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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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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三十八章 发饼

  尽管事先得到了种种许诺,可真看到济宁城的时候,葛田丰还是倒吸了口凉气,这和那些县城村寨完全不是一回事,高耸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还有城头密密麻麻的守备兵马,要打下这个,不知道要用多少人命来填..

  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你如何了,漫无边际的流民大队之中,越来越多的别样人物出现,怎么看怎么像是绿林杆子一等,这类人和流民总数比起来,不过百分之一的数量,可这些强人弓马齐全,又有配合组织,他们是狼,流民是羊,那里能够抗衡,只能任由驱策。

  沿途打破村寨的时候,房屋院墙都是被拆个精光,里面成形的木梁木架还有粗竹竿之类的都不丢弃,专门会安排人扛着,本来大伙以为这是路上烧火用的,没曾想却一直带到了这边。

  这些木材就在城下捆扎成了云梯和各种器械,尽管葛田丰不懂这个门道,可也是能看出来,这些器械比攻打各处县城村寨市后所用的要好很多,如果在那个时候就用这些,肯定会少死很多人,只是这话,葛田丰也知道不能说出口。

  除了这捆扎器械,其余的事情就是督促大家挖土,谁能挖的多些,就多块饼子吃,这让大家争先恐后,济宁城周围各处,处处被挖出大坑。

  一路上打破的城池砦堡多了,葛田丰也比从前懂得多了些,比如说他大概能猜到,济宁城头上一定备齐了各种滚木礌石,一定有用粪便熬煮成的金汁,开水是一定有的,搞不好还有滚油,各处城门已经被土包沙袋填死,看这个规模的城池,估摸着想要挖开不可能,就算有内应也搬不走。

  而且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济宁州的城池在地震中没有受损,看着高耸hòu重的城墙上连个裂纹都没有,护城河里的水也是足的,更不必说,城头还有官军,这样的城池想要拿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到这个时候,葛田丰已经怕了,那些攻城而死的惨状他看了太多,这段日子他多少吃饱了几顿,对那地上仙国和极乐家乡没那么期盼,反倒心里隐隐生出不安,觉得可能这个不是什么真的。

  怕了想走的人不只是葛田丰一个,看到济宁城池的规模之后,已经有不少人心慌心怯,很多同乡同族的已经开始议论离开的事情。

  不过想要离开是犯忌讳的,那些骑马带刀的健壮人等,凶神恶煞的巡视四处,谁要想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琢磨出些东西之后,葛田丰隐约间就觉得,身边并不都是被逼到绝路上的苦命人,还有别人的探子,不然随便说句话,怎么就传到别人耳朵里了。

  葛田丰闷不做声,可那些私下议论的却有不少倒霉的,让人心凉的是,过来抓人杀人的,却都是前段时间一同赶路的冇苦兄弟,甚至还有同族同乡,可他们没有顾惜一点情谊,下手心狠手辣。

  无非是每天能吃的比别人多些,无非被那些会主香主笼络过去,看着比别人地位高了不少,就冲着这些,他们就可以对同乡同族同样可怜的人下杀手。

  白天不能走,可这么多人,乱糟糟的局面,天黑的时候可以跑出去,葛田丰自小就是个夜瞎子,可夜里这边点篝火的不少,总能把小时候趁乱偷瓜的本事拿出来,爬也要爬出去,在这边就是死路一条!

  可白日里忙碌cāo劳,晚上有杂粮野菜混起来的团子果腹,吃了两个之后,葛田丰沉沉睡去,等夜深再说。

  真到了夜深时候,葛田丰醒了,但这醒来却是被惊醒的,被身边响起的惨叫声惊醒,杀人的凶狠呼喝,和受伤濒死的惨嚎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营地之间,而且还不止是一处,不时响起大骂:“跑到那里去,你一定是奸细!”

  “妖魔,西天神国就在眼前,你怎么就不敢近了!”

  这么多人围聚在济宁城下,每日里吃喝排泄,加上没什么洗漱可言,宿营的地方早就是腥臭不堪,可现在在这些恶心味道里,都多了些血气,经历了这段时日之后,大家都对这个气味很熟悉。

  听到这个,闻到这个,葛田丰愣怔了下,又是闭上眼睛,在那里开始装睡,没过多久,白日里的疲惫涌上来,真得睡了过去。

  这一夜,济宁城头灯火通明,彻夜不眠,官兵和民壮巡视不停,时刻备战,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山东几次闹灾,济宁这边都是安然无恙,完全是个世外桃源的模样,别处因为苛捐杂税、辽饷盘剥、天灾人祸闹得民不聊生,而济宁却因为漕运繁荣发达,且因为这边一直有官军驻守,能召集起足够的民壮团练,从前即便有大股流民,不是避开济宁走,就是被打散接受安排。

  今年两次地震,稍有远见的人都能想到流民将起,可大家也都想到各县因为地震道路断绝,灾民想要流动起来也要吃饭才有力气,也得有人带领才能走出来,这对于一团散沙困苦煎熬的百姓来说几乎不可能。

  谁能想到,这些百姓真的走了出来,而且由小变大,汇聚成这可怖的洪流,沿路冲垮州县,一直来到了这号称鲁地之冠的济宁城下。

  消息不断传来,济宁州上下都是焦急惶恐,乱成了一锅粥的模样,可在这个要紧时候,济宁守备还要拨出手下部分兵马去守卫兖州府府城,山东文武官员都分得清轻重,济宁失陷,无非是戴罪立功,率军夺回,若是在府城的鲁王有什么闪失,大家只有下诏狱等死一条路了。

  济宁州内的兵马本就不多,如果再走些,那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猪羊,当即由济宁知州出面,各路豪商士绅出钱出粮,将那济宁守备的兵马留了下来,对外则是号称晚几天再出发..

  除了官军之外,豪商士绅,各路商会,大笔的钱粮凑了出来,直接在城内城外征募乡勇民壮,济宁武库也被打开,兵器都是分发下去。

  相比于别处,济宁这个漕运重镇对闻香教的了解更深些,官吏和富贵这一层和教众信众打交道也更多些,本城也有闻香教会主和香主,平时把持着漕运相关,这次流民闹起,他们非但没有兴高采烈的景从,反而是破口大骂,去年断河,今年又要断河,难道让大伙喝西北风吗?

  平时大家处的不错,也是一起发财,在这样的关键时候,也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咱们家业富贵都在这城内,真等了流民进城,难道你就能保全了?还是你以为你能在进城之前保全?

  提前打了招呼,也安排了人手去盯着,凡是和漕运相关的,就不会被选为团练乡勇,那些人居住的地方也有人紧盯不懈,然后全城大索,凡是来历不明或者看着可疑的,一概抓到牢里去,就是害怕出现别处那等里应外合的局面。

  不过这济宁又和那些州县不同,济宁的富庶放在全天下也是排的上号,不说富足,温饱的人远比山东其他各处多,有这样的日子,就不会去烧香信教,就不会奢望什么地上仙国,能过得好些,看多了临近各处的惨状,就唯恐自家也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钱粮发下,兵器发下,民壮乡勇很快就是征集齐备,在城头上战战兢兢的准备去拼命,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还没到天亮的时候,葛田丰就急忙爬起来,模模糊糊的看着城墙上的灯火,济宁城池周围能抢光的东西早就抢光了,能吃光的也都吃干抹净,可让人意外的是,每天总有些粮食出来,虽然是和杂菜、麸皮、草根甚至还有木屑什么的混在一起,但吃了多少能顶点用,但不是人人都有,很多身体虚弱的,已经两三天没捞到一晚。

  看着周围纷纷醒来的同伴,葛田丰四下打量,等到那发粮的一过来,一定要先抢过去。

  正在全神贯注的四处打量,突然间人群从外到内的骚动起来,葛田丰先是一愣,随即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这味道让葛田丰猛地站了起来,这可不是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熬出来的糊糊,里面肯定有米面,搞不好还有油盐。

  大家都饥饿难耐,可不仅仅是葛田丰闻出了这个味道,人们纷纷站起,想要第一个跑过去,随即大家就发现了味道的来源,一辆辆大车在青壮围绕下进入了流民的营地之中,车上有大竹筐,上面盖着蒙布,热气腾腾。

  人群发一声喊,直接就是冲了过去,有人摔倒在地上,被无数只脚踩踏而过,开始还能哭喊挣扎,后来很快就没了声息,也没有人去理会他的死活。

  到了那大车跟前,很多人直接就想要冲上去抢,生怕下手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曾想还没靠前,就被护卫大车的那些青壮用棍棒狠狠打了回来,有人连棍棒都不惧,那些青壮直接动了刀子。

  血溅五步之后,场面总算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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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三十九章 饼换命

  “人人有份,拿得到的站一边,拿不到的站另一边等着,谁要不听话,不要怪老子的刀子不认人”凶神恶煞的呼喝,那刀子上还滴着血,谁也不敢乱动了。

  接下来总算没人上去抢,可也说不上是有秩序,身强力壮的总归能挤到前面,老弱就没办法了。

  葛田丰自小没吃过饱饭,身材瘦小,十六七岁年纪却像是个十三四的身量,即便有点力气也很难争过别人,挨了几拳几脚之后就靠不了前了。

  居然是杂粮饼子,拿到的人都在大口吞咽,闻着香气,这可是实打实的粮食,可能还掺了点油盐进去,什么西天仙国,能吃到这个,那就是仙国。

  等身强力壮的分完了,拿着刀棍的人没让他们继续拿,让这些人等在一边,葛田丰这次算是力气大的,拼命挤在了前面,可到了跟前,却什么都没有。

  有一个分发饼子的跳到了大车上,随手掀开了一个竹筐的蒙布,然后把竹筐倾斜,围着大车的人群“哗”的一声,大家都看到里面满满的都是饼子,上面还泛着油光。

  很多人忍不住吞咽口水,很多人下意识的向前拥挤,但又被怒骂乱打拦了回去。

  “你们想吃吗?那就跟着来”那人吆喝着说道,他这话一说,先前领了饼子身强力壮的一于人也想上前,这人却吆喝了回去:“拿到饼子的别跟着来,没你们的份了,不听话的,要你们的命”

  这些日子下来,大伙也明白对方的做派,说要要你的命,那就真会动手杀人,这话一说,立刻镇住了场面。

  什么时候能吃到饼子,闻着味道的葛田丰浑浑噩噩的跟着大车走,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样子,还有几个妇人捏着嗓子说道:“大爷行行好,俺陪你睡”

  这话直接被骂了回来,这几个妇人衣不遮体,露出来很多,看得葛田丰呼吸粗重,可葛田丰也知道流民里面年轻的漂亮的女人女孩子早就被挑拣于净,其余那些有点摸样的,想要活下去也得让人为所欲为,剩下的这些都是实在拿不出手或者年纪大的。

  天已经微微亮了,济宁城东的地势平坦无比,放眼能看到很远,跟着大车的葛田丰能看到其他各处都有这样的人群,大车后面跟着一堆人,都是朝着济宁城下的方向走去。

  流民营地实在太大,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东边天已经大亮了,葛田丰能看到一包包土和沙袋摆在营盘的边缘,距离那护城河几十步的地方。

  在营地边缘地方,早就有拿着兵器的流民青壮等候,葛田丰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因为虔信和健壮被挑走的同乡同族,拿着铁器的人少,倒是不少拿着竹竿和削尖的木棍,能看到前段焦黑,显然是被烤制过,按照葛田丰这一路上的了解,搞不好还在粪水里面泡过,只要被刺出血来,那就活不成了。

  只不过这些手持器械的青壮们可不讲什么同乡同族的情分,大车停住不动,还没说发不发,他们就恶狠狠的驱赶跟着大车的老弱流民们向前,走出营地那边,有走慢几步的,立刻被狠狠抽打,还有人顶了几句嘴,直接就被木枪竹枪戳了个通透,拔出来的时候,人倒在地上,鲜血迸溅周围人满身满脸,吓得惊叫一片,都慌忙走出去,

  黑压压的一片,光是这一波怎么也得有几千,看着后面还有各队被大车领着向这边走,这差不多是几万人的样子“把土包丢进护城河里去,丢进去一包,吃一块,丢两包,吃两块,能填进去多少包,就吃多少,你不怕撑死就尽管去”每辆大车上都有人吆喝大喊。

  城头也已经生火,开水滚油金汁的味道飘到城下,难闻好闻,大伙都明白只要过去,恐怕是死路一条。

  “去就能吃个饱,不去就是死”车上的人也不讲什么因果报应,赤裸裸的利诱威胁。

  盖在竹筐上的蒙布都被掀开,诱人的香味弥漫开来,每个人肚子乱叫,吞咽口水,随即哭喊叫骂就是响起,拿着竹枪木枪的那些人开始驱赶大伙向前。

  “快把土包拿起来,不然死路一条”

  “快点,向前跑,填下去,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突然有人哭喊着跪下来,拼命磕头,可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四五根竹枪已经把人穿透,死的不能再死。

  在这样的局面下,大家都是战战兢兢的拿起了那土包,惨叫声不住的响起,走得慢的,或者有意拖延的,都被毫不留情的刺杀,人命不值钱,人命在这个时候,就是用来吓唬人的工具。

  后面人惨叫着倒下,前面人就快走几步,可前面还有人挡着路,再不走快,自己就要被刺杀,那就只能向前推挤,前面的人走慢了,被后面人推搡,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立刻被后面的人踩踏过去,背着土包的人更加沉重,被几个人踩踏过去,就活不了了。

  在这样的威逼下,前后彼此催促,脚步越来越快,到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很多人心里的念头并不是怕死,而是回去能吃一块饼子。

  “填河了”有人高喊,城头城下都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嚎叫。

  “填河吃饼子”

  济宁城池下的护城河并不宽,这护城河在山东各处的城池里是难得的奢侈,别处甚至都没办法引水过来,济宁这边好歹可以借用微山湖和漕运水道,但也只能意思意思。

  因为不宽,所以城头的弓箭居高临下可以射到护城河的另外一边,第一批人扛着土包跑到,城头锣声敲响,箭支呼啸着飞下来。

  衣不遮体如何能挡住箭射,食不果腹动作缓慢,如何能闪躲,跑在前面几排的流民惨叫着倒下,人潮的速度却没有停止,大伙都知道这个时候停住,只会被后面冲上来的人踩死踩烂,城头上的弓箭可不是能射中每个人。

  葛田丰一开始就在队伍中间,抢饼子的时候,他比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可和现在这些人比起来,却算是出挑的,葛田丰明明可以跑在最前面,却背着土包跑在人群中,不时的闪躲身前身后。

  这么多人向着护城河冲过去,城头射下来的弓箭除了激起几朵浪花之外,根本挡不住这汹涌的人潮,城头的弓箭快就停下来了,算计起来,城上的一根弓箭比下面一条人命要值钱太多太多开始时候人潮扑过去很快,可大家都跑起来之后,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毕竟距离后面的驱赶威逼也远了。

  弓箭停下,已经有人到了护城河边,土包直接丢了下去,转身向回跑,脸上已经带着兴奋,回去就能吃饼子了葛田丰也趁着这个时候加快了脚步,可就在这时,猛看到从城内有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抛了出来,越过城头直接砸在了人群之中。

  似乎是土石捏合成的圆球,呼啸着砸在人身上,被砸中的人脑袋和上身直接稀烂,那土石捏合成的球体似乎不那么牢靠,砸中之后四分五裂的崩散,土块碎石飞溅出去,凡是被波及到的都是筋骨断折,葛田丰猛地低头,只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屑擦过脸颊,直接割开了道口子,血止不住的流下来。

  这十几个土球,立刻就把人群的势头打停了一下,不少人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跑,可就在这个当口,在流民营盘里又有更多的人涌上前来,这些人或许都是被带到这边来,填河一包土就能捞到一块饼子。

  城内这杀伤巨大的土球呼啸着飞出抛下,不过就是三轮左右也是停下,流民的势头实在是太过汹涌,无穷无尽,这跑出来的土球也拦不住这样的势头。

  一包包沙土被丢进护城河中,眼看着本就不宽的河道被填满起来,马上就要成为一片平地模样。

  明知道挡不住,可也不能看着对方一步步杀到城墙底下,土球还是呼啸着从城内砸出来,弓箭也零散发射。

  不住的有人倒下,甚至有人躲过了城内的弓箭和土球,却没有躲过身后同伴的推搡和冲撞,就那么直接摔进了护城河中,他们基本上没有爬起来的机会,直接被后面的土包或者同样被推挤下来的人砸下去,成了填河的一部分。

  葛田丰打起了全副的精神,丢下土包后直接转身,在迎面而来的人潮中寻找缝隙,实在是闪躲不过,就将对面的人打倒,就这么亡命狂奔,看着身前身后一具具尸体倒下,总算回到了大车面前。

  就在自家刚出发的那个地方,又有大批大批的人被推倒了前面,看着葛田丰跑回来,已经有人举着竹枪要刺杀,葛田丰挥舞着双手大喊着说道:“我把土包丢进河里了,给我饼子吃,给我饼子吃”

  可怎么看都不像要给饼子的模样,有人拿着刀棍已经过来了,就在这时候,大车上一人吆喝着说道:“好兄弟,过来拿块饼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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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章 不值一文

  葛田丰这才挤到了前面去,那人满脸笑容,从大筐里拿出一块饼子递过来,葛田丰在周围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接过,直接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他手上全是泥土,脸上还有迸溅的血迹,不小心都沾染到了饼子上,葛田丰那里顾得上这个,只是狼吞虎咽。

  这是粮食,虽说里面有高粱和麸皮,可里面也有粗面,还带着些油盐味道,不知道是血迹还是饼子本身有的。

  吃完了饼子,拿着木枪和竹枪的人又是威逼上来,葛田丰把手指都舔的于净,没等任何人催促,他又去扛了一包土,就冲这块饼子,豁出这条命又能怎么样,不能吃到,死也就死了。

  第一波威逼出来的人不少都是活着回来了,有人经历过刚才的惊心动魄之后,再也不想去,可由不得他们,也有人和葛田丰差不多的性子,为了能再吃一块,豁出去也就豁出去了。

  后来的人看到葛田丰狼吞虎咽的样子,却不像是最先那批那么害怕了,反而有些跃跃欲试,而大车上那些人也开始拼命的鼓动,有了例子,有了榜样,总比于巴巴的利诱和威胁要强很多。

  城内抛出土球的频率越来越低,箭支也是稀稀落落的,不过一直关注城头的葛田丰也注意到,城头的人越来越多了,烟气也越来越重,可能城头那些大锅早就已经烧开沸腾。

  当护城河被填平的时候,靠近城墙根的流民又是遭到了杀伤,城头的石块雨点般砸下,很多来不及闪避的人都直接被砸死在城下。

  吃了东西的葛田丰精神很足,有了经验的他也愈发的灵活小心,等到护城河被填平,不再扛着土包上前的时候,他已经吃到了三块饼子。

  回到大车前,刚被领出来的那些老弱流民有人拿起了土包沙袋,也有人围在那些新造的攻城器械下面。

  领到一块饼子之后,大车上的人没让葛田丰离开,只是拿起一根竹枪递给他,笑着说道:“你小子出息,运气来了,去那边呆着,听吩咐做事,你不会饿肚子了”

  葛田丰一愣,再看看周围那些刚拿到竹枪木枪的,都是刚才扛土填护城河时候的同伴,他们在人群中表现最出色,活到了最后,得到了这个好处。

  别的话,葛田丰都没有听清,唯有那句“不会饿肚”让他精神一振,接过竹枪,葛田丰本想把饼子留着下顿吃,想了想拿在手里大口咀嚼,跟着其他人一起朝那边走去。

  没走几步,只看到几辆大车拼在一起,上面站着几个人,围着这些大车的人和流民营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各个健壮精悍,比流民那形销骨立的骷髅模样强到天上去,比起那些凶神恶煞的角色也是不同,他们明显看着更厉害,却安静的多。

  看到葛田丰他们凑过来,环绕大车的这些精壮汉子只是冷冷抬眼,手中朴刀摆动,示意对方离开,尽管没有呵斥,可凡是经过他们的人都是下意识的听从,连声音都不敢抬高,乖乖离开。

  大车上站着的六个人,有五人是武人打扮,拱卫着一个身穿白袍长发披散的人,路过的时候,葛田丰居然还听到了上面的一句话。

  “这济宁城内居然还有石硇”

  这句话他什么也听不懂,瞥了一眼上面,就跟着大队走了下去。

  等葛田丰到了后面,刚才因为填河沸反盈天的场面开始安静下来,他注意到又有一队队的流民被带上来,这些人就是当初挤在前面领到饼子的人,和这些人一起的,还有扛着东西的劳力。

  “等下他们就要攻城了,谁要不肯向前,直接就戳死了他们”一名拿着长矛的大汉粗声说道。

  在填埋护城河的过程中淘汰出来的一于人拿着竹枪开始向前移动,领杂粮饼子的时候,他们被挤在了后面,然后被带到前面来送死,现在他们要逼着那些挤他们的人去送死了,在这个时候,葛田丰莫名觉得有一种快意,你们不是能抢吗?你们不是占了前面吗?现在就给我向前冲,不去就戳你个对穿,不光他这么想,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各个咬牙切齿,不少人甚至露出了笑容,笑容狰狞嗜血。

  如此绝望的环境里,能让别人去死,或者让别人比自己早点死,这就是难得的快活等葛田丰他们上前之后,一捆捆的东西也开始发放,都是四尺左右的竹枪木枪,比葛田丰他们所拿的要短很多。

  而没领到饼子,也没赶上填河的那些最弱者,则是被驱赶到了最前面,有人抬起了各种各样的竹木器械,更多的人则是扛着土包沙袋,站在他们后面的人则是拿着削尖的短竹枪木枪,更后面的则是葛田丰他们这一队。

  此时已经没有人讲什么地上仙国,讲什么虔诚敬奉,声嘶力竭,如狼似虎,冲上前去能回来就能吃饱肚子,不冲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有人不断煽动,只要开了济宁州,那就什么都不愁,粮食、金银、女人随着大家快活。

  不去就死,已经有走慢几步的人被毫不留情的戳死,刚吃了一块饼子非但没有饱,反而对食物更加渴望,这些日子的绝望也让人脑子不那么清楚,冲上去能吃饱,冲进济宁城去,就能肆意快活,很多人呼吸变得粗重,眼睛也都红了,还有人大声嚎叫,好像野兽一般。

  “攻城,攻城”杂七杂八的呼喊响起,最前面扛着攻城器械的那些老弱忍不住哭喊,可他们不得不向前走去,因为不动,就会被后面刺杀,后面那些准备攻城的也不得不抓紧向前,因为他们不动,后面有更长的竹枪等着他们。

  刚刚退缩回来的人潮又向前涌动,第一波加快,第二波也跟着加快,葛田丰所在的队列也开始向前滚动。

  葛田丰和身边的人已经忘了自己攻城时候是何等绝望,局面是何等的凶险,反觉得驱赶前面那些人前行是快意无比的勾当,特别是这伙人刚才把自家挤到后面,害自己没吃到饼子,还因此被抓到前面送死,现在轮到他们了这次和填河的时候不同,上一次是知道挡不住,城头射下的弓箭和从城内抛出来的土球很快就是停住,可这一次才走近了,土球就呼啸着砸了出来,而且频次大大增加,每一发落地,都是死伤一片,举着攻城器械的老弱那里受得了这个,立刻就是丢下东西转身就逃,随即被身后的人堵住,毫不留情的刺死几个之后,又只能回头捡起。

  等跨过填平的护城河之后,连第二队准备攀爬攻城的人都顶不住了,可他们同样没办法后退,在他们的身后,同样有削尖的竹枪木枪逼迫。

  人潮扑向城墙的势头稍有停滞,可丝毫不见畏缩,不管是城内抛出的土球,又或是弓箭,都做不到时刻不停,这间隙就是突进的空当。

  踩踏着一具具尸体,痛哭流涕,叫骂呼喊,流民们还是突进到了城下,土包沙袋被一包包丢下。

  按照出发前的吩咐,后面拿着四尺木枪的人群不断督促着前队的动作,让他们搭起一个稍微像样的土堆,不然那些器械没办法堆上,在出发前有人和他们讲,如果不做这些,那么上城的希望就会少一分,活命的把握就会更少。

  在城墙下堆砌土包沙袋的时候,城墙垛口处,滚木擂石雨点一般的砸下,下面的流民头破血流直接倒毙,有人想跑却立刻被戳死刺死,连带着使用四尺木枪的第二队也被波及砸伤,可他们身后同样有逼迫,根本不敢退步。

  云梯被架起,在下面甚至还搭起了遮挡的木棚,多少能挡住上面的攻击,看到这一幕,流民们都禁不住兴奋起来,只要攀爬上去,就能进城,就能快活,就能脱离苦海,而且看着云梯搭在城头,下面又有遮挡,这把握实在是不小从流民大队又有命令传来,层层传递,不断有人吆喝出声,逼迫着人向上攀爬。

  最前面一个背着木枪,手里拿着块算是盾牌的木板举着,开始上了梯子,后面的人次第爬上。

  城头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地,一时间没有反应,几十架云梯架起,流民开始吆喝着向上攀爬,看着上云梯的人越来越多,后面督战围观的流民们爆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有人甚至摩拳擦掌准备上前了。

  葛田丰也抬头看着,心想如果这时候用滚木擂石砸下来,一定可以杀伤不少人,为什么停住了,人继续攀爬,最先一个距离垛口看着不远了,葛田丰这一队兴奋异常,已经有人向前,让更多的人向上,葛田丰却不敢动了。

  济宁城头垛口终于有了动静,有人用木叉架起云梯前端向外推,有几架云梯猝不及防,直接被推倒,上面十几个人惨叫着和云梯一起翻到,他们下面又有不少人躲避不及,被结结实实砸到,死伤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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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一章 等官军来到

  可其他云梯却是早有预备,那木叉不是被最上面的人拨开,就是推不动,眼看着木叉缩回,立刻就能上城,流民队伍的欢呼声更大,正在这时候,看着有人拎着木桶出现在了垛口处,开水淋了下来。

  一桶桶开水从城头淋下,举着的木板根本没办法挡住这热水,一个个云梯上的流民大声惨叫,从上面直接摔了下来,有人落地就是摔死,有人一时间却被不得死,在地上痛苦无比的翻滚。

  随即一条条燃烧着的黑色布条又被从城头丢下,丢在云梯上,很快就把云梯烧了起来,靠在城墙上的几十架云梯成了几十个燃烧的火炬。

  有人急忙将云梯放翻,用沙土扑灭,又是重新架起,重新逼迫人去攀爬,等到城头将金汁倒下来之后,流民彻底崩溃了,手持短枪的那一队不顾死活,直接和后面督战的人厮杀起来。

  在木叉推云梯无效的时候,葛田丰身边的人愈发激动,已经有人拼命向前拥挤,唯恐自家落后,可葛田丰却拼命向后退,他看到了越来越靠近垛口的烟气和热气,知道不好了。

  等到大队溃散开来,大伙没有立刻撤走,还是在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葛田丰突然觉得心惊胆战,这一波波的都倒在了城下,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稀疏,接下来不会轮到自己这边了吧那土球弓箭滚木擂石还能躲避,可人在云提上,那开水滚油的浇下来怎么办,葛田丰再怎么不怕,也觉得浑身发寒,一时间他都想到,如果自己也被逼着登城,那就跑,跑不了就拼了,宁可被木枪竹枪戳死,也不愿意浑身被烫的溃烂,一时不得死。

  葛田丰也能看到,身边人都是惶惶然的状态,真要被逼迫登城,恐怕会合自己一样的反应。

  不过在这个时候,后面又有命令传过来,将土包沙袋送到前面去垫起斜坡,尽可能垫高,等和城头一样高的时候,大家直接跑就上去了。

  接到这个命令之后,葛田丰和同伴们都是松了口气,就连前面死伤惨重的流民们也跟着松了口气。

  葛田丰的一方面大声吆喝着前面的人动作快些,一边疑惑的回头看,早晨起来到现在这么大阵势,难道就这么停了。

  通过人群的缝隙,葛田丰依稀能看到后面那辆站着人的大车,不断有人跑过去跑出来,甚至还有骑马动作的,估计那边就是什么大人物所在了。

  闻香教教主徐鸿儒和几名亲信站在大车上,神色淡然的看着远处的攻城场面,尽管隔着远,可那边的惨嚎狂呼这边都能听到,滚水滚油浇下来和皮肉接触的那股焦臭味,被风带到这边,也能闻得到。

  不过这些丝毫没有让他们动容,死在城下的流民什么都不算,甚至连数目都不值得一提。

  反倒是环绕在大车四周的护卫们神色紧张,倒不是因为那惨烈攻城场面,而是这边人员太杂,万一冲撞了教尊,那可就是大事了。

  不远处一骑马跑过来,有流民闪躲不及,直接被马匹撞到,那骑也没有丝毫减速,甚至马上骑士都没有停下来看一眼。

  等到了徐鸿儒这边,那骑手在马上气喘吁吁的说道:“教尊,济宁城北门那边戒备森严,石硇弓箭也是齐备,试着攻了攻,还是上不去”

  大车上众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徐鸿儒依旧平静,只是在那里说道:“看来这济宁城内守城的力量足够,咱们即便在一处用足了力,他们全力防御,其他方向还是能空出手来。”

  正在这时候,又有一骑从另个方向狂奔而来,等到了跟前,在马上嘶声说道:“教尊,南边没有开城,城上守卫不少,也没出什么乱子。”

  这个禀报一说,徐鸿儒身边有人骂出声来“享福享的骨头都软了,不怕天打雷劈吗?”

  可也有冷言冷语说话的“他们河上混的,本来就和我们不是一路,北直隶那边不也约好了,可现在连个动静也没“钻不了空子就不钻,这么多人在城下,一人一包土,也能填平了他。”徐鸿儒指着前面说到。

  这济宁城不是当日的徐州,流民围徐州的时候,徐州猝不及防,城内官兵都被调到了外面,民壮团练心惊胆战,连城门都没有来得及用沙土堵死,所以这填土攻城,一日之内才有那样的效果。

  而这济宁城则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是比徐州还要大的城池,更不要说他粮草物资都是齐备,有官兵,有民壮,该做的防备都已经做好。

  围困这样的城池,即便是官军也要大费力气,莫说是这些一盘散沙的流民和饥民,看这面城墙的防御,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死伤才能将斜坡土山堆到城头,而且灾民流民也不是完全麻木,今日里逼迫,明日里可能就要出乱子了。

  长时间操弄人心,煽动百姓,能有什么反应,闻香教这些核心高层当然是心知肚明,可各个又好像毫不在乎。

  徐鸿儒命令一下,立刻有人层层传令,能看到前面又在驱动,徐鸿儒看了几眼,却是迈步向下走来,大车边上直接跪在地上作为台阶。

  “教尊,官军前锋已经到了东平州,大队很快就要来到。”下了大车,谢明弦在几个人护卫下走过来,凑到徐鸿儒耳边说道。

  徐鸿儒点点头,谢明弦又是说道:“这些日子咱们的人混进邹县很多,只要城外发出消息,这邹县肯定能够拿下“你安排骑马的催促鸿举抓紧,让他不要在路上破那些寨子,开了邹县,有他快活的时候。”说到这个,徐鸿儒眼神慎重了不少。

  谢明弦连忙答应,然后犹豫了下又是开口说道:“教尊,在这济宁城下耽搁太久怕是麻烦,这么多人,不管怎么节省,咱们的粮食都撑不过去,而且这济宁城太结实,总是这么消耗人命,怕是会散走不少人。”

  徐鸿儒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远处的城池,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森然说道:“信已经送进去了吗?”

  “已经送进去了。”

  “那就继续猛攻,只要咱们这么压迫,就能从这济宁城压出粮食来。”徐鸿儒笑着说了句。

  “靠着那信?今日里打的这么猛都不见他们露头?”谢明弦颇有疑虑的说道。

  “他们靠着运河锦衣玉食,过得是人上人的日子,又怎么会和我们这些苦哈哈一起闹腾,可如果把济宁城打坏了,他们的家业也会坏掉,而且这济宁城上下都知道他们是烧香信教的,到时候就算他们不想出头,也有人逼他们来谈。”徐鸿儒的话音不高,他和谢明弦对谈的时候,其他人都知趣的走远些。

  说到这里,徐鸿儒转头看了眼远处的城池,冷笑着说道:“再堆高些,城内就要急了。”

  谢明弦默默点头,下意识的环视一圈,凑近了低声说道:“教尊,不能在这边留太久,这十几万人是一盘散沙,大都是饿肚子的,官军大队一过来,他们什么都顶不住,只怕咱们的老营底子没上阵之前就被冲散了,这济宁城不是这么容易拿下,咱们还是走吧”

  徐鸿儒神色淡然,瞥了谢明弦一眼,微笑着问道:“明弦,你怕了吗?”

  一听这话,谢明弦顿时脸色涨红,激动的粗声说道:“教尊,属下愿率领本部迎战官军大队,若有临阵脱逃退缩之事,甘受天火焚身,教法处置。”

  身为教中高层核心,这天火焚身可不是唬人的营生,而是闻香教中最残酷的刑罚之一,滚油从头顶淋下,再加上一把火,在闻香教教主面前发这样的毒誓,足见其决心。

  “自家人,何必说这样的话,明弦,你是不是以为本座昏了头,看着这喧嚷场面忘乎所以?你觉得本座是这样的人吗?”徐鸿儒悠然反问。

  “属下不敢,只是教尊要做大事,可不能有丝毫的轻忽,此时本教看着无所阻挡,可此时也有大凶险啊”谢明弦有些尴尬,却还是肃声陈述。

  徐鸿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着问道:“明弦,你看着围城声势浩大,济宁城池惊惧,兖州府各处惊惧,但这真能吓得住官军和团练吗?”

  “吓不住,这些饿肚子的苦哈哈就是虫蚁,官军乡勇小股还罢了,只要有大队,直接就就是虎入羊群,到时候只有靠着咱们的老弟兄去战”谢明弦肃然回答。

  徐鸿儒点点头,迈步向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既然无人怕,那就无人敬,咱们就只能是流寇,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扎根下去,要是官军大队来了大家一哄而散,地方上谁会支应奉承,谁还会敬畏咱们,大不了顶一顶,等着官军来就好,咱们这次不避不走,堂堂正正战一次,让人都见识见识。”

  谢明弦愣了愣,闻香教教主多谋善断,不过在果决上却差点,而且闻香教在暗处活动久了,大伙都缺些勇气和战心,可这次徐鸿儒的话语却让谢明弦热血沸腾,在暗处时候有隐忍手段,在明处的时候有豪气战意,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雄主,想到这里,谢明弦抱拳说道:“既然尊上有这等决断,属下愿领本部和官军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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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二章 南直隶的骚动

  闻香教内各个能战的力量,无非是乡勇团练一流,个人或许有武技高强之辈,可答对作战,也就是豪强私兵的样子,真正拿出手的,无非是两支力量,一个是徐鸿举率领的所谓老营亲卫,这些人都是各处招揽的逃兵和亡命之徒,一千出头左右,足粮足饷养得死心塌地,平日里军法约束,遇到官军也不怯场,比起寻常营头还有所胜过,第二个就是谢明弦的手下,有当年从辽镇带回来的忠心教徒,也有这一年来在登州府和北直隶招揽的辽镇兵卒,这些人见过战阵,有过训练,又是同乡同队,战力精强,这些人有八百上下,若是结阵野战,并不次于徐鸿举的老营亲卫。

  除了这两支之外,夏仲进、侯五、沈智手下都有二百三百的武夫亡命,以及几位会主香主本就是绿林豪强,手里有响马杆子这等武力,这些都是能战的,不过加起来也比不得徐鸿举和谢明弦手上的精锐。

  这些教中核心所领的人马,都是见过血能杀人,最起码懂得怎么使用兵器的,至于其他,死心塌地效忠闻香教、身强力壮、曾经被差遣过的是第一等,忠心、健壮、没被差遣过的是第二等,忠心、身体过得去的是第三等,身体健壮的是第四等一二三四等人数有几万甚至十几万,但对上乡勇团练还好,对上官军却不成,靠着疯狂能冲一波,但根本打不下去,想要能用,想要摆开来能战,得参加一次次战斗,不断的历练淘汰,最后剩下来的才是精锐,今日里这选人分波次攻城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到得官军大队来到的时候,这几万十几万人中,恐怕还淘汰不出足够的力量。

  “尊上,这次本教打开这样的局面,只怕官军会倾巢而出,甚至会几省兵马会剿,到时候,咱们的老底子恐怕顶不过”谢明弦又是恳切说道,表情上恳切,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因为他能感觉到徐鸿儒有些话没说,有些事也在隐瞒。

  徐鸿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说道:“从前咱们在暗处,清苦些没关系,现在局面大了,也不要太苛待自己,弄几个人伺候也没什么,明弦你要懂得张弛啊”

  从郓城县起兵南下到这边,沿路连破州县,每个头目都捞取了不少好处,箱笼里面都是装满了金银珍玩,平日里看不到碰不着的娇俏小娘也弄了几个十几个的在自己房内伺候,快活无比,倒是这谢明弦自奉简薄,每日里只是操劳忙碌,不说弄什么女人伺候,连分到的金银珍玩也都是分给自己的部众。

  “尊上,现在”谢明弦刚开口解释,却猛然回过味来,连忙笑着作揖谢道:“这些日子身子困乏,的确要几个贴心人伺候了。”

  远处城下,正是杀声震天,能看到城墙根下的斜坡缓慢而又坚定的一点点涨起来山东流民作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南直隶各处,有过那一年流民围徐州的事迹,南直隶各处,特别是南直隶江北各处,都是惶恐无比,生怕被波及到。

  在这个时候,再怎么痛恨赵进和赵字营的角色,也都不得不承认,赵字营是南直隶北边的一道大闸,是铜墙铁壁,有他在南边挡着,多少能放些心。

  相比于其他各处的担心,徐州这边已经有紧张气氛蔓延了,尽管徐州毗邻山东,山东乱局蔓延,徐州是首当其冲的,而且这边也经历过数万流民围城的大灾,当日情景,很多人还能回忆的出来,可因为赵进身在徐州,赵字营大部驻扎在徐州,徐州士绅百姓觉得安枕无忧,赵字营连官军都能打败,区区流贼算得了什么,甚至还有人笑谈,山东那些蟊贼若是不长眼再来,肯定要碰的头破血流。

  可在四月的时候,亲卫队先行北上,徐州上下还以为这是寻常的调动巡行,等到第一团也渡河北上的时候,大家就觉得不对劲了,等到赵进率领马队和徐州义勇北上,在宿州的李五率领第二大队来到何家庄,徐州上下终于意识到要有大事发生了。

  经历的多了,徐州对赵字营的调动规律也有判断,当何家庄这样核心之地的防务交由大队来驻守的时候,十有八九是赵进要统率大军出去征战了,再联想到第二团和第三大队换防,更是印证了大伙的猜测。

  区区蟊贼,也值得进爷大兴于戈?难道这次局面比大伙猜的要严重?根据赵字营的动作,大家纷纷改变自己的判断,开始担心起来,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可是南北两路的官军压过来了,再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是锦衣卫大头目率领两千精骑逼迫而来消息从徐州蔓延开来,迅速的波及到整个南直隶江北地,这一次倒是和官军压过来的时候不同,何家庄盐市和集市上的大多数商户并没有关门停业,上次官军压过来,大上次锦衣卫领着官军铁骑压过来,大家都是忙不迭的关门停业,可事后证明是虚惊一场,白白损失了不少,还让些新来的挤占了便宜,这一次不过是流贼闹事,还是远在山东,尽管气氛紧张,可一时间还波及不到。

  而且进爷做事这么体面周全的人,如果真的危险,肯定会提前告知大伙,让大家做个准备,不用担心那么多,想归想,可各家都雇了骑马的人在黄河边巡视,一旦有警,就立刻回来报信,总归还有条黄河挡着清江浦的豪商们反应就有所不同了,他们或者派人来送上钱粮物资,以示对赵字营的支持,然后带来了别人的消息,当今局势不明,还望赵进以徐州安危为念,慎重守备,莫要轻动。

  当知道是何人传话之后,赵进和伙伴们也都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招呼居然是凤阳巡抚派人招呼过来的,细究起来,凤阳巡抚,总督漕运太监,淮安府、扬州府各级官员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堂堂大明官府,居然指望赵进为他们守好南直隶的北大门,说起来荒唐可笑,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官府官员这般反应倒也是给赵进方便,徐州士绅百姓联名上书,徐州知州童怀祖体恤民情,转呈巡抚,说是现在山东流贼反乱,很可能会波及到徐州,地方上要办团练自保,护卫乡里,请上峰准许。

  徐州要办团练,稍一琢磨就知道怎么回事,这是赵字营要个名义罢了,如果从前,这口子万万不能开,至于现在,大家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南直隶江北的官员们还听到了个消息,由徐州邳州的士绅发动,已经入京运作,说是愿为朝廷出一份力,愿意协助官军剿灭流贼。

  清江浦的豪商们还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董冰峰率领的徐州家丁开始整备,车船汇集,存储物资,随时准备拔营北上的意思,然后黎大津在本地大招巡丁,几处动向一结合起来,大伙都觉得这次赵字营的动作太大了,可大家又有一种奇怪的默契,那就是没有人去点明这桩事。

  山东流贼大乱,逐渐南向的消息传到南直隶之后,最容易受到波及的江北各处,出人意料的保持了平静,只不过暗地里各种消息乱传乱动。

  相比于官员、士绅、百姓的反应,豪强和绿林江湖那边完全不同,赵进整备出发到渡河北上,各路好汉每日里都来求见,运河上漕运相关的,是过来撇清关系,指天画地,押金银押儿子证明自己和山东变乱没关系,边撇清边痛骂徐鸿儒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造反掉脑袋,然后拍着胸脯发誓,进爷想要用船,大家都没二话,山东那边的闻香教奸细绝对不会影响到这边,他们自己也要严加排查。

  除了这些,就是希望跟从赵进北上博取富贵的一于人了,赵字营如此蒸蒸日上,大家却没什么跟从的机会,这次就是机会到了,赵进发令召集徐州义勇,凡是在名册上的都是急忙赶来,有几位生病或者家中实在走不开,居然还派了子弟过来,至于其他各处的,骑马带刀云集而来。

  对这等投靠的,赵字营也是甄选,武技出众、弓马娴熟、身家可靠清白的才会录用。

  一旦录用就立刻优厚对待,南直隶马价腾贵,很多武夫即便是坐骑老病也舍不得更换,兵器弓箭是吃饭家伙含糊不得,可盔甲防护什么的也谈不上,来到赵字营之后,见识到了财大气粗,凡被录用的,就会给更换健马,发下铠甲好马铁甲,很多武夫在江湖绿林混了一辈子都弄不上,谁能想到来赵字营就立刻能得到,过来搏命求富贵,没曾想一来到这边先得了好处,这要是立下功劳,还能拿到什么,想想就让人神往。

  大伙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生生死死看得惯了,很多地方流血丢命都一无所获,可在赵字营这边却能得到如此丰厚的报酬和期待,自然心气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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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三章 碗下是什么?

  第一批铠甲健马发下去之后,消息迅速的向四处蔓延,徐州、邳州、淮安府、凤阳府、甚至河南和山东的武夫都有过来投奔的。

  原本过来投奔的各路武人,只要是拣选合格的,赵进都会见上一面,勉励几句,等到过河之后,实在是人数太多了,只能安排蔡华军那边直接甄别入队。

  “老爷,王自洋求见。”护卫家丁带来了消息。

  “让他那边先等着。”赵进开口说了句,王自洋上一次求见和山东急报同时,接完急报之后就没有见王自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赵字营上下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王自洋的求见也被不断推后,对王自洋的怠慢并不是一时意气,而是对外展示赵字营的态度,这种没有一心一意跟着赵字营走下去的,就是要被疏远。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王自洋还真是锲而不舍,居然跟到黄河北岸来了,本来也该轮到见他,可刘勇从山东赶回,自然要先见这边。

  “现在运河一线的传信差不多畅通了,虽说运河两岸不安宁,可沿着河走或者坐船,也没什么人去拦阻动手,只有济宁南北三十里要绕路,可要是从运河西侧走,也没什么麻烦”

  正是因为这传信方便,京师那边的消息才传到这边,同时赵字营安排在济宁和兖州府府城滋阳的眼线,开始有消息传过来。

  “。大哥,济宁城在遭到围攻的第三天就开始和城外讲和,开始向外输送粮食,求对方不攻”

  闻香教在济宁城东,驱使大批流民填土攻城,毫不在意什么死伤,前队倒下后队变做前队,倒下的尸体直接被土掩埋,济宁城上箭雨泼洒,城内的二十几架石硇也是不断发射,流民大批死伤。

  可这箭支有用完的时候,石硇也因为用的太勤出现损坏,眼看着城下乌压压的人群,看着那些人不计生死的扑上,看着那斜坡不断的升起,济宁城内也是紧张惶恐,再次征发大批的民壮上城,准备决死守御,同时想方设法让城外的流民退走。

  也就是这个当口,那些被监视的漕运把头,漕运上信教的头目提出,能不能让他们去谈谈,这么玉石俱焚的打下去,流民的死伤惨重虽然不值钱,可济宁城内的繁华局面就要毁于一旦了。

  眼下是有一根稻草就要抓住的,立刻就有漕运上的信教头目被送出城去,让城内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城外看着有必得之心的流贼大队居然能够从善如流,答应和谈,条件就是城内给出粮草和物资。

  济宁城别的没有,唯有这粮草财货不缺,哪怕自家手里拿不出,运河码头上的那些仓库里也是储存巨量。

  更让城内各方惊喜的是,当那些物资从城头上抛下,到了说定数量的时候,流民大队真的退了,看着城下好似退潮一般的退却,城头上很多人都觉得劫后余生,看着城外满地的尸体和那些脏臭垃圾,城头众人又都是发愁万分,天气马上就要热了,外面这等情况如果放置着不管,很容易造成疫病爆发,到时候又是一场劫难无可奈何之下,官府又得向士绅们分派,等城外流民退走,还得集合民力去焚烧尸体,掩埋垃圾。

  可让济宁城内各处没有想到的是,流贼没有全部退走,反而在距离城池二十里左右的一个庄子上留了万余人,而流民大队则是向着东南而去,行进很是缓慢。

  难道流贼另有打算,可事已至此,总比死死围困要好的多,在这个局面下,已经可以向外传递消息求救,也可以打开城门派人去焚烧尸体,最起码要把靠近运河和护城河的尸体收拾了,不然井水都没办法喝。

  向着省城求救的信使也被排出,这几日守城辛苦的各方还不敢放松,不过在城墙上都是看着远处的流民营地发狠,等官军大队一到,就把你们屠戮于净,为大伙好好出一口恶气。

  还有人幸灾乐祸,心想济宁有事,明明兖州府府城滋阳那边有官军屯驻,却没有任何救援的意思,这次也让你们尝尝厉害,等那鲁王王府所在的府城一有危险,肯定是各路朝廷大军齐聚,到时候,又能吓唬下滋阳城那些混账,又能将这伙可恶的流民一扫而空。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从济宁城下撤走的流民没有去围困兖州府府城,这是兖州府境内仅次于济宁城的繁华大城,反而打下了邹县县城邹县在兖州府所辖各处,比不得济宁和滋阳,也比不得曲阜,只能说是比别处富庶繁华些许,亚圣孟子的后裔在邹县居住,也有朝廷的封号位置,可毕竟比不得衍圣公孔府的千年富贵,可这里又比其他各处县城完备,没有被地震波及损坏,苛捐杂税和辽饷没怎么影响到,能征调的乡勇团练会比别处多,守城的各项物资会远比别处充足,也就是说,这邹县最为难啃,那巨量的流民要不断的寻找粮食和补给,不会在这个难啃的城池下耽搁太久,或者根本就不会去碰。

  谁也没想到,流民大队的目标就是邹县县城,大家都以为流贼会一直围攻济宁城,却没想到就在几天内,闻香教的精于力量已经向着邹县急赶,邹县内外的人更没想到,在前些日子躲进城内的难民百姓中,会有这么多的闻香教信看到城下出现几千人的队伍时候,邹县守备各方都松了口气,可接下来在城内爆发的战斗比在城外还要惨烈,就这么硬生生的让流民把云梯架到城头,而且攀爬进来,将城墙上的兵卒和乡勇杀得四散。

  邹县县令战死、孟家当代家主和嫡子战死,邹城城破,闻香教大队涌入了邹县县城之中,和流民大队这一路所做不同,流民没有洗掠邹县,没有和从前一样,将粮食彻底吃光,将邹县内外的百姓裹挟为流民,而是有扎根的意思了跟着到来的流民开始进行分流,层层拣选出来的青壮虔诚信众被安排在邹县城内和县外的庄子里,而其余流民大部则是被分为几波,部分继续停在济宁和邹县之间,一部分去往

  在南边的滕县,剩下的流民则是被没人带往四面八方,去骚扰抢掠,去给自家找一口饭吃,

  找一条活路走。

  “……大哥,恐怕这徐鸿儒一开始图谋的就是邹县,济宁大城又是漕运枢纽,滋阳有鲁王王府,这两处都有坚城重兵,流民想要拿下很难,可邹县却相对容易,而且邹县距离济宁和滋阳两处很近,有了这这扎实基本,就可以发力进取……”

  刘勇在马上讲述,他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疲惫异常,一看就是操劳多日,没有睡过什么好觉。

  “该打不下来还是打不下来,看他们在济宁城下的样子,和当年在徐州城下没什么区别,如果还是这等实力,即便侥幸占据邹县,也奈何不得那两处关键之地。”赵进冷然评论说道。

  刘勇也是点头,顺着赵进的意思说道:“大哥说得是,那徐鸿儒应该也知道这个,如果打不下邹县周围几处要点,不能拿到他们这几处的粮草和物资,邹县那边就毫无价值,坐守不动的话,那就是坐而待毙,他粮草维持不住那么多的人口,邹县又是个四通八达的便利所在,不用太久,各路官军就会汇集邹县,这就是死地了。”

  “看徐鸿儒行事,你觉得他想不到这些吗?”赵进问了句。

  “能想到,他如果想不到,就做不到这样的局面。”刘勇沉声答道,这等分析并不需要高妙谋略,只需懂得兵事常理就能得出。

  “既然他能想到,那么他在邹县,就是有把握拿下济宁城或者滋阳这两处,我现在就想,他到底有什么把握,凭着闻香教那些亡命,连数目都比不得官军,怎么就敢在那里盘踞不动?”赵进连问了几个问题。

  “小弟惭愧,现在还没打听清楚。”刘勇先告罪一声。

  “有什么惭愧的,乱纷纷的局面,人命不值一文,说死就死,那些教众那些流民已经算不得人了,你们怎么可能混进去。”赵进摇头说道。

  说完这句,赵进有加重语气叮嘱说道:“你和你下面的人都要切记,在这个时候,只要将闻香教和流民的动向尽快报到我这边就好,他们内里究竟如何,我们不用知道,也不必知道,不管怎么样,最后都是要战场上见真章,你和雷财都要切记,万不可冒险。”

  刘勇在马上咳嗽了声,闷着说道:“大哥,那徐鸿儒和闻香教暗地里的手段实在太多,咱们如果不清楚的话,万一有什么闪失?”

  “不会有什么闪失,他既然定在那邹县,就是要面对官军了,有什么手段他都要用出来,我们看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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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四章 山东官军将至

  刘勇迟疑片刻,又是开口说道:“大哥,小弟和雷子这边既然做这个差事,那就要担这个风险,总怕生怕死,岂不是什么都做不成,小弟明白大哥的心思,不过也请大哥对小弟心狠一点。”

  “我赵进的兄弟,没必要在这样的场面中出生入死,还没到那个地步,相比于山东,咱们这边有些事情才是要紧的,泄露出一丝风声都要有大麻烦,你要把这个给我盯紧,前面的事情交给我和大晃他们去做,明白吗?”赵进开口说道。

  那边刘勇脸上露出苦笑,在那里摇头答应,顿了顿又是说道:“朝廷已经下了旨意,山东总兵杨国栋统领六千兵马南下平乱,同时调拨大名府、广平府的北直隶兵马入援,由致仕在乡的前大同总兵杨肇基为曹州总兵,统领兵马四千,准备两路合击流民大队。”

  “算上在兖州府本地的两千余官军,会剿徐鸿儒的差不多是一万三千多,算计日子,杨国栋的兵马应该快到济宁了吧?”

  “应该就在这三天内,说来丧气,内卫队折损的五个人都是被打草官军杀的。”说这话的时候,刘勇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流民对地方上是祸害,官军也强不到什么地方去,现在运河沿线应该是寸草不生了吧”赵进冷声说道。

  官军打草,实际上就是抢掠民间,相比于流民来说,或许有些许的节制,不过流民刚刚糟践完的地方,没有官府没有秩序,想必官军也就没了什么节制,那些好不容易在流民之乱残存下来的百姓倒霉遭殃了。

  两人正议论着,却听到马队队正陶贵吆喝两声,立刻有几十骑转向靠过去,陶贵脸上有点紧张,看到赵进注意过来,在那里粗声禀报说道:“老爷,王自洋带来的人有些不对劲,十一个壮实汉子,看着都像是杀惯了人的那种,还是那等狠角色。”

  再怎么疏远王自洋,王自洋在赵字营的体系里也属于自己人,现如今是“从前的自己人”,他进进出出赵字营,赵进和伙伴们对他疏远,下面的却还好,毕竟赵进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还让他继续赚钱做烧酒的营生,所以几次求见,都被通报到赵进面前,而且也没有立刻拒绝,只是延后。

  倒是没人会想到王自洋会对赵进不利,但护卫和随从赵进身边的家丁,这份警觉是不缺的,即便吉香叮嘱不到,王兆靖和刘勇也会时时关照,所以这王自洋带着的人有些不对,立刻就被发现,可因为是王自洋,所以是在很靠近赵进的位置发现。

  “把王自洋带过来。”赵进随口说了句,刘勇边上连忙补充说道:“记得搜身。”

  那边陶贵大声答应,赵进和刘勇对视一眼,都是笑着摇头,他们都不信王自洋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无非是起了什么误会,倒是这十一个看着好像狠角色的汉子,很让人感兴趣,这件事充其量也就是有趣。

  他们觉得有趣,可家丁们却不这么想,没过多久,王自洋直接被两名家丁架了过来,自从贩酒大富之后,王自洋也是锦衣玉食,享用精细的很,眼下却被直接当成罪犯押了过来。

  王自洋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估摸觉得自己大限已到,赵进准备处置他了。

  被按到赵进马前的时候,还没等赵进这边问话,王自洋在那里沙哑着嗓子哭求说道:“进爷,小的受进爷大恩,不该昏了头做下那等内外勾结的混账事,小的该杀该剐,还望进爷看着那混账事没成的份上,给小的婆娘孩子一条活路。”

  “混账事?”赵进倒是纳闷了。

  在地上的王自洋愕然抬头,结结巴巴的问道:“难道不是断河时候,官军压过来,小的勾结”

  赵进失笑,摆手说道:“讲讲你带来那十一个人,都是杀过人的狠角色?让他站起来说话。”

  说到这里,大家也知道是个误会了,不过押着王自洋的家丁们依旧没有放松。

  “小的一直在草原上为进爷寻找虎狼之士,这次终于找到了,这十一人都是归化城内俺答汗王的亲卫,因为犯了事逃到草原上,自家跑了,老婆孩子却丢在归化城内,都被杀了个精光,他们十一个一直结队报复,不过势单力薄,被全草原的追杀,小人知道了消息,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寻到,特来献给进爷。”

  以赵进的豪富,自然不稀罕金银财宝,这牛马上,只要赵字营发话,草原和边镇大把愿意合作的高官富商,王自洋自家能拿得出的投其所好的东西,也就是这草原上的弓马之士了,王自洋豪富起来之后,做这些事情就不那么尽心尽力,往往只是弄几个草原上的美貌女子,赵进肯定不要,他直接收归自家,等出了那桩事之后,这才是重新下了大力气,不计工本的去找。

  “犯了什么事?”

  “说是他们当值的时候,看到那汗王宠妾和人私通,结果汗王要杀他们灭口。”王自洋倒是打听的很清楚。

  赵进笑着摇摇头,刘勇在边上问道:“你花了不少银子吧?”

  “不瞒勇爷,是花了不少,当时草原上两股最大的马贼已经把他们十一个人围住,好在一家一直是卖给小的人,也知道小的先前放出话去搜罗这等,所以开了个比俺答汗那边高的价钱,小的也照价给了,进爷,勇爷,这十一个人可都是草原上的精锐勇士,百里挑一的强手,一定对进爷有大用,小的献给进爷,愿他们能为进爷立下功劳”王自洋跪在那里恳切无比的说道。

  “这十一个人单对单或许不弱,可对赵字营的用处,最多也就是个好一点的哨探,言语不通还是个麻烦,但多少也是有用,安排巴音带着,按照徐州义勇的规制领着就好。”赵进安排了几句。

  王自洋脸上露出喜色,赵进转向他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你,但我还让你继续做生意,这就是念着旧日情分了,你明白吗?”

  被这么说到,王自洋的脸色顿时很尴尬,不过还是躬身回答说道:“进爷念着小人,小人心里明白。”

  “好好做你的生意,还能维持你的富贵家业,想想别人的下场。”赵进说了句之后就不再理会,继续打马前行,王自洋深深作揖为礼。

  “大哥,王自洋还是可以用的,现在他身边有一半都是咱们的人了,不怕他再做什么糊涂事,他那条路是做熟的,王自洋这么多年在边镇和草原上也有些面子,荒废了未免可惜。”刘勇开口说道。

  赵进默不作声的打马前行一段,这才开口说道:“人人都觉得这次是赚富贵赚功劳,连李家那几个男丁都要跟着上阵,我却心里不安,闻香教到底为什么这么有把握,骰子碗不掀开,我不放心”

  “将爷,前面就是济宁城了。”一名官军侦骑大声禀报说道。

  “老子眼又不瞎,这城摆在那边我都看的清楚,还用你来说,去打听点有用的,别总是趴在女人肚皮上。”被称为将爷的人笑骂了句。

  他周围一阵哄笑,那侦骑也是笑嘻嘻的拨转坐骑自去了,被称为“将爷”的那位身材高大,腰围好似水桶一般,浑身披挂全甲骑在马上,那坐骑虽然健壮,可此时却有些撑不住的样子,再看周围有几匹空马,才知道他们早有预备这中军所在旌旗招展,传令骑兵进进出出,前后都有大队行进,尘土扬天,看着声势浩大无比,不远处的运河上则是一艘艘装满物资的漕船跟随。

  “杨总兵,马上就要到济宁,要和那流贼开战,也要和济宁士绅打交道,那些人不少都是京里的关系,最差也是省城的,还是让贵处儿郎们收敛些,免得被人抓到把柄,也留点精神力气对付流贼。”在那杨总兵边上,一名骑马的中年文官提醒说道。

  听到这话,满面豪气的总兵杨国栋脸色顿时有些不愉,满不在乎的说道:“宋大人说得是,本将已经安排了,临战前军纪要严。”

  没等那宋大人再开口,杨国栋大大咧咧的说道:“宋大人一直在兵备道衙门做事,对行军打仗知道的少,太瞧得起这伙流贼了,他们又不是徐州那些豪强的私兵,无非是那帮吃不上饭的苦哈哈,手里连个铁家什都没有,怎么打得过咱们山东的大军”

  那宋大人的眉头也是皱起,刚要说话,杨国栋伸手挥了个圈说道:“你看看,儿郎们的精气神多足实,再看看河上的船,里面可是装满了粮草,这样的势头,怎么会有输的道理,宋大人,你就等着这一场大功劳吧”

  话里说是夸耀,实际上却是挤兑这兵备道宋大人不懂兵法,那宋大人脸上青气一闪而过,却是压住了没出声,只是矜持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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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五章 咱们先走

  那宋大人被挤兑一番之后,表面算是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骂不停,兵备道是文官四品,总兵往往是一二品的武将担任,品级虽然不如,可地位却是高过,而且这兵备道的职司就是军需相关,这是掐脖子的职司,平日里,不加将军衔的总兵见兵备道都要拱手为礼,总兵杨国栋的这番言谈举止,可以说是狂妄了。

  厌恶归厌恶,这位宋大人却不能发作,谁人不知这杨国栋已经是司礼监大挡魏公公的义子了,如今魏忠贤魏公公权倾朝野,凡是投靠的都飞黄腾达,谁敢有所忤逆。

  而且这次大乱来得太突然,山东这等地方,一有天灾,必然民乱,这已经成了规律,上下也有预备,可山东官场却没想到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大乱,规模如此骇人,而且极有组织和目的,连续失陷了几座城池之后,直接裹挟了大队流民去往山东腹心之地,天下漕运枢纽。

  若是运河断的时间长一些,若是鲁王和其子嗣有所损害,或者衍圣公孔家遭遇到什么波及,不知道多少人的官位保不住了,搞不好脑袋都要搬家。

  所以这一次调集兵马,没什么人掣肘,巡抚标营的人马直接到临清城征集粮草漕船,拼着得罪那些富豪士绅,弄到了很多粮草船只,安排兵备道过来监军的时候也叮嘱,不要去争功抢功,要全力配合,那边大乱不平,恐怕万事皆休。

  有这几个前提在,这杨总兵的目中无人,那宋大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济宁城的向导来了”前面有人吆喝通传说道。

  流民大队离开后,却有万把人始终在离城二十里的位置盘踞不走,零零散散的各队也在周围三四十里分布。

  这让给了“赎金”的济宁城上下很是恼怒不安,恼怒的是这些狡猾流贼打了折扣,不安的是,这样不走不离,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城门都是处于半开,每日里只开一个时辰不到,官军民壮依旧上城巡逻戒备,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这官军大队一来,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当即有人牵头凑出一笔钱粮去劳军,只希望官军能为济宁城上下的出一口恶气。

  别处劳军犒赏的耗费是沉重负担,对于济宁城来说却不算什么,只要能扫清流贼,开河通航,这笔钱粮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期盼官军到来剿贼的心思虽然急切,可该有的防备还是有的,钱粮可以给,官军想要进城扎营却万万不能,反正流贼已经不再围城,那么官军野战剿贼即可,进城驻防就不必了。

  现在济宁上下反倒是庆幸城门开的时间不长,所以官军到来之前,来得及将城门紧紧关闭。

  对济宁城的这个处置,总兵杨国栋统率的这支兵马怨气极大,可也无可奈何。

  但真正让山东总兵杨国栋愤怒的是,不远处的那万余流贼,看到官军到来之后,居然没有逃走,四面八方反而有小队流贼过来汇合,现在已经快有三万的数目,这些流贼脑子坏掉了吗?这群乌合之众居然敢如此面对朝廷兵马,官军对上流民,莫说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都是有的,他们这些人居然就敢盘踞不退愤怒归愤怒,蔑视归蔑视,可总兵杨国栋也是带老了兵的,知道这流贼敢这么做,脑子坏了的可能小,必然是有所仗恃,但派侦骑探马过去查看之后,发现那个庄子并没有险要地势,也没什么完备工事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侦骑探马很快就发现经常有牛马大车满载离开,这个发现一下子让官军兴奋起来了,本来行军来到济宁,大伙都想要休整几天,不管宋监军和济宁上下怎么催促,大家都不急着动作,可一旦有这个发现,大伙立刻准备动作了。

  流民洗掠那么多州县,济宁又缴纳出去那么多“赎城费”,这些钱粮难道一时没有带走,都存放在那地方转运,或许还有抢掠来的小娘“本将决意出兵,扫荡流贼之后再行休整。”山东总兵杨国栋发出了豪言壮语。

  济宁上下总算松了一口气,依托济宁城扎营的官军给济宁官民的压力可不比前些日子的流贼小。

  前出二十里,并不需要移动营盘,粮草也不过是一日,济宁凑出这个数目很容易,运送粮草物资的民壮也整备出城,大队就这么向流民盘踞之地压了过去。

  那伙流贼也有自己的游骑探马,不过十余骑,却很是精于小心,夜不收出动几次,才拿下了两个脑袋,既然有人时刻盯梢,官军大队出动压过去,盘踞在那里的流贼按说应该是骚动逃散,可让人没想到的,流贼居然没有逃散,甚至惊慌据守,而是出了那庄子列阵。

  这表现实在是不合常理,不过大家很快就想出了原因,之所以不走,那是因为庄子里还有要紧的财货,现在去还有大有便宜可赚想到这个,自总兵杨国栋以下,人人兴奋不已,卖命打仗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发财快活,这一路快活了,眼见着就要发财。

  被如此念头驱动,自然上下用命,行军赶路的劲头都是极足。

  官军倾巢而出,济宁城上下又是放松,又是期盼,都希望官军能够扫荡流贼,自从流民围城到现在,官员士绅总算敢上城观看。

  “听说那些流贼不成样子,一盘散沙,闹哄哄的进退,再看这杨总兵的大军,当真是严整森然,我好歹也是读过几本兵书的,一看就知道此战必胜,济宁无忧,兖州无忧”

  “不知杨总兵要摆的是八门金锁阵还是一字长蛇阵,只怕流贼一见天兵来到,肯定就会溃散无地”

  “也不知到时候发卖俘虏,会是多少文一个,现在兖州府多少田地没人耕种,咱们买了也得找人去种”

  “年轻美貌的小娘也是不少,估摸着价钱肯定也不会高”

  “你又不是没买过,你以为前些日子人市上卖那么多是从那里来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满是轻松快活,只有在角落里一位青年神情很是慎重,尽管这青年穿着士子服饰,还是官员才能穿着的那种,可这青年身材高大,神情坚毅,身周护卫的都是武夫之辈,看起来却像是个武将勋贵。

  这等人在城头自然很扎眼,不过士绅们也多少知道这人底细,说是一位山西出身的京官,在吏部做官,虽说只是个主事,可已经内定要升了,这可是吏部的清贵,前途无量的,可今年却辞官了,说要回去孝顺双亲,据说这人看不惯京城阉党专权,索性辞官走人。

  清流好做惊人事,好好的富贵前途不要,或许是为了博更大的名声和前尘富贵,这不怎么稀奇。

  不过这人运气不怎么好,来到济宁城这边就赶上流民围困,一直没办法离开,在济宁官员士绅动员起来守城的时候,他也主动请缨,说要尽一份力,不过从这人的升迁历程来看,家世背景必然不凡,还是少惹麻烦的好,大家就客客气气的拒绝了。

  倒是很有几位过去攀了下交情,考虑以后能不能用上,不过这位来自山西的孙传庭孙博雅对彼此结交的兴趣不大,只是盯着守城和官军的动向,这让大家心生鄙夷,明明是清贵士人,却总盯着粗鲁兵事,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在流民围城那等最凶险的时候,这位孙传庭居然准备领着家人仆役上城帮忙,好歹被人劝了下来。

  “少爷,这一次官军能赢吗?”一名亲卫出声问道,他知道自家少爷虽然是读书人,却对武事兵法极为精通,他对这些事的判断极为精准。

  看着远去官军大队的背影,在这个距离上,只能看到扬天尘土中的招展旗号了,孙传庭沉默了一会,又是开口说道:“自流民乱起,从进军到围城,再到声东击西拿下邹县,这一举一动都极有章法,流贼坐定邹县不走,明显是要图谋济宁和滋阳两处,进而取兖州全府,然后拿下山东,流贼既然敢有这样的图谋,那就必然有这样的把握,他也定然想到了官军来到,必然有他自己应对之法”

  孙传庭评点完,亲卫们都是沉默,他们都是从孙家出身的家生子,在主家面前难免随便些,安静片刻,有一亲卫忍不住出声说道:“少爷,这伙流贼会不会昏了头,咱们山西那边,一个村百把人起事就要当皇上,山东这般闹乱子这么久,也没见那一次闹成”

  “那两日流民围城,我们都看过了,这流民由弱至强,层层推进,主攻一面,却在其他几处突袭,而且一直没有用全力,明里攻打济宁,暗里却在图谋邹县,而且还在济宁城外维持一只队伍,让济宁官军不能去滋阳和邹县,这能叫昏了头吗?”孙传庭分析说道,众人这次都没话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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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六章 效死登仙

  孙传庭已经转身下城,众人跟上去,走了几步,孙传庭回头看看城头上那些兴奋议论的士绅们,叹了口气说道:“阉党专权乱政,辽镇糜烂不堪,西南大乱不平,现在山东又有这等流民之祸,天下不安,大明有祸啊”

  “少爷,那咱们今天就走,今日里城门开两个时辰。”一名亲卫连忙说道,既然不看好那官军和流民的交战,那么这济宁城可就不安全了。

  “走,这就收拾东西走。”孙传庭沉声说道。

  “少爷,这般说的话,流民岂不是要成大祸,真要让他们拿了山东,那南北直隶”

  “成不了什么大祸,有徐州在,有赵进在,这区区流民的辛苦谋划,搞不好是为了那徐州赵进做了嫁衣裳”

  听到这个判断,亲卫们都是下意识松了口气,孙传庭瞥了大伙一眼,笑着摇头说道:“流民是大祸,那赵进是更大的祸患”

  众人安静,孙传庭走了几步却停下,却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徐州那边等着,看看这一场祸乱到底怎么结局”

  都以为流民会在官军到来的时候惊慌失措,在自己的营地面前列队,慌乱不堪,队列不齐,到时候直接放马冲过去,打散一队,然后驱赶着散乱流贼将其他队列冲乱,将整个的队伍彻底打散打烂,这就是所谓赶羊,平乱大都如此,最为简单不过。

  可总兵杨国栋却没想到,快赶到目的地的时候,看着流贼居然已经在那边列阵迎接,虽然远看闹哄哄的纷乱无比,可也让山东官军紧张无比,万一自家列阵时候立足未稳,对方狂奔冲过来,打了自家一个措手不及,陷入乱战的话,那可就是几万对几千,官军没有一点的优势,到时候就是天大的麻烦。

  杨国栋好歹是行伍里历练多年的,一边咒骂,一边指派亲卫家丁和骑兵列队冲在前面,倒也不是要冲击列好的流贼阵列,而是游击策应,只要敌人想要先动,那骑兵就要先冲击过去,挡住敌人的势头。

  不过流贼显然不懂兵法,即便官军有些混乱,也没有趁机动手,只是在那里仅仅等待,这让山东总兵杨国栋松了口气。

  “奶奶的,看着不动还以为有章法,原来是傻的”杨国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大笑着说道,周围亲卫都是凑趣跟着笑。

  从济宁城赶路到现在,大伙都只是在半路上吃了几块济宁供应的饼子充饥,可赶路列队,这点吃食很快就是消耗于净,总兵杨国栋和各级营将也不在意,饿肚子怕什么,对面的流民没准几天都没吃饭了,直接灭了对方,到时候城内要送来酒肉犒劳,大家吃顿好的。

  可看着这个阵势,大伙心里都犯嘀咕,饿着肚子能顶过去吗?当看到对方这个应对,又是重新放心下来。

  “各营头列队,让各处盯紧了,赶羊是赶羊,可贼人这么多,若是含糊了,别被羊给啃掉,到时候让杨肇基那老头笑话。”杨国栋大吼说道,下面传令亲兵喊着得令,骑马四散而去。

  山东总兵杨国栋招呼了声,立刻有亲兵搬来了木架子,本来观阵都是踩在马背上,可杨国栋这身量太大,坐骑根本承受不起,为求方便,直接弄了个木架。

  “这边比登州真是热太多了”杨国栋抱怨一句,手搭凉棚向对面望过去。

  双方距离五百余步,彼此可以看得很清楚,官军的阵列已经快要完成,官军再怎么不堪,也是经过训练,也是要有步操的,数千人列阵,各个营头做好准备,自然有一种森然气势散发出来。

  这股森然压迫,对面的流民阵列自然也感觉到了,能看着出了些骚动,前排队伍很是不稳。

  看到这一幕之后,总兵杨国栋露出了笑容,再怎么不对诡异,对面终究还是乌合之众。

  “让马队准备过去,找到空子就直接扎进去,然后尽量搅和乱掉,破开口子之后大队再压过去收拾,若是没有空子就回归本队再行安排。”山东总兵杨国栋沉声下令。

  杨国栋手里的骑兵也就是五百出头,这已经算上他自己的亲兵亲卫了,这数目说起来不大,在六千官军里不起眼,拿到对面几万人面前更是不值一提,可懂得兵法军事的人都知道,这几百骑兵,就是这战场上最强的力量,是可以一锤定音的人在马上,又是列队结阵动作,莫说是没见过世面的苦哈哈流民百姓,就连官军里的兵卒面对成队骑兵冲杀过来的时候都是震骇色变,这几百骑兵面对步卒,说是以一当十绝不夸张。

  亲卫亲兵和骑兵都是主将手里的根本老底子,就在主将身边听命,这边命令下达,骑兵们稍作整备就是出阵。

  骑兵们吆喝连声,挥动手中武器和旗帜,官军阵列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叫好,总兵杨国栋微笑着眯起眼睛,当时他派给保定总兵鲁钦的马队折损了不少,可靠辽镇那边大批的军兵逃过来,让他方便的就地补充,现在他手里的骑兵倒是比从前要多些。

  这骑兵就是主将的命根子,手里亲兵骑兵多,在上面的份量也就重,这次打完了流民,立下大功之后,就借着功劳多招募些骑兵,趁着势头红火,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弄个将军衔头,人前人后也能被叫做大帅,那是何等风光体面按照大明时下的规矩,全军实发粮饷的六成都是用在骑兵上,当然,武将的亲兵家丁都是骑兵,自然要着重栽培粮饷充足,训练齐备,看着步卒叫花子模样,可这骑兵马战却极有章法,山东总兵杨国栋麾下的马队得令之后,旗号摇动,呼哨着出阵,尽管本队大声喝彩,骑兵自己也在吆喝挥舞,可行动上却谨慎的很,没有肆意张扬乱跑狂奔,而是小跑着出阵,在慢跑中大致对齐成队,然后向前移动。

  冲在最前的是总兵杨国栋的亲兵头领,他倒是没有让后来收拢的辽兵打头阵,想让人卖命效死,还是得让自家儿郎冲在前面带着。

  五百骑兵在战场上随着前进,缓缓变成了十个纵队,两队突前,其余各队呈雁阵两翼站开,就那么缓缓向前加速这样的配合早就有默契在,凡是突前在前列的都是披甲骑兵,不少人手里还有木盾遮蔽,而后队不少骑兵都已经将弓箭取在手中,随时准备马上骑射,虽说没什么准头,看着对面流贼队列人挨人的站着,乌压压几万人,想射不中也很难。

  速度缓缓加快,为首的亲兵千总挥动手中的长刀,前面两队的速度保持不变,而其他各队的速度开始加快,原本的雁阵开始逐渐的拉平,十队开始处于一条线上,此时距离已经是百余步,前排官军骑兵都是抬起双脚,准备用马刺磕碰马腹,让坐骑冲锋撞进去。

  这个距离上,流贼队列前排的骚乱已经看得很清楚,连官军面对马队冲锋都维持不住,何况这些土鸡瓦狗一般的流贼。

  可冲到前面的官军骑兵都没有露出笑容,因为流贼队列虽然混乱,却没有人逃跑,这样的表现就让人有些不安了,眼尖的骑兵还能看到许多流贼都在念叨着什么,一个人出声隔着这么远可能看不见,可这么多人念叨一定是嗡嗡嗡的乱响,如雷蹄声也未必盖得住,可现在却没有什么声响。

  突然间,锣声急骤的响起,不止一处,轰鸣一片,在军令中,鸣金收兵的鸣金就是敲锣的意思,尽管官军骑兵都能意识到这声音从对面传来,可下意识的却都是愣怔。

  就在这锣声响起的下一刻,前面的流民队列猛地长高了一倍两倍突然间的变化让官军骑兵和他们的马匹都有些措手不及,已经有坐骑受到惊吓,骑手要极力的控制才能压住。

  率领马队的千总倒是不慌,举起手中长刀不动,马队的速度变慢,好在还没开始最后的冲刺,队形虽有散乱,却没有失控,还能压得住。

  在刚才那一瞬间,不管是总兵杨国栋的本队,又或者前面冲锋的骑兵,都真以为闻香教真有什么妖术,能在战场上弄出些不合常理的情景,可细看之下,那些流民只不过捡起了地上的长杆,然后竖立起来而已。

  鲁南产竹子,可弄到这么多根竹竿,也真是难为闻香教和这些流贼了,不用细看也能注意到一件事,那些竹竿的尖端都已经被削成了斜面,变成了能够刺杀的竹枪。

  “弥勒降世,效死登仙”在队列中,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人在呼喝大喊,很快每个人都喊了起来。

  “效死登仙”“效死登仙”这么多人的齐声大喊,当真是声势浩大,连官军骑兵的蹄声都被压过,很多马匹被吓得直接乱动,有几名骑兵这次运气不好,直接被从马上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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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四十七章 列阵而攻

  呜呜呜的号角声在官军本队传出,这号角声的节奏代表着军令,那千总却是松了口气,挥舞着手中长刀又是下达了命令。

  已经排成横队的官军骑兵开始放慢了速度,最右侧的那一队直接开始转向,其余各队开始跟随动作,就这么原地兜了个不大的圈子,开始向后走,官军骑兵也是托大的很,流贼那阵列团聚一团,彼此连个间隙都没有,坚实归坚实,可动起来想必是很慢,根本没有追击的可能。

  真要有不长眼的流贼追出来那是更好,如果让流贼的阵列松动,那就找机会直接冲进去就好。

  “人间仙国,效死登仙”流贼阵列的呼喊声一浪盖过一浪,越喊越是狂热。

  这般狂热气势已经让人心中很不舒服,骑兵是最核心的力量,在眼下的局面还犯不上决死突击,既然没办法撼动敌阵,那就先转走远离,寻找机会。

  看着官军骑兵转向,流贼大阵的呼喊依旧不停,可在其中也有欢呼声夹杂,刚才几百骑惊天动地的压过来,现在却转向离开,怎么想也是气势上压倒对方,算是先胜过一阵。

  骑兵转向之后,却能看到本阵主将大旗两侧,几色旗号正在舞动,这是又有新的军令发出。

  就在这一浪一浪的口号呼喝之中,官军马队开始在转向中调整队列,那位带队的千总统领本部加快,从处于纵队当中,变成了领在纵队前头。

  在这个时候,整个骑兵马队突然间变得散乱,看到这个情景,流民大阵又是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在他们看来,官军的骑兵已经乱了,已经溃退。

  “奶奶的,等下有你们哭的”在官军本队的总兵杨国栋骂了一句,他脸色很不好看,本以为这骑兵出阵,直接就是摧枯拉朽,没曾想还要变向重整。

  就在两军对峙的阵地之间,官军骑兵已经恢复了阵列,这种马队的聚散如常,即便是不怎么懂战法的流民也感觉到了压力,欢呼声由强变弱,渐渐消失无声,狂热的呼喊又是大声起来。

  骑兵小跑转向,整个纵队好似一条长蛇,原地兜了个圈子,又是转了回去,然后开始奔跑,骑兵大队还是很整齐,和流民这大队距离百余步,也不靠近也不攻击,就围着流民大队开始兜起了大圈子,从前到后,列队不动的流民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大声的呼喊口号,“效死登仙”的呼喝响彻天地。

  就这么一圈绕过来,官军骑兵和流民队列越来越近,从流民大阵前列右端兜出来的时候,骑兵纵队和流民阵线平行,相距三十余步,竹枪虽然长,却远够不到骑兵的阵线,但这个距离,已经是弓箭的射程之内直到这个时候,流民本阵才看清官军骑兵马队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变化,在这长队靠近流民阵线最近的那一排,都是双腿控马,双手在张弓搭箭三十几步的距离,彼此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看得清楚,流民看到了官军骑兵的狞笑,骑兵也看到了流民脸上的惊慌。

  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最前列直接面对弓箭的流民只是在呼喝呼喊,却没有溃散逃离。

  箭支破空的尖啸响起,箭支划了个弧线抛落在流民的队伍里,不需要瞄准,只要开弓射箭,自然就能命中目标。

  破衣烂衫挡不住铁制的箭头,皮肉被贯穿,被命中要害的立刻扑倒毙命,死不了的痛呼乱叫,可一个倒下,后面的补上,受伤的人在那里咬牙坚持,或者跌跌撞撞的后退。

  骑射不断泼洒箭雨,流民阵列不断的有人倒下,惨叫痛呼,可“效死登仙”和“人间仙国”的呼喊更加响亮,每个呼喊这口号的流民都努力站定在原地不动,好像非此不能表现自己的虔信和诚心。

  突然间,流民阵列里有人大喊,有人在横排之间的间隙内快速跑动,突然间,站在第一列的流民有人平端着竹枪冲出来,就这么冲向官军骑兵的马队。

  官军骑兵是侧面对着流民阵列,骑兵要跟着大队行动,只能在马上转身迎战,根本没有骑兵对步卒居高临下的优势,反倒是动作不变,可他们手上有弓箭从流民队列中冲出来的人成了马上弓手的目标,一个人身上往往被射中四五支箭,惨叫着仆倒在地上。

  可也有人冲到了跟前,竹枪的尖头如果不烤于的话,杀伤力并不够,而且并不耐用,往往一次两次刺杀之后,竹枪的尖头就会崩裂,再也没有刺杀的效果。

  但在这时的战场上,流民们手上竹枪往往没用过,几百骑兵也不是人人披甲,马匹上更是没有遮蔽,有骑兵被被竹枪直接从胸肋刺入,有马匹直接被刺中。

  被竹枪贯入,人立刻是活不成了,直接从马上栽下来,也有挂在马镫上被拖着前行,这还算好的,马匹被刺中的情况更加惨烈,马匹吃痛,直接就是乱跳乱跑,把马上的骑兵掀翻下来,不是硬生生拖死,就是被同伴踩踏的稀烂。

  当然,刺中马匹的流民也没什么好结果,来得及松手的还好,来不及松手的,闪躲不及,马匹受伤临死挣扎的大力通过竹竿传过来,抽打在人身上,立刻是筋骨断折,也是活不成了。

  几个十几个流民的性命换下一名骑兵的性命,这样的交换看着是官军核算,可流民的命不值钱,官军骑兵却是最值钱的一种。

  尖锐无比的竹哨声连绵不断的响起,流民阵列开始将手中的竹枪向前层层叠叠的放倒,整个的流民大队看起来就好像是个刺猬,好像每个人都要前出冲出,刺向正在掠过阵线的官军马队。

  尽管在这一刻,没有流民拿着竹枪冲杀出来,可那层层叠叠的竹枪放平,让最外侧的官军骑兵还是惊慌,有人急忙的打马闪避,让纵队混乱起来,看到这一幕,流民队伍里响起了哄笑,那呼喊口号的声音更加狂热。

  官军骑兵的速度加快了,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带队的千总更早的开始转向,直接脱离了接触。

  在全队转向的时候,急骤的铜锣声响起,这次是官军本队敲响的,马队要撤回去了。

  流民队伍重新竖起了竹枪,那样拿着毕竟更省力些,他们看到骑兵马队退却,连口号声都停了片刻,随即就有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爆发,他们阵列不动,却逼退了如此凶猛的官军骑兵人马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两军之间,那些官军骑兵格外显眼,从流民队伍中有人跑出,将骑兵尸体上的兵器捡回去,甚至连甲胄都要扒下来,这让欢呼和哄笑更加大声。

  在官军本阵的主将大旗之下,山东总兵杨国栋的脸色阴沉无比,他没有责骂带队的亲兵千总,只是骂咧咧的说道:“那些酸子不懂怎么打仗,就知道没命的催,让咱们连大炮都来不及带,要是带着大炮,这帮穷汉怎么能猖狂起来“将主,咱们退回济宁,等大炮从登州那边运过来之后,咱们再来平了这些流贼”一名千总闷声说道,现在各个营头的带队武将都拥在这边,每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原以为是乌合之众的流民大队却很有章法,现在连骑兵也有十几骑的折损,要是真正开战,各家兵卒肯定会有折损,本就在吃空额,万一死的太多,连累了自己的官位,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放屁,等大炮送过来,老杨头领着的兵马也上来了,知道了咱们要用炮,他们直接在河南和北直隶那边调,比咱们肯定早到,到时候功劳就是他们的,咱们山东兵马怎么算,咱们大伙以后还想在这里好过吗?”总兵杨国栋很不耐烦的骂了几句。

  大家都是默然不语,山东兵马平贼不利,还要让一个致仕在乡的老将带着外省兵马帮忙,如果这平贼首功再被这曹州总兵杨肇基拿了,大伙以后在山东的日子肯定不怎么好过。

  “将主大伙这条命都是你的,掉了脑袋碗大个疤,将主吩咐就是”有人粗声大气的吆喝出来,一人出声,其他人都跟着哄然变态。

  总兵杨国栋阴着脸看了看对面的流民大队,尽管刚才逼退了官军骑兵,可流民大队却没有乘胜追击,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依旧是保持在那里不动,唯一和刚才有变化的也就是从呼喊“效死登仙”变成了齐声诵经,声震天地,让战场上充斥着诡异荒唐,好像不是在生死搏杀,而是在做法事演戏。

  “怕个鸟,一群穷汉扎堆报团,凑巧把兄弟们逼退了,难道还有什么兵法吗?”杨国栋极为不屑的说道。

  说完之后,总兵杨国栋招呼亲兵,又把他那个登高瞭望的木架子拿过来,踩着看过去。

  “各营头一字摆开压过去,右边放着四队,马队在后面跟着,用步队在这伙流贼的乌龟壳上凿开个口子,然后骑兵打进去,把他们彻底弄烂弄碎,然后全军压上赶羊,眼前这一股一定要全吃下来。”总兵杨国栋皱着眉头做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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