还有大批的作坊、田庄还有商行,除了这领兵作战的武事,还有治民兴农贸易匠造各个方面的事务,没有家丁团练在前面厮杀战斗,也就没有咱们这些产业生发,可没有这些农工商的人丁和出产,家丁团练穿不起铠甲,骑不得战马,甚至连饭都吃不饱,赵字营的农工商事务的重要,比起家丁团练来丝毫不差。”

  被赵进这么一说,众人都情不自禁的坐直了些,在赵字营势力范围内,大家都觉得家丁团练最为重要,甚至连云山行、田庄和作坊的人也都是这么想,毕竟家丁团练那是拿着性命去拼,大伙只不过正常做工做事,根本没办法比,今日里赵进的肯定,却让大伙的心气高涨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务,现在却有几个弊端,一个是权责不清,很多事,你也能管,我也能管,二是交叉混杂,云山行、田庄、作坊不知道自己该经营什么,有几处是什么都做,自以为毫无遗漏,实际上却是没办法专精,我在山东的时候就在考虑此事,想要把这些事务,分为农垦、贸易、匠造三项,专人专管,再设一名总管,这总管并不是总理一切事务,而是在我身边上传下达,负责文书机要大小事宜,类似幕僚师爷的角色。”

  几个人全神贯注的听着,赵进说出一个位置,几个人或者彼此交流,或者沉思不语,大家尽管都是神色不动,可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安排。

  赵进说完这些,又看了看众人,开口说道:“匠造这一块包括烧酒、织布、以及铁器,这一块我交给徐厚生来管,他毕竟对这个有专精,其他几个位置,我想问问你们自己的想法?”

  听到赵进这句话,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三人对视一眼,都是从座位上站起,躬身说道:“请大哥(老爷)做主就是。”

  “应该是我来做主,可我还是想听听你们自己的想法,你们想想之后就说。”赵进说得很坦诚。

  众人又是看看,王兆靖却先开口说道:“大哥,二宏这边就没有安排吗?”

  “当然有安排,二宏执掌金库,云山行那通汇通兑的营生以后也要交给他来管,他会比这几个职务低半级,但直接归我统辖。”赵进回答说道,他早有安排了。

  王兆靖点点头,陈宏起身谢过,他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因为给他的位置本就是正在做的,而且这个低半级但直接面对赵进的位置,也是目前的情况。

  说完这个之后,屋中却又是安静下来,如惠又要端起茶碗,若有所思的伸手,却差点碰翻了茶碗,这变故让如惠哑然失笑,看了眼周学智之后开口说道:“三爷先讲。”

  “对,对,三爷先讲。”周学智也反应过来,跟着说道。

  王兆靖攥了下拳头,神情严肃的开口说道:“大哥,小弟愿做这个总管,为大哥鞍前马后,操持文墨庶务。”

  赵进点点头,如惠则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王兆靖不愿意做这个事务繁杂却没什么实权的总管,如惠已经准备去做这个了,王兆靖这么一说,屋子里刚才有些凝重纠缠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如惠和周学智对视一眼,周学智笑着抬手示意。

  “老爷,属下愿管农垦。”如惠郑重说道,周学智笑着站起说道:“那属下只有管贸易了。”

  “好,从你们这般表态我就知道,咱们赵字营没有不胜的道理。”赵进赞叹了一句,三人彼此谦让又各选所长,这个结果正是赵进想要的,可实际上,这三人每一项都可以管,每一项都有经验,赵字营摊子还没有变大的时候,自然没必要各司其职,其实真正开始专精起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赵进直接开始了正题:“不要从农垦和贸易这两件事的字面上去看,农垦这边要管着各处田庄,督导他们勤劳农事,要让他们兴修水利,要管着他们的婚丧嫁娶,要维持治安,要为贸易匠造和家丁团练提供人力,你就是官府,我要给你比官府还大的职权,现在咱们赵字营也算有一省之地的地盘,如惠你就好像那一省巡抚,下面各庄园的庄头就是那知州知县,他们要做的事情,我们都要做,而且还要做得更多更全更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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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六章 内宅的焦躁

  如惠一边记录一边答应,等赵进这边说完,他修改几笔后,却是笑着感慨说道:“属下小时候,家父一直想让属下接掌云山寺,一直教授属下管理云山寺内外大小事务,教授如何体察人心,如何安插亲信,当时还说,这一套东西放在功名路上也足可以做个能员了,后来这方丈和监寺没有做上,官也没有当上,却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他说得轻松,话里却有不少的感慨唏嘘,众人都是笑,王兆靖开口对赵进说道:“大哥,光是农垦、贸易、匠造这几个名字,未免显得不够郑重,可否像营内的团、连、队这种,设置职司。”

  “农垦厅、商贸厅、匠造厅,主管者为厅正。”赵进早有预案。

  大家都是点头,如惠笑着说道:“从前名不正言顺,现在也是堂堂厅正了”

  “这是大略的想法,如何实施,各个厅下面如何设置架构,还要咱们大家一起参详出来,周先生你回到清江浦之后,咱们可以通过书信来讨论,不要吝惜快马传递。”听到赵进的话,周学智连忙答应下来。

  说到这里,周学智却又是说道:“老爷,属下来之前受了那承北号李子游的嘱托,说请老爷收留他们李家几个子弟入赵字营,那都是将门出身的精锐,一定能帮上忙。”

  这说得就是李森兄弟几个了,赵进直接说道:“让他们先去武馆,把咱们赵字营的规矩学会再说。”

  看到周学智脸上有些为难神色,赵进笑着说道:“他们几个也立了功劳,又有这次随军的资历,起点肯定要比普通的学丁高,在咱们这学堂里也是有考试的,如果真有本事,学得快,考得好,很快就可以出来成为家丁,如果学不出考不出,这样的人我们还用什么?”

  “老爷这般说,属下也可以对那李子游有些交待,倒不是属下和那李子游有什么勾连,而是这承北号和建州女真的联系开始多了,能打听到不少消息。”周学智还是谨慎的解释了句。

  赵字营核心层面都知道赵进对建州女真消息的看重,听到周学智这么说,赵进点点头,示意会做出相应的安排。

  这一场会谈散去,除了陈宏只顾着自己的金库,他要急着回去盘算账目,这一次赵字营北上山东,缴获了大量的金银,同时又有巨量的花销,进出汇总过来,他这边的活计很是繁重,而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三人,都是满腹心事的样子,这次详谈,他们要想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关于徐厚生的安排,赵进早就和徐珍珍商议过,这个倒不用单独来说,而且在这几个厅里,还有一个洋务海贸相关的,如果余致远能一直跟着赵字营向前走,这个位置就是他的。

  按照每日惯例,赵进去营盘那边督导队伍训练,看着天色将黑,在马队的护送下回返家中,这次带队的是马队的分队正巴音,临到赵进私宅门前,巴音忍不住说道:“老爷,王自洋一直在找小的们,托小的们递话给进爷,王自洋很想求见进爷。”

  巴音他们这些蒙古出身的家丁,有部分是王自洋当年的护卫和伙计,还有部分是王自洋从草原上买回来的奴隶,彼此间还有香火情分,说完这句,巴音先解释说道:“马队检查马匹,给马匹诊治的人,一直是王自洋那边的兽医,这才能递话过来,不是小的们私下做事。”

  赵进的亲卫和外人尽量隔绝,这也是避免被人买通,所以巴音要解释一句,赵进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明日去云山行那边见我。”

  听到赵进这么说,巴音愣了愣,随即喜笑颜开,连忙作揖谢过,赵进拍了拍他的肩膀,进了院子,巴音和兽医见面的事情,内卫队安插的眼线早就报到了赵进这边,兴龙社的人也向赵进呈报一份,在随身护卫的亲卫队和马队内,兴龙社的成员不少。

  赵进对见王自洋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过对于马队于将巴音这边,这是给他的体面。

  一进屋子,是两个保姆还有孟子琪、梅香带着赵凤、赵龙来迎接,女儿和儿子看到父亲回来,都是笑嘻嘻的扑上,赵进从山东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都说这经历大战,尸山血海,这血迹硝烟的味道会惊吓孩子,不管怎么洗澡,一抱孩子就哭之类的,结果回来之后才发现是谣言,小孩子那里觉察出这个。

  逗了几下孩子,赵进却有些纳闷,夫君回返,妻子却不见迎接,徐珍珍和木淑兰那里去了,他看了孟子琪和梅香一眼,两个女孩都不敢出声,这两个女孩,一个是徐珍珍的管事丫鬟,一个是赵进母亲何翠花安排过来的,算是下人的领班头目,可这个身份,主母的话怎么敢乱说。

  好在这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徐珍珍和木淑兰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徐珍珍脸上有憔悴神色,木淑兰则是皱眉沉思,看到赵进后,再看看自家丫鬟和孟子琪递过来的眼神,徐珍珍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揉揉额头说道:“现在徐家那边几件大事同时开始,又要扩建火器工场,又要打造农具,还要抽掉铁匠学徒去往各个农庄,徐家子弟也要跟着过去,二叔和厚生那边忙不过来,全得妾身帮忙操持。”

  赵进无奈的摇摇头,说是帮忙操持,实际上就是主持,徐家偌大家族,想要做成这些事就要调动全部的资源,而能调动这些,也能让方方面面听从的,只有徐珍珍一人,这件事说是为徐家忙,实际上还是为赵进再忙,想到这里,赵进叹了口气,只说道:“别太辛苦了自己。”

  “忙完这些,徐家真正骨于的力量都会被集中起来,让厚生那边来管着,二叔管着原来的那些煤铁行业,到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夫君想要伸手却总觉得隔上一层,尽可以运转由心,那时就是夫君和厚生来管,妾身就能清闲了。”徐珍珍笑着回答。

  将打造兵甲火器以及赵字营所需各种钢铁器物的工匠骨于抽调,建立直属于赵字营的制造力量,而不是现在这般由赵字营安排徐家来做,这样效率和产量都会高很多,省了很多环节和扯皮,这件事是徐厚生提起,赵进点头,徐珍珍大力推动的。

  孩子们和徐珍珍、木淑兰在一起的时间多,还是亲近她们两个,立刻凑了过去,徐珍珍在那里笑着抱起,木淑兰的眉头倒是一直皱着,等坐在饭桌上之后,孟子琪刚要上前询问是不是上菜,木淑兰突然开口说道:“进夫君,让她们先都下去吧?”

  赵进一愣,徐珍珍也抱着孩子看过来,看到木淑兰满脸郑重,赵进挥了挥手,站在一边的梅香还好,孟子琪却有点委屈,不过还是施礼之后都退了出去,屋中无关人等离开之后,木淑兰有些焦躁的开口说道:“夫君,在滦州的王好贤不见了。”

  提到这个名字,赵进愣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所谓闻香教正宗本代教主,是闻香教创始教主王森的嫡子,名义上是可以号令天下闻香教教众的人物。

  送去京师千刀万剐的徐鸿儒也是号称教主,却只能控制山东这边的教众,运河上、北直隶、南直隶还有河南等地的闻香教众则是名义上尊奉王好贤为尊,当然,徐鸿儒只有山东,却能号令山东,王好贤说是天下为尊,可号令却未必能出滦州所在的永平府。

  “这样的人不见也就不见了。”赵进无谓的说道,这种被富贵养废的人物实在不值得在意,赵进甚至在想,木淑兰这么焦躁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太对。

  “夫君,王好贤是个公子哥,可他身边却有些精于角色,这些精于人物平时留在滦州侍奉王好贤,可一旦下到地方上去,立刻就能做起很大局面,当年徐鸿儒就是这样,妾身害怕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徐鸿儒,更怕他们现在去山东,把被夫君你打散的局面收拾起来。”木淑兰越说越快。

  “王家养着不少死士,又喜欢用刺客杀人,妾身就怕他们占住了山东的局面,会针对夫君你这边,我我本来想着等一切平息,再请夫君派人去滦州那边盯着,却没想到王家没有和从前那样去朝中活动,而是直接不见了”木淑兰有些急了。

  赵进看了看徐珍珍,徐珍珍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在那里逗弄孩子,赵进苦笑了声,木淑兰所说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古怪,按说有王家这样的潜伏敌人,理应事先就安排盯住,不该事到临头再做紧张,而且王家那种一直做不成什么事情的势力,在眼下这个局势又能做什么?

  不过自家女人的焦躁紧张,总不好视而不见,赵进耐着性子询问了几句,却大概理解了木淑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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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7章 内宅的焦躁

  如惠一边记录一边答应,等赵进这边说完,他修改几笔后,却是笑着感慨说道:“属下小时候,家父一直想让属下接掌云山寺,一直教授属下管理云山寺内外大小事务,教授如何体察人心,如何安插亲信,当时还说,这一套东西放在功名路上也足可以做个能员了,后来这方丈和监寺没有做上,官也没有当上,却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他说得轻松,话里却有不少的感慨唏嘘,众人都是笑,王兆靖开口对赵进说道:“大哥,光是农垦、贸易、匠造这几个名字,未免显得不够郑重,可否像营内的团、连、队这种,设置职司。”

  “农垦厅、商贸厅、匠造厅,主管者为厅正。”赵进早有预案。

  大家都是点头,如惠笑着说道:“从前名不正言顺,现在也是堂堂厅正了!”

  “这是大略的想法,如何实施,各个厅下面如何设置架构,还要咱们大家一起参详出来,周先生你回到清江浦之后,咱们可以通过书信来讨论,不要吝惜快马传递。”听到赵进的话,周学智连忙答应下来。

  说到这里,周学智却又是说道:“老爷,属下来之前受了那承北号李子游的嘱托,说请老爷收留他们李家几个子弟入赵字营,那都是将门出身的精锐,一定能帮上忙。”

  这说得就是李森兄弟几个了,赵进直接说道:“让他们先去武馆,把咱们赵字营的规矩学会再说。”

  看到周学智脸上有些为难神色,赵进笑着说道:“他们几个也立了功劳,又有这次随军的资历,起点肯定要比普通的学丁高,在咱们这学堂里也是有考试的,如果真有本事,学得快,考得好,很快就可以出来成为家丁,如果学不出考不出,这样的人我们还用什么?”

  “老爷这般说,属下也可以对那李子游有些交待,倒不是属下和那李子游有什么勾连,而是这承北号和建州女真的联系开始多了,能打听到不少消息。”周学智还是谨慎的解释了句。

  赵字营核心层面都知道赵进对建州女真消息的看重,听到周学智这么说,赵进点点头,示意会做出相应的安排。

  这一场会谈散去,除了陈宏只顾着自己的金库,他要急着回去盘算账目,这一次赵字营北上山东,缴获了大量的金银,同时又有巨量的花销,进出汇总过来,他这边的活计很是繁重,而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三人,都是满腹心事的样子,这次详谈,他们要想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关于徐厚生的安排,赵进早就和徐珍珍商议过,这个倒不用单独来说,而且在这几个厅里,还有一个洋务海贸相关的,如果余致远能一直跟着赵字营向前走,这个位置就是他的。

  按照每日惯例,赵进去营盘那边督导队伍训练,看着天色将黑,在马队的护送下回返家中,这次带队的是马队的分队正巴音,临到赵进私宅门前,巴音忍不住说道:“老爷,王自洋一直在找小的们,托小的们递话给进爷,王自洋很想求见进爷。”

  巴音他们这些蒙古出身的家丁,有部分是王自洋当年的护卫和伙计,还有部分是王自洋从草原上买回来的奴隶,彼此间还有香火情分,说完这句,巴音先解释说道:“马队检查马匹,给马匹诊治的人,一直是王自洋那边的兽医,这才能递话过来,不是小的们私下做事。”

  赵进的亲卫和外人尽量隔绝,这也是避免被人买通,所以巴音要解释一句,赵进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明日去云山行那边见我。”

  听到赵进这么说,巴音愣了愣,随即喜笑颜开,连忙作揖谢过,赵进拍了拍他的肩膀,进了院子,巴音和兽医见面的事情,内卫队安插的眼线早就报到了赵进这边,兴龙社的人也向赵进呈报一份,在随身护卫的亲卫队和马队内,兴龙社的成员不少。

  赵进对见王自洋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过对于马队干将巴音这边,这是给他的体面。

  一进屋子,是两个保姆还有孟子琪、梅香带着赵凤、赵龙来迎接,女儿和儿子看到父亲回来,都是笑嘻嘻的扑上,赵进从山东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都说这经历大战,尸山血海,这血迹硝烟的味道会惊吓孩子,不管怎么洗澡,一抱孩子就哭之类的,结果回来之后才发现是谣言,小孩子那里觉察出这个。

  逗了几下孩子,赵进却有些纳闷,夫君回返,妻子却不见迎接,徐珍珍和木淑兰那里去了,他看了孟子琪和梅香一眼,两个女孩都不敢出声,这两个女孩,一个是徐珍珍的管事丫鬟,一个是赵进母亲何翠花安排过来的,算是下人的领班头目,可这个身份,主母的话怎么敢乱说。

  好在这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徐珍珍和木淑兰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徐珍珍脸上有憔悴神色,木淑兰则是皱眉沉思,看到赵进后,再看看自家丫鬟和孟子琪递过来的眼神,徐珍珍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揉揉额头说道:“现在徐家那边几件大事同时开始,又要扩建火器工场,又要打造农具,还要抽掉铁匠学徒去往各个农庄,徐家子弟也要跟着过去,二叔和厚生那边忙不过来,全得妾身帮忙操持。”

  赵进无奈的摇摇头,说是帮忙操持,实际上就是主持,徐家偌大家族,想要做成这些事就要调动全部的资源,而能调动这些,也能让方方面面听从的,只有徐珍珍一人,这件事说是为徐家忙,实际上还是为赵进再忙,想到这里,赵进叹了口气,只说道:“别太辛苦了自己。”

  “忙完这些,徐家真正骨干的力量都会被集中起来,让厚生那那边来管着,二叔管着原来的那些煤铁行业,到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夫君想要伸手却总觉得隔上一层,尽可以运转由心,那时就是夫君和厚生来管,妾身就能清闲了。”徐珍珍笑着回答。

  将打造兵甲火器以及赵字营所需各种钢铁器物的工匠骨干抽调,建立直属于赵字营的制造力量,而不是现在这般由赵字营安排徐家来做,这样效率和产量都会高很多,省了很多环节和扯皮,这件事是徐厚生提起,赵进点头,徐珍珍大力推动的。

  孩子们和徐珍珍、木淑兰在一起的时间多,还是亲近她们两个,立刻凑了过去,徐珍珍在那里笑着抱起,木淑兰的眉头倒是一直皱着,等坐在饭桌上之后,孟子琪刚要上前询问是不是上菜,木淑兰突然开口说道:“进。。夫君,让她们先都下去吧?”

  赵进一愣,徐珍珍也抱着孩子看过来,看到木淑兰满脸郑重,赵进挥了挥手,站在一边的梅香还好,孟子琪却有点委屈,不过还是施礼之后都退了出去,屋中无关人等离开之后,木淑兰有些焦躁的开口说道:“夫君,在滦州的王好贤不见了。”

  提到这个名字,赵进愣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所谓闻香教正宗本代教主,是闻香教创始教主王森的嫡子,名义上是可以号令天下闻香教教众的人物。

  送去京师千刀万剐的徐鸿儒也是号称教主,却只能控制山东这边的教众,运河上、北直隶、南直隶还有河南等地的闻香教众则是名义上尊奉王好贤为尊,当然,徐鸿儒只有山东,却能号令山东,王好贤说是天下为尊,可号令却未必能出滦州所在的永平府。

  “这样的人不见也就不见了。”赵进无谓的说道,这种被富贵养废的人物实在不值得在意,赵进甚至在想,木淑兰这么焦躁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太对。

  “夫君,王好贤是个公子哥,可他身边却有些精干角色,这些精干人物平时留在滦州侍奉王好贤,可一旦下到地方上去,立刻就能做起很大局面,当年徐鸿儒就是这样,妾身害怕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徐鸿儒,更怕他们现在去山东,把被夫君你打散的局面收拾起来。”木淑兰越说越快。

  “王家养着不少死士,又喜欢用刺客杀人,妾身就怕他们占住了山东的局面,会针对夫君你这边,我。。我本来想着等一切平息,再请夫君派人去滦州那边盯着,却没想到王家没有和从前那样去朝中活动,而是直接不见了。。”木淑兰有些急了。

  赵进看了看徐珍珍,徐珍珍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在那里逗弄孩子,赵进苦笑了声,木淑兰所说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古怪,按说有王家这样的潜伏敌人,理应事先就安排盯住,不该事到临头再做紧张,而且王家那种一直做不成什么事情的势力,在眼下这个局势又能做什么?

  不过自家女人的焦躁紧张,总不好视而不见,赵进耐着性子询问了几句,却大概理解了木淑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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