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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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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六十八章 我有个法子

  说完这话,崔太监却看向赵进等人,刚才这愤慨却不是影射咒骂,现在关外有建州女真,草原上有蒙古各部,西南又有了奢家的变乱,大明的确空不出手了,现有兵马的调动也是左支右绌,局促为难,现在看来,这赵进方才说的还真是不假,若要趁大明之危,继续打下去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肯定能在朝廷那边拿到更大更多的好处。

  若说方才还想争一时之气,还不想在气焰上弱了,现在就真有些担心对方发作撕破脸了,如果这赵进真借机恼怒,让这招抚不成,让局面更加糜烂,恐怕真有可能会不可收拾,而主持这一切的魏忠贤魏公公也会被众人责备,连带自己这边“大明强盛的时候,不想着一劳永逸,却琢磨什么慈悲造化,不生杀伐,当时没有灭杀,现在养了这么多年,当然是大祸了”赵进平淡的说了两句,崔文升有些惊愕对方的反应,想说什么却无话可说,只是长叹一声。

  土官流官,所谓流官就是朝廷任命,定时轮替的地方官员,而这土官往往则是当地的土司酋长的世袭,挂着大明的官衔,什么宣慰使,宣抚使,什么指挥使,可对他们自己部众臣民来讲,他们就是皇帝君王。

  这等土官,朝廷最多也就是个名义上的管辖,实际上还是独立王国,朝廷强盛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妄动,臣服遵从,可大明朝廷日渐衰弱,下面自然异心异动。

  不过感慨归感慨,眼下赵进在徐州以及周边地方的将来,只怕和各处的土官也没什么区别了。

  听到四川奢家的变乱消息之后,崔文升也没心思去争执什么了,只是在那里情绪低沉的说道:“你们说的这些事都不难办到,不过,看你们这么熟知世情,咱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些都是不落笔墨的默契,答应这桩事的人若在,就会认,若不在,认不认可就不好说了。”

  “即便答应这桩事的人在,也不会一成不变,这个我们懂。”赵进回了句。

  崔文升没理会赵进话里的意思,只是又叹了口气说道:“以你们的消息灵通的程度,想必知道这桩事背后是魏公公主持,没有他老人家开恩,王御史也不会被放回来,可你们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没办法收场了,就算今日将一切谈定,加上往复送信的时日,等运河开的时候,只怕也要十月中了,到那时候运河还能通多久,又能向京城送多少粮食过去,到时候冬粮不足,朝野震动,你们以为魏公公还能做得住那个位置吗?这招安之事到那时恐怕就做不得数,后继的搞不好还要寻根究底,再兴刀兵,到时候一切都白费了。”

  这话没有先前的剑拔弩张,而是很客观的替彼此考虑,之所以要招抚,是为了能让运河通航,让京师的冬季存粮储备完全,如果这个耽误了,招安之事自然不成,少不得还要再打起来。

  从到来到现在,双方也没有客气说过几句话,不过崔文升也有了准确的判断,那就是徐州赵进这些人也是想要招安,不想继续大打下去了,他这么讲,一重意思是为了书法心中苦闷,另一重意思则是点醒对方,现在即便招安和议谈成,后果也可能崩坏不可收拾,想要谈成,也要想想办法。

  说完这个,崔文升又是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问道于盲,这些年轻的武夫士人,就算懂得再多,又怎么会知道漕粮冬粮相关,莫说是他们,就连户部那些官吏,又何尝弄懂了。

  “崔公公,再过一个月,运河在北直隶和山东北边的河段就要封冻了,清江浦这里南面北边堵了这么多的船,急就章的事情恐怕也是来不及,京师的冬粮储备,还是不要指望漕粮北运了。”赵进沉声说道,崔文升闷闷的点点头。

  “不过崔公公,京师冬粮也不是没办法的,这漕粮北运从古至今,到现在恐怕已经不是为了京城吃用,而是为了漕运相关的人生发,要说断河之后,京城就无粮可吃那就是个笑话,北直隶各府县如今的出产也是不少,顺天、保定和真定三府的出产难道就少了,难道不能供应京城吗?”

  赵进淡然叙述,崔文升却是愣住,迟疑半晌才缓缓点头,北直隶区域自金和蒙元时候就已经得到充分开发,而成祖朱棣定都京城之后,北直隶更是成为天下核心,开垦耕作,田地利用的很充分。

  不过北直隶各府的庄园,大都是京城勋贵的私产,一代代皇家外戚勋贵置办田宅,往往都是在北直隶各府选择,而内廷大挡们的生发聚敛,往往也是在这一带区域。

  因为这靠山背景,自然不会有什么苛捐杂税,也摊不上辽饷这种混账事,佃户壮丁勉强能吃饱于活,也不会因为破产大量逃亡,耕地的牛马大牲口,也不会被强征或者典卖,人力畜力充足,又这么一代代的稳定传承,北直隶的田地出产远比北方其他几省要高很多,而且因为没有税赋的负担,积储也是充分的很。

  “这些粮食哪是那么容易动的,不要说是魏公公,就连万岁爷也是动不得的。”点头之后,崔文升却是苦笑了一句。

  这庄园利益牵扯到勋贵极多,内廷大挡也是不少,这都是和皇家大内特别近的关系,军功勋贵已经衰败了快有二百年,如今的勋贵都是皇家的姻亲,不是皇帝的妻族就是母族,如何能动得。

  听到崔文升的苦笑,赵进神色不动,坐在他身边的陈旱等人彼此交换眼神,脸上却都有些不屑,注意到这些的崔太监情不自禁的有了点惭愧。

  赵进笑了笑,悠然说道:“若是到十万火急的关头,该动也是要动的。”

  崔文升长叹了口气,却不接话了,大家倒也明白,的确能动,可动了之后,魏公公就要粉身碎骨,下面的人也要跟着倒霉,为国家做事忙碌也是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若是这些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北直隶的各处庄园积储,可以当做个打底的,不到最后关头不必动用,还有一个法子,要得罪人,只不过没有动直隶田庄那么麻烦?”赵进又是说道。

  太监崔文升愣了愣,眼睛微微眯起,却是开口说道:“愿闻其详。”

  在这一刻,崔太监真正把面前这个比他小二十几岁甚至更多的年轻人,平等对待。

  “崔公公既然是总督漕运,自然知道这条河上的陋规常例,知道运一石粮食去京城,要足足花费四石粮食,这些粮食去那里了?除了被漕丁运兵克扣吞没的,大头还不是在各处的官仓内存着,随时大宗发卖,清江浦那几个大仓什么样子,崔公公不必我多说吧”

  赵进缓缓讲述,崔文升不住点头,漕粮运输,就是粮食从四面八方运到运河上的各处节点,然后又在这各处节点出发北上,然后存储在沿途的各个节点市镇调拨中转,这么多少年下来,每一处节点上都有大量的粮食积储在仓内。

  这些粮仓内按说都该是漕粮,可现在更多的都是借漕粮名义克扣下来的私粮,是方方面面的好处,不断的变卖流转,不断的分到各方手中,这是个每年每月每日都在进行的过程。

  在这样的过程下,只要没有突发的天灾人祸,运河沿线各处节点市镇粮仓内,始终有大量的粮食积储。

  崔太监尽管总督漕运才一年不到,可这个关节却清楚的很,大明运河相关的上上下下,已经这样捞了几百年的好处,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清江浦那边断掉,即便开河启运,那边的粮食也来不及运到京师,可济宁那边呢?临清那边呢?天津那边呢?魏公公找人查查,不知道能有多少粮食能腾挪出来,到那时,莫说今年冬天京师所需,只怕明年一年的都够用了。”赵进侃侃而谈。

  这番话让崔文升陷入了沉思之中,在那里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问道:“这般做,也要得罪很多人。”

  “笑话,做事哪有不得罪人的,魏公公得罪不起皇亲国戚,难道还得罪不起管漕管仓的不入流小吏吗?再说了,真不想得罪人,今年用,来年补上不就好了。”赵进笑着说道。

  济宁、临清和天津的情况和清江浦差不多,都是运河的重要枢纽,那边都有大仓用于中转积储漕粮,管着仓库的都是些八九品的小吏,他们背后的确能扯出通天的背景,可他们本身品级的确极低,动他们不会激起太大的反弹。

  而且这漕粮是年年运转,就算坏了默认的规矩,拿了他们今年的私货,那么拖延在清江浦的漕粮积储最迟明年也能运到北边,腾挪一番也就是了。

  太监崔文升点头的幅度大起来,脸上也有豁然开朗的神情,以魏公公的权势地位做这等事的确不难,而且也不会得罪太多人,一时权宜而已,大家也都会给这个面子,看来这次的难题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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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六十九章 尘埃落定了?

  魏公公身份很早就高起来了,但真正抓总做事也就是今年,能招抚徐州这伙强贼,让大明不至于在西南、辽东和腹心三处地方用兵作战,而且还能在临冬时节解决京师的过冬积储,虽然朝廷的脸面有些难看,但这抓总做事的能力却会被内廷外朝的各方力量认可,能够坐稳内廷首席的位置,魏公公稳了,自家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保障。

  崔文升越想越是高兴,脸上也有了笑意,可嘴角刚上翘,整个表情却都是僵住,身体大颤了几下,崔太监盯着面前的赵进说道:“赵公子,你到底是何居心,断河大闹大打也是你,出主意让朝廷渡过难关也是你,倒真是知大局,识大体啊”

  “我说过,我们闹起来只是为了鸣冤,朝廷既然放人了,也答应了我等的请求,那自然就该和气收场,刚才我们也讲了,朝廷过不去这个关卡,少不得还要和徐州兴兵大打,我们可是担不起这个。”没理会崔文升话里的讥刺,赵进说得很和气。

  崔文升眯着眼睛紧盯赵进,好像要从赵进的神情中挑出毛病,赵进神色坦然的对视,其他人则是有些不耐烦了,这样的谈事场合,弄得和小孩子斗气一般,实在是无聊无趣。

  看是看不出什么结果的,崔太监最后只是长叹一声,起身拱手说道:“赵公子这样的见识本领,真该去功名路上博个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混在江湖绿林中,那实在是埋没了,咱家要急着回去复命,就此告辞吧”

  “崔公公,赵某说话算数,只要是说过承诺过的,就一定会做到,这点崔公公请放心。”赵进起身说道。

  崔文升愣了下,本以为赵进是在说招安招抚之事,细想下却是在说那个报灾荒免赋税,每年有一万多两好处的事情,想到这里,崔太监的神情柔和了些,点点头,出门而去,到这时候,他不计较什么没人相送了,这伙年轻人的确不知道规矩,可也有资格不按照规矩去做,来到这徐州之后,没有什么刀兵威胁,也没看到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可崔太监从头到尾都觉得很不舒服,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危险,却说不明白是什么,稍一细想,竟然有那种天塌下来的惶恐,索性不敢想了,只想着快些离开。

  他这边离开,赵进这边自然有人去安排,屋中几人一时都没有动,吉香长出了口气,王兆靖神色复杂的坐在那边,刘勇则是起身告辞,崔太监这一行和内卫队相关的太多,刘勇出门之后,陈晃转向赵进说道:“赵进,你知道朝廷只要腾出空来,还是会和我们动手的,这件事你知道吧?”

  赵进点点头说道:“当然知道。”

  陈晃也是点点头,迈步向外走去,快到门前的时候,陈晃转头又是说道:“赵进,王兆靖,你们知道咱们现在没办法回头了吗?”

  “当然知道。”赵进笑着回答说道,陈晃惜字如金,问什么回什么就好,也不必想的太过复杂。

  只是被问到的王兆靖身子一震,点头开口说道:“知道。”嗓音很是沙哑。

  陈晃没有继续说话,跨刀大步走了出去,他一走,吉香却有些忍耐不住的说道:“大哥,那些女真人在辽东折腾,西边又有什么奢家,朝廷腾不出手,正是咱们的好机会,继续断着漕运”

  “能闹得很大,但下场不好说,天下人都会当我们是贼寇,处处都会和我们为敌。”赵进简短陈述,吉香也知道不能再说了。

  “大哥,小弟这次给大家添麻烦了。”王兆靖突然开口说道。

  “没什么麻烦的,我以前讲过,咱们势力这么大,早晚要和周围做过一场,早来晚来都要来的,只不过这次是因你家而起,咱们赢了,一切都达到目的,有什么麻烦的。”赵进轻松的说道。

  吉香却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王兆靖一眼,低头没有说话,赵进起身也要离开,吉香慌忙跟上,王兆靖精神明显不太好,坐在那里只是拱拱手却没有跟起。

  赵进走到门前,也是停住脚步回头,盯着王兆靖问道:“兆靖,你知道咱们不能回头了吧?”

  同样的问题,陈晃问过,赵进也要问,王兆靖缓缓抬头,沙哑着嗓子说道:“小弟知道。”

  “读书是要学以致用,而不是被书上的东西迷了脑子,咱们要一直向前走的。”赵进继续说道。

  “小弟明白。”王兆靖状态好了些。

  等到赵进和吉香出了屋子,吉香回头看看,压低声音说道:“大哥,三哥这不是还有别的心思吧?”

  “不要胡说,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心思”赵进语气严厉了些,吉香尴尬的答应知道。

  又向前走了几步,赵进开口说道:“兆靖从小读书,又是看着他父亲在朝中做官,勉强也算有过荣华富贵的,听到看到想到和他现在做的都不是一回事,想要转过这个弯子自然很难,但肯定要转的,差不多已经转过来了。”

  来自凤阳的崔太监来了又走,整个徐州并没有人知道,但赵字营这边消息机密,不向外流传,可南直隶官场上却和其他处没什么区别,是个四面漏风的筛子,崔文升和赵进密谈然后急报京师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

  对官场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崔太监是魏忠贤的心腹,眼下算得上南直隶江北的第一号人物,既然他秘密来谈,然后徐州和周围的戒备在谈完之后并没有进一步提升,那么这招抚招安的事情应该已经成了。

  等四川奢家造反的消息传过来,大家就更能确认短时间内,甚至两年三年之内不会再打了。

  那奢家杀了巡抚、总兵和副将,自称为王,建号为大梁,这样的反贼朝廷肯定要动用大兵剿灭,更不要说那辽东的建州女真,东北和西南都要和反贼以及鞑虏大打,那么徐州这个始终有分寸没有扯旗的肯定要安抚。

  方方面面的消息综合,大家越来越能确认,也就在崔太监来过徐州的消息传开后三天,清江浦开始拆除断河的浮桥,这才是最明确的信号。

  各路商家本以为会河道会拥堵异常,但却没他们想的那么拥挤,因为到这个时候,也只剩下运送漕粮的漕船了,去往北直隶的商货大都是走了海路,根本不用和漕船上的粮食抢位置了。

  漕粮这个事情,想急也急不得,大家只能按部就班的或者入仓,或者北上,按照漕粮运转的速度,在封冻前,清江浦的粮食如果能到临清那就不错了。

  清江浦本地倒是在流传一个笑话,都说那松江余家这一次要大肆生发了,现在松江几处船厂,都在新造沙船,买的木料都涨价很多,可按照余家人的说法,余家这次能打平就不错了,搞不好赔钱了,因为余家船队贩运货物才是暴利,但承揽别家商货,只是赚个脚钱那就没有太多利润。

  本来余家管事掌柜们安排的自家货占到七成,可不知道当家的余二公子发了什么失心疯,要八成装运别家的货物,在这个漕运断掉的时节,如果能卡住北上的运输,那么所有南货都会暴涨,余家的海运比车马运输不知道要快多少,肯定会抢在别人的货物到达前售卖,大发其财,可余家二公子这个决定却让余家到最后赔了点。

  虽然也收获了些交情,可更多的都是嗤笑,生意人在这样的大好机会下,不发财反倒赔钱,不让人笑才怪了。

  清江浦这边一开,所有人立刻朝着徐州蜂拥而去,徐州盐市和集市大有可为,清江大市大有可为,以后整个南直隶北边的地面,赵进说话不会比巡抚和太监差了,几年后或有变化,但先把现在抓紧扬州盐商们经历了几次这样的勾当,已经学精了,看到尘埃落定之后,第一要做的就是凑了两万银子去慰劳赵字营,反正这次大伙也都是两不相帮,不过官军那边都报效了,没道理不给赵字营,万一被记恨了怎么办,第二个就是要和赵进商谈,贩盐去往福建和浙南一带的细务,福建整个省的食盐都需要外面输入,这可是天大的生意,以往那余家的沙船运的不多,现在正在大造新船,是不是要再谈谈细务。

  也亏得那余家不是出身在盐上,而是做洋面上买卖的,福建广东那些海主龙头都要卖几分面子,这沙船运盐的生意也能越做越大,若是盐商们做这个,十有八九是进不去的,早在洋面上被人抢了。

  至于清江浦的各路豪商,尽管只有那些和漕粮相关的受了损失,但每个人都对赵进充满了敬畏,大家生发就靠着这条运河,靠着清江浦的枢纽位置,可赵进举手投足间就给断了,给了大伙一条海上的生路,可这生路也是在赵进的势力内,那余家没有赵进的撑腰,怎么就敢做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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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章 下注和输赢

  有些人开始找寻出路,但离不开这清江浦,而且清江大市的设置,等于让清江浦在天下枢纽的位置上更得到了加强,更让这边商机无限,自己这边走,不知道多少四面八方的人想要补进来,如今江南各府的富豪都是拿着大笔的银子来到这边,看看有什么可以伸手的,这么贸然离开,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也有人看出这海路上的好处,想要自己做做文章,但蛤蜊港那边被赵字营和余家牢牢掐住,正好扼守黄河出海的要道,其他各处实在找不到这么好的位置,有人琢磨着将货物通过运河运到江边,然后再走海路去往各处,去南边这还说得过去,去北边比在清江浦直接顺河而下要多了几天,花费也多了不少。

  在商言商,有再大的怨气也比不上这赚钱重要,赵进做事有规矩,说话可靠,总不会因为一时的仇怨辣手报复,留下来总比折腾好,不少豪商也就捏着鼻子留下了。

  当然,赵字营也不是慈悲菩萨,闹出事情来还不和你计较,在清江浦那边煽动船工和劳力闹事的各方,家中子弟被要求去何家庄和荒草滩那边帮工做事,在清江大市,以及云山车行的花费都给加了一成,说一年之后看情况再行定夺,大家也没话讲,只能继续认栽。

  在清江浦的那位户部分司的员外郎一直想要留任,总说自己还不老,白头发从来都是染黑,经过这次之后,于脆利索的辞官回乡,反正已经赚足了,何苦留在这边担惊受怕,原来清江浦是个聚宝盆,现在是个更大的聚宝盆,奈何有头老虎拱进来分食,还是躲远点好。

  而那仓库大使连平安早就在清江浦扎根了,他的富贵全都在漕粮和漕运相关上,这次吃了大亏,还被凤阳巡抚郭尚友痛骂训丨斥,说他知情不报,坐视贼人猖狂,可连平安的应对却不是和赵字营为敌,而是去集市上重金盘了两处店面,然后又在何家庄那边购置了田宅。

  这次他被官家斥责,在赵进那边却没吃什么亏,因为断河之后,连平安把手里的粮食低价卖给了耿满仓许多,这也算是结下了人情,他也有自己的选择。

  大家都是按照利害抉择或者忍耐,不过有个反应也是共通的,那就是纷纷派人北上,尽管传言纷纷,大家也都做出了合理的推测,可事情没有定局之前,这里面依旧有巨大的风险在,一定要打听明白才好做最后的决断。

  清江浦的各路豪商以及其他相关各方,在京师内都有靠山,消息也是灵便的很,唯一考校的就是自家马匹快不快了。

  当然,做这些事不过是求个万全而已,按照巡抚官署放出来的风声,这次十有八九是招抚成了,朝廷不想继续下去,而徐州那边也很有分寸。

  这次打完后,徐州也有些和从前不同的变化,比如说如今的核心地带何家庄附近,那个一直紧邻集市的大牲口畜栏被拆除了,正在大张旗鼓的准备改建,说是宅院占一部分,集市也要占一部分。

  何家庄集市和盐市寸土寸金,店面租金年年上涨,却依旧有价无市,原来那些人除了下错注站错边的,谁也不会让出来,懂得营建的人早就和如惠以及周学智提过多次,说这片牛马大车店后面的畜栏太碍事了,这么核心的地块,扩展集市和盐市多好,那怕是客栈酒楼饭庄也都会赚大钱。

  不过赵字营一直没有答应这个,这片地方是牛马商人王自洋的特权,他给赵字营带来了这么多的牲口和人力,现在马队和弓手里,不少都是他当年的伙计和从蒙古草原上买回来的人口,这向北专卖烧酒的特权,还有距离集市这么近的牲口围栏,就是对他忠心和效劳的褒奖。

  可这次官军压过来,已经豪富的王自洋也没了从前博一次的勇气,找了个理由,早早躲了出去,既然他做出了选择,那从前的情分也不必说太多了。

  看到有了新的店面和宅院,消息立刻传遍四面八方,拿着银子的富贵之辈蜂拥而至,谁都知道这里面的好处。

  不过王自洋回来的也快,当时他说自己在草原上有大生意,可按照回来得这么快算,十有八九是在河南呆着,自从王自洋豪富,他在开封城内城外可是买下了很大的庄子。

  随着他回来的还有一百匹健马,以及一百名蒙古青年男女,其中男人九十,都能开弓射箭骑马,女人十名,十三四岁年纪,相貌身量都是不错,显见已经养过一段了,不然不会那么白皙。

  倒是有明白人看出些门道,这男丁还好说,为了凑骑马射箭的,三十岁的也都上了,这女人为了选好的,搞不好买了些汉人的女孩子穿上蒙古袍服凑数。

  现如今人口不值钱,马匹才是贵重的,何家庄这边的牛马贩子看了王自洋的那一百匹马都是赞叹不已,这样的货色拿到京城去卖都不含糊的。

  这样的好马,这样的人丁,仓促间怎么可能凑得起来,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这是早就预备的,或许是为了送给别人,更大的可能就是留着看风色,等着赵进赢了这一次,回来投机找补。

  毕竟现在能产出烧酒的酒坊全在徐州,而他王自洋是去北边的专营,每年在这上面着实有金山银海的进项,万一没了,那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但这王自洋自以为聪明机变,却忘了自家能有今天,靠得就是一直坚定站在赵进这边,从不背弃,这次却首鼠两端了。

  他这么做外人也不怎么奇怪,当年不过是个小小的牲口贩子,没什么可失去的,自然也就敢下注豪赌,现在的王大爷已经是山西和草原上有名的大豪,宅院田地购置了无数,纳妾二十几个,徐州这边都放着十余个,手下使唤人也有几百,这样的身家,自然舍不得赌了。

  以往王自洋求见赵进,只要不是赶上练兵议事,都会被立刻请进去,可这次回来,求见却一直不见。

  何家庄虽然控制的很严,可也是个人多嘴杂的地方,很快就有风声传出,王自洋跪在赵字营的营盘外求见,跪到深夜三更也没有人理睬。

  就这么折腾了几天,王自洋才见到了满脸和气的如惠,如惠很是客气的提出了条件,或者取消专营,或者和赵字营合伙做生意,赵字营要占五成的于股。

  这条件真心狠辣,硬生生拦腰一刀,王自洋当时就哭出声来,额头在地上都碰出血了,如果不是家丁拦着,他直接就能抱住如惠的大腿求饶,不住的说自己从前的功劳,说自己为进爷带来多少人马。

  “你不是已经准备盘下五家酒坊了吗?不是说,何家庄地方自己熟,如果不是送给赵进他们那么多牛马,这里就是天底下第一号的骡马市了?”

  如惠笑着说出了这几句话,王自洋立刻吓得脸色苍白,这是他对自己随从说的话,没曾想赵字营这边知道了。

  当时北面南边的官军压过来,局势紧张的时候,王自洋一边不想被牵连,一边则是做了些布置,他发家的根子就在徐州的酒坊上,他已经在河南和山西几处选好了地方,只要赵字营在何家庄崩盘,他就会过来接收酒坊的工匠和伙计,或者就地开设,或者送到河南和山西那边去开设新的酒坊,到时候完全独立出去。

  打算的虽然好,却没想到天不遂人愿,而且这些话还被赵字营知道了,那么从前的情分也不必讲了。

  灰头土脸的王自洋没怎么犹豫,就愿意让利五成,和赵字营合伙,虽然自己赚到的钱少了,可毕竟还有赵字营的庇护,还有缓和恢复关系的余地,毕竟专营是暴利,如果取消自己的专营,外面人也知道自己没了赵字营的撑腰,那自己如今的豪富身家,立刻就变成了谁都想啃一口的肥肉。

  每一次抉择和站队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当日里马冲昊纠集各方势力北上,选错边的人都在徐州呆不下去了,当然,比起那些没命的人,这些人还算是幸运,这次断河恶斗,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原来在徐州煊赫一时的曲里铺蔡家终于从开封回来了,蔡家在徐州地方上,因为这举人身份本就是土豪,后来又和赵字营走得很近,得了这样那样的好处,生发聚敛的很厉害,这次一走,虽说金银都是带走,可人在异乡过得很是艰难,开封城内城外也是富贵豪门云集之地,那有什么徐州举人的空间,倒是看着外乡人是肥羊,不少人都打主意,很是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蔡举人才会急着回来。

  如果不是蔡华军这次发现火炮立了大功,蔡举人这一门根本没有回来的机会,但回来后想和从前一般也不能了,时过境迁,一切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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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一章 影响


  从前的蔡家长支和亲近同族,每月的进项和享用,比起清江浦和扬州那边来丝毫不差,现在曲里铺的铺面都被收了回去,原来靠着地租还能维持全族不错的生活,可经过这么一次事情之后,投献田地的人纷纷收回土地,原本投献是为了少缴赋税,现在徐州的赋税本就不重,托庇在功名士绅人家反倒是亏了。

  以往时候,蔡举人和赵字营走得近,大家都不敢这么做,现在蔡家都不在徐州了,谁还在乎这个,等蔡家回来,家产田产局面已经不可收拾了。

  这年头大户人家讲究全族聚居,分家之类的往往会被认为是败落或者家门不和,可到了这个地步,蔡家除了分家也没别的办法了。

  到这个关节上,蔡举人倒是显出来几分胆色和决断,先是将族长的位置让给了蔡华军,然后将蔡家的家产和族产分配,尽量维持每一家的温饱,然后让子弟们都去经商或者学武,蔡家倒是不强求读书子弟非得改变,但不想经商学武的,那么也别在徐州呆着了,迁居外地是更好的选择。

  而蔡举人蔡正德自己,则是将自己在曲里铺的大宅院改建为商铺和仓库,租了出去,曲里铺的房租也是高昂的很,在中心地带的这么大片宅院当真值钱,蔡举人则是带着家小搬进了徐州城内。

  蔡家绝大部分人都是凄凄惨惨,蔡华军这边却是不同,因为他的功劳,赵字营给了足够的优待和照顾,蔡家的家产,只要是归入蔡华军名下的,那就不会有人过问干涉,蔡家子弟如果蔡华军愿意作保的,那么在赵字营的范围内做什么都和其他人一样。

  因为赵字营的照顾,蔡华军在蔡家一族的权威很快建立起来,家产也跟着扩大了不少,不过蔡华军却不太在乎这个,他自己手里有足够养家糊口的银子,也不想和原来的同族中人走得太近,而且他的前途不在蔡家,而是在赵字营身上。

  这次赵字营新设了一个“徐州义勇。”以往徐州邳州和各处的江湖人帮助赵字营,都是一盘散沙,来去自冇由的样子,很多人倒也不是缺这几两卖命的银子,而是觉得赵字营势力越来越大,大伙过来交接,有个人情也是好的,热心倒是没差,却乱糟糟的起不到什么作用。

  再说赵字营实力和规模越来越大,和私人间讲人情很是麻烦,有时候即便想要照顾,也不知如何下手。

  现在这个“徐州义勇”就是为了统辖徐州邳州以及相关各处武人和江湖人的,徐州义勇有个资格,那就是自备弓马,也就是装备和坐骑都要自理,而且还要齐全,登记在册,每三个月点检考核一次,不参加点检考核的则是失去资格。

  加入徐州义勇后,家中的赋税减免两成,若能参加赵字营的行动,家中赋税减免三成,若有死伤,则按照冇赵字营家丁的抚恤和安排论,然后身为徐州义勇,地方官府不能拿问,只有赵字营才能处置。

  徐州义勇在赵字营附属的营头编制是大队,大队正目前暂时是刘勇担任,但具体管事的是大队副,而这个队副就是蔡华军。

  能有弓马的武人和江湖人,身手和家境都不会差,或者是已经闯荡出了一番局面,这样的人物自然战力也是出色,有这样的标准卡着,选进来肯定都是能用的人手。

  这个消息一出,徐州和周边的武人以及江湖人立刻踊跃报名,有些没有坐骑的,硬是要借钱也要配齐去参加。

  即便是徐州尚武,民风强悍,能出这种刀尖舔血搏命子弟的也不是安分耕种的农户百姓,往往都会做些这样那样的生意,黑的白的都有,贩运私盐私货的也不少见,眼下这几样生意在赵字营境内都是被允许的,但税赋不轻,如果能成为徐州义勇,那么可以给自己给家里减轻好大的负担。

  更关键的是,任谁都能看明白这个徐州义勇的用意,进爷要对徐州非家丁团练的武人江湖人进行整治了,要说打仗拼命,靠着赵字营的家丁团练就已经足够,要说江湖绿林里的本事,内卫队里教门和厂卫出身的高人都有,也不缺徐州这几个,之所以还给大家一个出路,那是进爷慈悲。

  有了这个徐州义勇身冇份,到时候可以去建功立业,又有各种好处,但另一重意思是,如果你没有这身冇份,也就别在徐州拿刀骑马的招摇了,赵字营辖下之地,已经不可能继续容你了。

  且不说这徐州义勇的意义,身为这个大队副,蔡华军隐约间就是徐州邳州江湖绿林的龙头,替赵进管辖这些人,地位陡升高起。

  不少蔡家人也是看出这个便宜,蔡举人没了,能跟着蔡队副一起作威作福也是好的,不过蔡华军这方面却拎得清,蔡家凡是想要学武的子弟,一律被他推荐到荒草滩的村寨里,还有宿州和孔家庄附近的庄园里呆着,身边一个不留。

  蔡华军的这个作风,倒是让黄河上的蔡德看出些门道来,他们虽然都姓蔡,却没什么宗族血缘的关系,和蔡华军所做不同,蔡德一直是照顾本家本族,黄河船队几乎没有外姓人了。

  然后蔡家船队投靠赵字营这么久,得到的照顾也是有限的很,而且若有若无的也能感觉出来,各方面对自家盯得很紧,这次大战之后,蔡德和蔡华军结识,因为同姓,蔡德还想要攀亲,但蔡华军却很冷淡,不过却始终会指点两句。

  这次蔡华军的处置,蔡德看懂了,他也主动跟赵进提出来,说想要自家的子弟去各处学学本事,提出这个之后,赵字营立刻有了安排,黄河蔡家的子弟不少都被抽调到余家那边学海上的本事,而蔡家船队缺少的人手则是由清江浦那边招募的水手充任,然后云山行的管事们主动来到蔡家的码头上,商议造船改造的事情,这让蔡德更是后悔,后悔有些事自己从前怎么没有想到。

  王友山在狱中没有受到什么苛待,只是精神不太好,一路急赶回来更是加重了这种疲惫,回来后就在何家庄休养了几天。

  尽管王友山在京师是个普通的言官清流,可在徐州地方上,已经是最顶级的清贵人物了,而且对于赵进和伙伴们来说,王友山在中枢的经验和见识,都是无比宝贵的,毕竟在他们身边,只有一个这样的人物。

  王友山在京师时候,经常在信中指点,这个当口上,正是徐州和朝廷打交道的关键时候,需要王友山的经验和见识,可王友山养好身体之后只是和王兆靖深谈了两日,然后就搬回徐州城住了。

  “家父只是问这段时日咱们的应对和事冇件,问完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帮不了咱们了。”王兆靖也担心赵进和兄弟们误会,没有任何隐瞒的解释了一番。

  除了王兆靖的说法,赵进自己也过去拜见,回城的时候也去相送,又有方方面面的人通报消息,都说王友山很是灰心萧瑟,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赵进也知道,王友山整日里催促王兆靖,让他将在京师残存的仆役尽快都接回来。

  王友山不在何家庄居住,反而回到徐州城,这个做法颇让有些人反应过度,他自冇家人都不自信,别人如何敢心。

  **************

  但京师那边也是渐渐有了消息,清江浦和扬州各方面在京师的关系开始向回传递,凤阳巡抚和和总督漕运太监两处也是紧盯着那边,消息一到,立刻就有风声传出来,然后整个南直隶都开始知晓。

  鲁王府内管事的宦官被洗了一遍,全部换上了新人,王府属官也换了不少,倒是那司长史在京里还有些关系,花了大笔银子之后总算保住位置,据说在鲁王府内地位也大不如前,除此之外,河南卫辉潞王府攻击徐州土豪为非作歹的奏折也被打了回去,同样有训斥到了那边,潞王府在河南,你理会徐州的事情作甚,而且关于你们王府行为不端的攻击也有很多,要收敛谨慎!

  潞王府自从万历中就藩,在地方上自然无人敢惹,在朝廷上也是很受照顾,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这次却被如此严厉的申斥,潞王府上下都被吓坏了,藩王在地方上所做的不法之事本就很多,真要认真追查,肯定落不下好,一时间潞王府噤若寒蝉,拼命派人去京师送礼活动。

  朝野间对这两桩事都很振奋,认为这是朝政清正的象征,这么多年,朝廷极少对藩王有什么举动,尽管藩王在地方上都是折腾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次却有这么严厉的态度,而且听闻原因,还是“与民争利”。

  别处天真,徐州以及相关地方却明白的很,鲁王府和潞王府差不多就是这次开打的原因,朝廷做出了这样的处置,自然是招抚成了,那徐州赵进真心了得,凭着一家之力,居然硬生生将朝廷打的服软了,当真天纵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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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二章 未必皆喜


  这两桩事让朝野文臣士子觉得清正,但接下来朝廷所做的事情又是掀起风波,司礼监和御马监开始向天津、临清和济宁三处派出粮监和税监,督导催促今年漕粮入京事宜,清查漕粮和仓库账目。

  自成zu年开始,大明天子就有向地方上派遣宦官办差督促的常例,但每一次都是jī起轩然大波,文臣和地方士绅都是死斗不休,往往有办差内官被活活打死或者不知所踪的,然后朝堂上也是攻讦不停,被认为是头等恶政。

  所以万历的遗诏里特意提到要撤回各处税监矿监,被认为是晚年幡然悔悟,这才刚刚安静不足一年,怎么又是重新开始。

  尽管只向三处地方派出,但现在派三处,以后就可以派出三十、三百、三千,而且还会知道用内官在下面办事搜刮比用文臣有效率的多,尽管内官也在克扣贪墨,可比起官场一层层的常例分润却要节省太多,而且内官生死荣辱都维系在天子一人手中,做事没那么多顾忌,干脆利索的很。

  很多人都以为这次清流要大闹,可出人意料的是,有人上疏,有人参劾,也有人言辞jī烈,可却没有人串联,甚至在司礼监和内阁的合议中没有什么人提起。

  既然没有人串联,那就说明朝中大佬们和相关势力对这个事情保持默认默许,尽管这样做肯定侵犯他们自身和徒党的利益。

  运河上传递消息很快,天津、临清和济宁三处的消息也是顺流而下,很快传到了南直隶这边。

  大内派出的宦官和从前一样,都是带着锦衣卫来的,而且出京颇为隐秘,等这几处相关人等发觉的时候,运河边上的官仓已经被锦衣卫严加看守了,账目上往往亏空,说是仓库内没有粮食,而实际上则是堆满了,在这个时节,各处的私粮还没开始向外转运,正光明正大的堆在官仓里,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多年传承下来的xi惯。

  派来的粮监们好处是要收的,但话也会说得明白,这些粮食算成官粮运到京里,从前今后的事情朝廷不追究,如果你要强顶的话,那么从前的账目就要好好查查了,这仓库也直接贴上封条,然后立案抄家。

  在这样的规矩面前,大家都明白怎么做,而且在这之前,上面都没有什么风声下来,也让他们明白自家靠山的态度。

  唯一下狠手的就是在济宁,有几家大粮商明明和漕运牵扯不大,硬生生被扣上了图谋不轨的罪名,直接抄家抄拿,当然,懂行的也知道,这几位粮商背后就是鲁王府的某位实权人物,算是该着了。

  粮食源源不断的向京师运去,本就不怎么缺粮的京师粮仓又开始变满,先前因为漕运断河而在大家心头缭绕的隐约不安也烟消云散了。

  原本漕运断河,乱民啸聚鸣冤,这桩事和新上位的大佬魏冇忠贤魏公公没什么关系,可魏公公却很是热心政务,主动伸手,只不过他老人家所做的事情让人觉得小题大做,区区乱民,南直隶本地兵马过去扫平就好,居然还要动用保定镇的北军,然后山东还要出军两千,这到底是好大喜功还是劳民伤财。

  既然准备用狠辣手段,这也没什么,可也不该做好招抚的准备,据说京冇城有个牵连很深的从犯一直被hòu待,你魏忠贤办差也几十年了,难道就这么不知轻重吗?又要劳民伤财的大兴刀兵,又要伤害朝廷体面的预备招抚,脑子坏了还是根本就不懂。

  本来扑杀王安,自行指定司礼监掌印的行事就太让其他人不满,这次一来,内廷几方势力都准备动手将魏忠贤掀翻,万岁爷的确信任,和客氏的关系也亲hòu,可你差事办的不好,万岁爷一样要换人,从潜邸跟到宫里的亲信又「启航梦公子·星梦」不是这一个,本来大伙已经准备发动了,没曾想魏公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如此周全。

  派去的官军说是大败贼军,斩首乱众上千,贼众溃散,但真正的消息大家都有办法知道,官军败的很惨,魏公公的小心谨慎还真是没错,而且东北的建州女真在闹、西边又闹出了什么奢家,贼众也就是为了鸣冤,这一招抚还真是皆大欢喜,顾全大局,可以去对付真正的反贼逆贼。

  再接下来,招抚就招抚,徐州乱民也没有扯旗造反,也没有杀害官民,私掠财货,可截断运河那么久,漕粮运到京师已经来不及了,到时候民心不稳,**哗然,清流必然会攻讦如潮,在万岁爷那边你也交代不过去。

  可魏公公又是杀伐决断,居然能和朝中各派达成默契,派人去各处腾挪粮食,补全了京师的缺口,又没有让各方势力受损太多。

  这从头到尾的事情做下来,魏公公的心机手段大家都是佩服非常,虽说这前前后后朝廷也是面子里子都亏了不少,兵败亏输,任由那乱民在徐州和南直隶猖狂,还要冒着风险派出监粮监税去搜刮地方,可这已经做得最好了。

  换了别人,恐怕现在山东三分之二和南直隶一半的地方都要糜烂,先期请示,等乱民做大再增兵,可能调集的兵马有限,估计也就是四千到六千的北直隶和山东官军,可这依旧惨败而归,到时候四川奢家变乱的消息传来,朝廷兵马再也腾不开手脚,到时候再招抚恐怕乱民就要得寸进尺了,到那时漕粮一样供应不到京师,这派人去济宁、临清和天津搜刮粮食的法子估计也想不出来,到时候真的就不可收拾了。

  而魏公公从头到尾,极有分寸的将这些事都做成了,上上下下都找到含糊过去的法子,这就说明了他的心计和手腕。

  对于天启皇帝和身边的人来讲,魏忠贤显露了这样的本领,那就值得信任托付,主持司礼监,对于其他各方势力来说,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周全,布置这么缜密的角色,也不是刻意随意为敌的。

  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魏公公在内廷的地位,一下子稳定了,无论亲近或是敌对的,都认为魏忠贤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当然,事情的**如何,不知道的只看到了这些表象,知道的什么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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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个段安平被证明是可靠的,这个可靠并不是见到木淑兰之后,磕头痛哭,而是他的家人子弟差不多和回返徐州的赵字营大队一起到达徐州,然后在木淑兰身边的亲信里,有人可以确认段安平一家不是假冒的关系。

  真正做事不顾家小的绝情狠人也是有的,但这段安平显然不是,他的出身经历这边都很了解,又有家人作为人质,算上完全可信。

  在天启元年的十月间,赵进和伙伴们算是对山东闻香教以及闻香教的整体有了细致充分的了解,这不光是段安平的功劳,大部分的信息都是得自俘虏们,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之下,没什么人有必死殉教的决心,该说的都会说出来。

  赵进和伙伴们原本以为闻香教中人人忠诚,死士众多,战阵上的杀伐闻香教或许不是对手,可暗地里的活动却能给人造成很大的麻烦,木淑兰所带来的消息也冇是这样,可这一次却了解到了些不同的。

  山东闻香教主徐鸿儒座下的会主和香主们,不少人已经没心思去拓展教众图谋大事,他们更在意的是享受荣华富贵,怎么把自己这位置代代传下去,怎么能有个官方的身冇份,捐纳的不少,供子弟读书的也是不少。

  被抓来的这些人甚至没有遭受什么严刑,该说的就都说了,人一旦有了身家,可就没什么决死拼命的心思,不少人当场就要发下毒誓,愿意为赵字营做内应,该说的什么都说,因为答应的太简单,赵字营内卫队一伙人甚至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诈,闻香教用间可是拿手的很。

  得到这些口冇供之后,赵字营对山东的渗透就容易了很多,知道该去何处,也知道该找谁联络,可比从前的两眼一抹黑清晰太多了,内卫队里在确定口冇供无误后,立刻向山东派出了探子。

  对山东闻香教可以有效的渗透,这让赵进和伙伴们都松了口气,这甚至比招抚成功,和朝廷维持如今的局面都要让人高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闻香教这种潜伏在暗处的敌人最让人头疼,时刻都不得放松。

  可派出的探子之后半个月,大部分人都是狼狈的回返,他们根本渗透潜伏不进去,那些俘虏招供出来的东西已经完全失效了,能回来的人还算幸冇运,回不来的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不测。

  这种突然的变化让内卫队上下很是措手不及,当即将俘虏们重新提出来拷问,在这时候下手难免没有轻重,生生打死了十几个,但得到的口冇供却和上一次没有区别,甚至连段安平说出来的很多事也已经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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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三章 好似藩镇

  也亏得有段安平这个可靠的人,去他管的地方打听就比别处安全不少,小心翼翼之下得出了些消息,山东闻香教的各处地盘都有了大变动,各层都突然换了一批人,而且活动也开始变得隐秘,不再像从前那样招摇,被抓走的这些会主香主自然要换上新人,而那些没被抓的也被换掉了。

  经过这么一次突然的变动,山东闻香教对赵字营非但没有变得透明,反而更是密不透风,威胁也就更大了。

  通过能看到的东西和了解到的蛛丝马迹,赵进和伙伴们倒是能推测出些东西,比如说山东闻香教应该借着这次官军和赵字营的交战,将教中的骨于清洗了一批,被抓走杀死的那些就不必说了,其余的没有了朋党奥援,力量也是大大减弱,现在的闻香教应该是重整了。

  现在赵字营对闻香教的概念已经有了了解,北直隶、河南、山东和南直隶都有大批烧香信教的教徒,在京师和南京也有不少勋贵高官甚至是内廷的宦官信教,但这些并不是一回事。

  南北直隶的闻香教徒绝大部分是和漕运相关的,往往就是那些漕丁运兵之流,他们烧香信教,除了求神佛保佑之外,更多的就是结社自保,并没有对抗官府的打算,河南那边则是黄河上于漕运相关的占一半多,其余的则是和山东徐鸿儒这一系合流,这一部分则是图谋极大,和朝廷官府誓不两立的态度。

  和漕运相关的闻香教教徒,现在和赵字营系统打交道的很是不少,大家是合作的生意伙伴,这伙人对山东河南的同门教众时远时近,当生意做得不错的时候,就疏远些,当赵字营对他们有妨害的时候,则会勾结那些人进来捣乱。

  而徐州邳州以及淮安府范围内的闻香教,则是一直在萎缩,留下来的人或者是为了内卫队打听消息,或者是信仰难改,至于发展新的信众入会,那是被严禁的,不过从木淑兰到下面的普通教众,大家也对这个传教没有多少兴趣。

  招抚的事情定下来之后,郯城、峄县、滕县、鱼台、单县这五个县已经彻底对赵字营敞开了大门,隶属于云山行下面的店面和田庄纷纷开设,地方上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出头抵挡,他们也不敢抵挡。

  连鲁王府的管事们都无偿向对方转让了田庄,鲁王府在这几个县的所有产业都乖乖出让,人丁都是撤出,连皇帝的亲戚都这样低头,其他人谁还敢硬顶?

  倒是在滕县那边遇到些意外的地方,有两处田庄低声下气的恳求,愿意听从赵字营的安排,但撤出却不可能,这两处身份也有些不同,却是邹城孟家的庄子。

  同为圣人之后,衍圣公孔府产业广大,这孟家就差了好多,但在邹城以及左近,也是第一等的人家了,只不过孟家比不得孔家,又比不得鲁王府,也只能低声下气了,现如今鲁王府都已经低头,那孟家所做的也就是保住自家的产不过这孟家在地方上的名声还算好,对徐州实力战战兢兢的滕县士绅居然敢出头说情,要知道,在山东各处,有衍圣公孔府产业的地方,地皮都被刮的厉害,不光百姓们苦不堪言,连士绅们都是咬牙切齿,孟家倒是不同。

  对这种无害的势力,赵字营倒不会过于为难,很是体谅人情的放了过去,但该承担的义务并不因为他是圣人后裔就少了一文,这么做倒是让滕县父老颇为服气,真金白银面前,孔孟之家也没资格比大伙就少。

  从十月到年底,赵字营、云山行还有徐州邳州的各路江湖人马大肆进入这五县的时候,这几处从士绅到江湖人都是惊恐异常,到这个关头,产业财产已经不是大事了,而是对方连官军都打败了,那还有什么可在乎的,看上自家的产业和子女,若是不答应的话,肯定就会被一扫而空,性命不保都有可能,在官军败战的消息传开后,已经有人开始搬家离开,最起码也要离开暂避。

  但让这几个县上下很意外的是,以往他们所觉得凶蛮的徐州人,而且这次还是打败了官军的穷凶极恶之辈,却做得很讲理。

  这次没有任何强占强夺的事情出现,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公平交易,那鲁王府占下的庄子产业自然不必说了,如果想要本地人的田产之类,都会按照比市价略高的价钱支付现银,绝不拖欠克扣,经手人也不会动什么手脚。

  而那云山行的分店则是带来了不少物美价廉的货物,私盐、棉布和丝绸,从上到下都是无所不包。

  虽说滕县的地价一直很低,因为是运河流域,不能打井,甚至不能引河水灌溉,加上层出不穷的苛捐杂税,出产一向很低,田价自然高不起来,可毕竟是公平交易,这就表明了一个态度,这伙徐州人不会像鲁王府那样肆无忌惮的横蛮。

  也就是一个月前后,赵字营和云山行的作风就让那些远走暂避的人都是回返,甚至还有人主动的通报消息。

  多亏他们通报的消息,赵字营才知道闻香教在这几处的活动又是频繁起来,教众们烧香聚会,私下传教,都是做得隐秘异常,如果不是那些耳目灵敏的本地土著,赵字营还真没可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们和官军打了一场,然后杀了抓了闻香教内近百头目,怎么这闻香教反倒跟着森严起来了,倒像是我们为他们整肃一番。”各方消息汇集过来,赵进很是无奈的感慨。

  “现在雷子那边已经能看出风声不对,在临清的云山分店已经被人盯住,按照李家给的消息,盯梢的人肯定和官府无关,厂卫甚至根本就没理会,应该也和闻香教相关,他们在山东的活动突然加紧了。”刘勇开口说道。

  “也是小弟这边大意了,三月之后,内卫队那边和山东各处打交道都觉得轻松,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一时间应对不及。”刘勇神情很是苦恼,颇为自责的说道。

  赵进摆摆手说道:“不关你的事,前面咱们都盯着官家,对这闻香教也就疏忽了,你就那么多人手,怎么盯得过来,而且咱们也不要觉得只有自己会勇猛精进,其他人就一成不变,我们在变,其他人也在变。”

  刘勇连连点头,不过还是带着几分忐忑说道:“大哥,现在来咱们徐州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其他几位兄弟帮忙,内卫队的大部分人力也要盯着徐州这边,不然很容易出闪失,山东那里恐怕还顾不太上。”

  说到这个,赵进也叹了口气,只能闷声说道:“先顾着根本,山东那边不能全不管,留下基本的人手盯着”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王兆靖此时也是摇头,感慨说道:“眼下这个局面,弄得咱们徐州好似唐时藩镇,在朝廷那边不得志的,都要来这边碰碰运气了。”

  赵字营的一次次胜利,让内卫队的人手一次次的跟着扩充,可眼下徐州来的人太多太杂,外面要用人的地方也是太多太杂,结果内卫队这边的家丁变得不够用了。

  徐州乱民啸聚,南下击败南直隶江北兵马,北上击溃保定和山东的兵马,然后朝廷安抚,体恤冤情,然后乱民散去,天下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这个,可更灵通些,和就在这交战区域之内或者附近的,自然知道真相。

  区区徐州之地,有这样的本事,而且据说财源滚滚,是眼下南直隶最红火的生发之地,这样的地方,自然吸引各方来客。

  自从徐州集市兴办,清江浦归赵字营掌控,云山车行越来越大,除了徐州本地的枢纽位置之外,还意味着漕运上的货物可以通过陆运稳定大量的输入到徐州,让徐州这边已经成了南直隶甚至浙江和江西向河南、陕西和山西几处输出商货的枢纽之地。

  这样的关键枢纽,那就是个招财进宝的宝地,吸引东南西北的各路商人前来,来看看有没有自己发财的机会。

  按说十月之后,天底下的商人都开始琢磨着何时回家过年,各处商业市镇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可徐州这边已经成了个例外,单是河南、南直隶和山东赶过来的商人就已经多到拥挤,更不用说山西和浙江的商人正在路上。

  何家庄这边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家里有空余房间的本地住户都已经跟着发了小财,而何家庄周围联庄联保的那些村寨和田庄,也成了住人装货的地方,只在这徐州地面上就不知道多少车船整日不停,从黄河上,从运河上,从各条陆路,本地需要各项花用还有各色货物都是汇集而来。

  在何家庄周围甚至还出现了帐篷,商人们自然能发现机会,看到了就舍不得走,想要看懂吃透,后来的没有住处,相熟的人那边也腾挪不出房间,只能是住帐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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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四章 文武汇聚却无用

  “都说商人重利轻离别,我看他们连死都不怕了,难道不知这伙徐州蛮子刚刚造反过,朝廷早晚还要动手的吗?”这是从知州衙门里传出的话,据说是知州童怀祖的一次感慨。

  商人们逐利,但商人们也精明,眼下大明这个局面,谁都能看出来,朝廷能招抚含糊过去的,绝对不会不惜成本的大打下去,不然的话,西南和东北的局面就没办法收拾了。

  各处蜂拥而来的商人们已经让赵字营各方头大无比,天知道谁是真商人谁是假商人,可做生意就是要四方迎客,不能闭门不见,更何况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做出那种如临大敌的怯场模样。

  内卫队、云山行,甚至还有学丁队里年纪小的学丁也被动员了起来,布置在何家庄和各处关键地方,然后家丁营地们的戒备也在提升,几处营地都是靠近百步之内就要抓人,从罚银到鞭打,惩治从轻到重,没有丝毫的含糊。

  如果仅仅是这些商人以及随从,其实并不难应付,毕竟生意人和气生财,做事办事总归好管,那些假扮或者别有目的的很容易暴露出来,颇有几个做局设套的江湖人因为这个被抓起来。

  但真正让内卫队和赵字营各处为难头疼的并不是商人们,而是从各处敢来的文武人物。

  赵字营断河大闹,击败官军,朝廷安抚下来的消息没有传出去太远,但山东和南直隶的人知道的却很多,然后附近的北直隶和河南也有很多人知道,这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几个省了。

  没有造反,却击败了官军,逼得朝廷安抚,赵字营在徐州勉强也可以算得上是自成局面了,现如今天底下想要习武从军,上面有卫所出身的世官压着,没有千户以上的衔头,那甚至连个千总都难做上,而学文科举也开始被豪绅们垄断,地方上的秀才这一层或许还有许多空位,到了举人这一级,已经要看你师承和家世了,等到了进士这等,那真是寒门莫入。

  天下这么大,多少失意人物,自觉满腔抱负本领,在朝廷官府那边得不到荣华富贵,自然想要去别处寻找,去草原上投靠蒙古各部,不光地方苦寒,还要背上汉奸的骂名,徐州这边就成了很不错的选择,最起码徐州所在和周边四省的人有不少想过来看看的。

  习武之人若没有官身,往往都是混迹江湖,读书人没有功名的或者只是狂生,而有功名的野心和抱负更大,这些人出现在何家庄和徐州,才是赵字营真正的麻烦,天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真心实意的,又有多少官差探子混迹其中,而且很难发现。

  “这些人大多是狂徒狂生,来这里不过是自售而已,不用太在意,可里面若有几个真才实学的,那就对我们有大用,哪怕里面有些有用处的,也尽可能留下来,最起码不能让徐州以及周围其他的人招揽去。”对这些人,王兆靖的意见很坚定。

  尽管赵进对这个不太赞同,可其他人的看法很一致,大家都觉得徐州缺人才,按照规矩严格教出来的这些家丁团练以及商行管事,做事不知变通,都是一板一眼,这样的人做事足够,但现在赵字营的局面越来越大,是不是要多些外来的人才,才能让眼下的局面变得更好些?

  至于王兆靖最后一个说法大家倒是没意见,能赶到徐州这边碰运气的不管是书生还是武夫,肯定都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如果被其他人招揽去,肯定要多出不少是非来。

  好在徐州和各处的势力现在也都知趣的很,知道有些分寸要好好把握,捋虎须的蠢事是没有人会做的。

  可这些四面八方来到的文武之辈自家就能惹事的很,读书人中的确狂生不少,颇有些人写了四六不通的文章策论呈上,有人学诸葛孔明做隆中对,那名字就是“何庄对”,说什么先下江南取膏腴之地,然后起兵北上夺取天下,还有人直接劝进,说徐州龙蟠虎踞,在此称帝必将四方来投,又有人自作史书,说什么赵进降生的时候,曾有乡民看到天降祥瑞,香花朵朵,光焰四方,还说何翠花怀孕前曾经梦到黑龙入怀开始赵进很喜欢看,他平时也没太多娱乐,难得有这等大笑出声的时候,这些文章实在是荒诞有趣,赵进笑个不停,让家里的赵凤和赵龙特别喜欢凑过来,尽管什么都不知道,也跟着乱笑一气。

  可看得多了,实在是觉得厌烦,到最后直接丢到王兆靖和如惠那边去,他们觉得有价值的再送过来,但至今还没有一篇。

  文人如此,这武夫则是乱子更多,能置办一把兵器的,能带着盘缠来到徐州的,都不是穷人家,北地武夫往往还好喝酒,这汉井名酒在徐州比在外面怎么也是便宜不少,喝二两之后,往往就控制不住了,拔刀相向,见血恶斗,或许还有人想着借此彰显自己武勇,打的就更是不可开交,甚至出了人命。

  为了对付这些无法无天的武夫,赵字营也没有丝毫的客气,直接动用了马队和家丁,不服管教的直接就是当场格杀,被抓的也不是勒令离开,而是直接抓到各处的田庄内出力做工,狠手一下,立刻安静了不少。

  也因为如此,赵字营正在休整的马队被拉了出来,随时待命出动,相比于这些武夫,徐州、邳州、归德府还有淮安府的骑马武人过来投奔,往往都会得到接待,都会被安排到徐州义勇的编制里去,因为安排这些本地武人,一方面是控制,另一方面则是拉拢这些本地武夫背后的家族以及相关,至于这些外来的亡命徒,实在是太不受控制。

  不过暗地里,内卫队的暗线还是在有节制的接触,毕竟这些武夫亡命角色,的确对内卫队有大用,而且这些人里潜伏着探子的可能性更大。

  等到了十一月的时候,招安招抚已经没有任何疑问,尽管大家不知道徐州和朝廷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可这偃旗息鼓的局面肯定要持续很久。

  和大多数人判断的一样,西南地方,又是在四川腹地,一旦乱起就很难平息,那奢家现在已经立国号,有了丞相府,西南土司相应的很是不少,官军连败,州县被破,局面已经有些不好收拾了,那边一乱,云贵黔甚至湖广都要跟着不稳,也就是大明四分之一的天下要有危险,朝廷必然要严阵以待。

  而辽镇那边,经略熊廷弼和巡抚王化贞斗个不休,然后两人又牵扯到朝堂上几位大佬的明争暗斗,任何事都拿不出明确的主意来,在这样的情形下,不需要太明白的心思都可以知道一件事,只要建州女真动手,大明肯定还要再败,到时候又要堆积兵马应对。

  这一南一北的折腾乱局,谁还能顾得上这徐州,再说这徐州也没有造反,也没有驱赶官府和驻军,看着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那肯定就不会大打出手了,这样的含糊局面应该会保持很久很久。

  而且到了十一月间,消息传的足够远,足够多的人知道,很多人也观望出了结果,徐州变得更热闹了和先前那些过来碰运气的亡命徒不同,现在来到这边的武夫则是有真本事了,各处的逃兵逃将,那些地方土豪的习武子弟,江湖绿林中有野心的人物,还有从草原上过来跑单帮卖命的蒙古汉子,甚至还有河南少林寺的弟子,都要过来看看,求个出身,看看能不能再将来有富贵。

  除了那些一直来来去去的浪荡江湖人之外,这一类武人来到就让赵字营上下有点紧张了,这帮人手里都是有真本事的,平时也能沉得住气,不会轻易闹事,可一旦动手就是要死人的,而且这伙人如果鼓噪大闹,那破坏力可不是别处能防得住的。

  为了应对突发的乱局,除了马队之外,赵字营专门轮调四个连驻防,团练和巡丁也都是严阵以待。

  不过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内卫队和云山行,各个都是双眼发光,在这些后来的人里面,可用能用的人物就太多了,当然,也要两眼发光盯紧了,看看里面有没有探子和奸细,有趣的是,徐州知州衙门都从里面录用了几十号人,不过这些人都归在赵十一的名下,可不是知州雇佣的。

  十一月十六前后的时候,兵部却是有文书来到了徐州,说是萧县和砀山两处取消原有的守备官职,依旧恢复原样这倒也不能说是朝廷的挑衅或者变脸,眼下这局面,没道理其他处捏着鼻子让了,还要让徐州乱民的长辈掌握着地方官军,虽说两县守备没有什么大用,可这个名目挂在那里很不好看,双方和谈的时候也没有提及此事,索性直接改了,为这个,总督漕运太监崔文升甚至还写了封私信过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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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五章 比武大会的传言

  赵进和伙伴们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反正这两处的官军差不多就是自家的团练,管事的也是自家的连正。

  真正轰动的消息并不是这个,甚至都没有几个人在意,真正轰动的消息是徐州要办一次比武大会,在这比武大会里取得魁首的人物会有个称号,号称是天下第一英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争强好胜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平时排出位次不过是靠着口口相传,靠着家族和背后的推动,而这次给大伙一个面对面较量的机会,实在是让人兴奋。

  不要说是正在徐州的武人,外地没心思博富贵的,都在朝着这边赶,除此之外,还有大批想要看热闹的富贵闲人,也都是到处询问。

  “说是这取第一的,大哥你会给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还会给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说这话的时候,刘勇满脸尴尬,屋子里的人神色也是古怪。

  “这是看戏听书太多了吗?现在人这么多已经觉得心烦,还要举办什么比武大会,我脑子坏了吗?”赵进哭笑不得的说道。

  刘勇脸上的尴尬变成了惭愧,站起来躬身说道:“大哥,小弟现在还没查出来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突然间就人人在讲。”

  “真要比武的话,大哥二哥你们肯定是第一第二,那还轮得着别人动手。”吉香嘿嘿笑着说道。

  “你是不是很想上去比试?”赵进问了一句,吉香刚要解释,却看到赵进表情不是那么严厉,立刻轻松下来。

  赵进苦笑着说道:“不要说你,我都有一点点心动,比武打擂,下面那么多人在看着,的确是有趣。”

  屋中几人都跟着哄笑,都是习武的年轻人,对这样比武夺魁的事情怎么会不关心,能上去打是一回事,能在下面看也足够好玩。

  陈旱点点头,然后又是摇摇头,闷声说道:“上去打也未必能赢几场,咱们练的是沙场上的本事,擂台上那是江湖比斗,不见生死我们未必能占便宜,见了生死又何必在那上面折腾。”

  听这话的意思,陈晃也颇为动心,他这样沉稳的性子,能够这样实在是难得。

  赵进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开口说道:“这比武大会肯定是不会办的,不过这个消息怎么出现的要严查,到底是有人想我们这边越来越乱,好跟着浑水摸鱼,还是就是一帮闲人议论传出来的无聊事情。”

  刘勇和如惠对视一眼,都是答应了,原本云山行就是个做生意和管理地方,如惠这个总管也是名副其实,现在云山行也要担负着监视和打听消息的任务,倒是和内卫队越来越像了。

  说完这些,赵进又是问刘勇说道:“那个辛启韬的来历打听清楚了吗?”

  提到这个名字,屋中安静了不少,大家都是看向刘勇,王兆靖和如惠格外的在意,刘勇点点头说道:“消息是马六打听回来的,昨晚刚到这边,那辛启韬出身官宦之家,曾祖曾在陕西做过知县,祖父在山西做过知府,父亲是工部营缮司的郎中,前年致仕返乡,这辛启韬在万历四十四年的时候开封府中举,当时二十六岁,万历四十七年进京赶考,但没有考中,一直往来于京城和开封府之间。”

  “倒是和兆靖同一年中举的。”赵进笑着说了句,王兆靖也是微笑点头。

  有明一代,同年讲究的是同省同期考中举人,或者是京师同科中进士,这才有互相交结的价值,因为京城官员的考核和升迁有一项很重要的规矩,就是要问同省官员的意见,虽然荒唐,却是规矩,大家只能抱团结党。

  不过这河南和南直隶的同期中举,双方也就是萍水相逢的时候打个招呼客气而已,没什么别的关系。

  “这辛家当年攀上了郑贵妃郑家的门路,这个也得了马冲昊的确认,不过这辛启韬却是有真本领的,在开封城内名气很大,号称是文武双全,书剑双绝,他乡试的考官还有意打压,结果还是让他中了,但郑家没落之后,辛启韬就很难上进了,这两年银子花了不少,可上面还是没有松口,估计以后想要中进士,已经不太可能。”

  王兆靖轻出了口气,脸上有些许感慨,这人的境遇和他很相似,心有戚戚倒也不奇怪,这辛家靠着的郑氏一门倒了,而王家则是朝中朋党溃散,长辈仕途无法寸进,连累晚辈也没有办法金榜题名。

  “向辛家提亲的人家不少,他家在开封城内已经是排上号的豪门了,不过这辛启韬的志向却很大,常说要光宗耀祖之后才会成家。”

  刘勇说完这些抬头看了看,然后又是说道:“得知这个消息后,小弟找来马冲昊聊了聊,马冲昊说,开封城内豪门富贵众多,区区一个举人倒是不会太骄纵,这辛家四代为官,前两代都是进士,这辛启韬执着于进士功名,受挫怨愤倒也不奇怪,不过,一个身家豪富的举人愿意来咱们徐州地方,还是古怪了些。”

  “当年做过工部营缮司郎中的,这可是金山银海的位置。”赵进念叨了一句,然后转向王兆靖,开口问道:“你怎么看?他住了几日就先去找的你。”

  王兆靖点点头,沉吟着说道:“心里是有一股怨气,不过总体还是平和的很,他说咱们徐州既然都能靠着刀兵博来招安,现在朝廷没有他的上进之路,如果为徐州做些事情,或者在这里待价而沽,没准朝廷那条路就通了。”

  “两家竞价才值钱的意思吗?”赵进笑问一句,王兆靖笑着继续说道:“这人的确是第一等豪富人家出来的,看着和那余致远差不多的做派,不过纨绔气极少,也不见什么酸腐气,的确是有本事的,不提剑技,他在家里学过营造,学过经营,衙门里的这些办事手段也清楚的很,的确有大志,想要做大事,在这之前做了不少准备,只不过朝廷党争,他没有上进之路了,学了这么多,却没办法一展抱负,的确怨气太大,开封距离咱们这边也不远,不少消息都能传过去,他有了别样的心思也不奇怪。”

  屋中诸人都在点头,王兆靖说完这个之后,很是郑重的对赵进说道:“大哥,小弟觉得大哥应该早些去见见这位辛先生,这样的人物应该大哥你亲自招揽接待,总是小弟在前面,对方或许会觉得轻慢。”

  相比于那比武大会的消息,一位河南举人拜访王兆靖的消息才真正让徐州轰动,尽管知道的人并不多,可知道的都是震惊异常。

  不管面子上怎么说得过去,不管看起来如何正常,可徐州赵进一伙毕竟和朝廷真刀真枪的打过,逼得朝廷招安,这等势力不管怎么掩饰,实际上就是反贼了,读书人世受国恩,和这等反贼誓不两立。

  而且这世上什么造反作乱,往往都是邪教愚民地方豪霸的折腾,不会有什么文人士子跟从附庸,当士子跟随的时候,那么这正统大义就不只是朝廷才有了,往往在这乱贼身上也有了几分天命,更不必说有功名的士人参与。

  有明一代,光是这山东就有多少次大乱,可每一次最多也就是裹挟几个无奈无知的秀才参与,何曾见过举人和进士从贼,倒是有举人被逼,宁可自尽也不跟从的,天下间也是如此,草原上蒙古各部曾有多少次势大的时候,压服大明,围困京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没有功名士绅投靠服从,眼下这什么西南奢家的大梁还有东北的建州女真大金也是一样,最多有几个秀才,哪会有什么举人。

  但这区区徐州,几个年轻人胆大包天闹上一场,打败朝廷官军,逼得朝廷招抚,也没有说是扯旗造反,怎么就有读书人,还是堂堂举人过来投靠了。

  这位辛举人自然没有说我就是来附逆从贼,他只是以一个游学士子的身份,带着书童和随从来到这边,想要在何家庄游览见识一番,这里不是商人就是武夫,难得有个同为举人的年轻文士王兆靖,自然要登门拜访,聊上几句。

  彼此见面之后,发现都不是那等迂腐酸气的无知文人,而是有过历练,见多识广,激昂慷慨的栋梁之才,自然彼此大有好感,惺惺相惜,在这样的局面下,王兆靖自然有了招揽的意思,而这辛启韬却不急着投靠,只说自己是来见识一番。

  凡是能人异士,哪有轻易投靠的道理,要是一说就答应了,那也未免太自轻自贱,这个套路大家都懂的,王兆靖也不急,只是请对方住在自己的宅院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特意安排人领着游历观赏各处,然后和赵进这边禀报。

  有举人来这边的消息倒不是王兆靖泄露的,辛启韬在客栈居住的时候也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去拜访王兆靖的时候,也是白日里光明正大的上门,自然会有很多有心无心的闲人盯着看到,传出来可就是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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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六章 豪商汇聚

  外面人还好,又有什么徐州龙气,半夜在赵进住处看到飞龙之类的无稽之谈,可徐州本地的读书人们却都犯了犹豫,来还是不来,他们身在徐州地方,比外人更能感受到赵字营的不同,他们时刻都有些惶恐不安,生怕自己所学以后没有用处,而且赵字营的态度更让他们不舒服,天底下任谁不敬文人士子,就连邪教乱贼都对读书人客气恭敬,可这赵字营完全不怎么理会读书人,特别是读圣贤书的士子们。

  这赵字营最看重的就是那些账房小吏之类的,这等人整日里就是和什么衙门细务,商铺账务打交道,那里知道什么圣贤道理,怎么明白治国平天下,可赵字营只看到这些小道小节,不理会圣贤道理,这那里是成事的样子。

  更可恶的是,因为世道艰难,很多读书人已经放下了架子去学衙门吏务,学商行账务,剩下的人在那里恨天怨地,惶恐不安,而现在,赵字营也开始招揽文人士子了,难道真的要做大事?难道只有举人他才看的上眼

  对徐州的读书士子来说,这才是真正混账的,徐州这边民风尚武,文风不兴,秀才之所以不少,是以为在本地可以考,这举人就实在是少得很了,不然王家也不会那么清贵,而且这举人越来越多是苏松常三府的出身,江北的更是难上加难,怎么去考,细想想的确要骂天骂地,凭才学在大明没办法出头,可一个反贼居然也要看功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时候还有人想起了被革去举人功名,只能在隅头镇替人写书信为生的前举人杨忠平,若是这人能留到现在,没准也有大用处了,以这杨举人肆无忌惮没廉耻的行事作风,没准赵字营还真的需要。

  “你先接待就好,我家三弟亲自接待难道还不够高看的吗?怎么就轻慢了?”赵进笑着说了句。

  “大哥,现在咱们徐州气象兴旺,文武贤才四方来投,这对大哥的赵字营,对大哥的徐州,都是大有助益,大哥还是要慎重对待的好。”王兆靖说得很严肃。

  赵进摆摆手,他扫视屋中,发现屋内几人都是赞同的神色,看来都是觉得王兆靖所说不差。

  “现在来到咱们这边的各路人等,第一有价值的是商人,他们能让咱们赚钱,能让各色物资汇集徐州,第二有价值的是这些武人,他们能被内卫队和云山行招揽,为咱们徐州卖命,第三就是形形色色的行人旅人,他们能看到徐州的繁荣,然后把这些传扬出去,让更多的人过来,至于这位举人,我不觉得他有什么用。”赵进回答的很诚恳,他特意说得很真诚,不然会让王兆靖以为是针对影射。

  “赵进,如果是人才的话,那咱们也不能怠慢,总归是对咱们徐州有好处的。”说这话的却是陈晃。

  赵进脸上的笑意收起,严肃的说道:“怎么,你们觉得眼下这个局面不是我们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是靠着运气?然后我们需要真正的人才,就和戏文里面一样,刘备要去找到诸葛亮就大事可成了?”

  没等下面人开口,赵进又是说道:“那些街面上游荡,或者张扬,或者故作声势的武人们,给他们铠甲坐骑兵器,单对单的时候或许能占点便宜,如果咱们的家丁列队而出,他们有胜算吗?能活着吗?可你让他们去拿着长矛训练列队,谁肯乖乖去做?这些武夫一个个自高自大,看着煞有介事,你觉得他们就比我们的家丁好用吗?”

  陈晃和吉香缓缓点头,刘勇若有所思,赵进又是继续说道:“我们赵字营的钱财怎么来的,靠得是商号里的管事、账房和伙计们兢兢业业,靠得是田庄里的庄头认真勤谨,他们早起晚睡,仔细盘算,按照规矩做事,不敢在账目上出现一个错漏,这些事是怎么运转起来的,靠得是那些学过吏务的人手们往复奔走,接洽运筹,他们怎么才能不走错做错,靠得是我们一层层严管监督,让他们不敢懈怠。”

  说到这里,赵进已经是站起,他神色肃然的对每个人说道:“能有今天,我们不是靠运气,而是靠我们自己一刀一枪一笔一划打出来做出来的,我们只不过比别人更认真更有规矩,而不是什么天命所在,也不必依靠什么突然出来的卧龙凤雏,我们不需要改变什么,就这么一步步的走下去,肯定能拿到我们想要的。”

  在赵字营体系里,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都算得上读书人,不过真正算上士人的也就是王兆靖了,其他两位更像是总管的角色。

  赵进说完之后,王兆靖坐在那里静了一会,大家也都看着他,谁都知道赵进这番话就是说给他的,没过多久,王兆靖摇头笑了笑:“倒是小弟心急了,不过千金买马骨,这位辛先生是第一个来咱们徐州的举人,小弟之所以⊥大哥厚待,也是为了能有更多后来者,这些年读书士子小弟也见过不少,这辛先生倒是难得,迂腐酸气全无,反倒有一种进取精进的刚健,而且除了书经学问不差,更难得的是经世致用的杂学十分出色,也只有这等世家才能出这样的人才

  “这些你都能做,为什么要选个我不熟的过来,何况他刚来此处,我们就这么急切,未免显得眼皮太浅。”赵进说得很直接。

  听到这话,王兆靖笑着拱拱手,开口说道:“也是小弟心急,那就替大哥再多观察几日,等确定真的可用,再加以招揽不迟。”

  “就算招揽过来,也要从下面一点点做起,在咱们这个体系里,后来人没道理能一下子到高位上去,费劲招揽他这样的,当日孙传庭到,我直接留下来不好吗?”前半句赵进说得高声,后面的却只是自言自语了,根本没人能听得清。

  赵进这样的表态,王兆靖脸上虽然有些许遗憾,不过笑容更多,如惠也是如此,屋中其他人不管神色如何,都显得很愉快,赵进这样,表面上是不积极招贤纳才,实际上却是对核心亲信利益的保证,牵扯自家,当然要高兴。

  如惠向前坐了坐,笑着说道:“其实除了过来投奔老爷的文武英才,不少大商家来到,也是咱们徐州的大喜事。

  运河还在徐州的时候,这边就是南直隶和整个天下的交通枢纽,运河改到邳州的迦河之后,徐州立刻衰败下去,可如今却已经不同了,他成了中原几省物资集散的枢纽之地,在黄河边上,距离隅头镇和清江浦两处漕运重镇不远,说得宽泛些,更东边的海贸也能和这边挂上关系。

  沟通往来,交通便利,又有足够的运输队伍,还有足够强的力量确保安全维持秩序,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商家们的首选。

  如今的天下已经有了不局限于一府一省的豪商,他们身后往往是高官权贵,自身耳目众多,消息灵便,他们自然明白徐州的意义所在。

  “若是咱们好,他们就跟着一起发财,若咱们不好,他们就上来把我们撕咬粉碎。”赵进对这件事倒是看得明白,不过他也不会和自己的钱财进项过不去,只要这等豪商只是为发财而来,那么待遇和其他人一样。

  说是一样,其实不一样的地方有很多,最核心的集市和盐市上,已经没有空下的店面给新来的人了,即便是王自洋的畜栏被拆除后空出的地方,对于众多新来者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所以今年冬天各处庄园的劳力又有外快可赚,何家庄北边要平整出足够的土地,还要扩建去往河边和各处的道路,这活计可是不少。

  这眼界放在天下的豪商,其实清江浦那边已经占了不少,再就是江南几处的大商家,这些往往是南货的源头,然后还和海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余的则是从京师和山西过来。

  “京师高盛和,山西大兴号,这两个都是辽货和鞑货的头号,背后起码得有一个尚书或是太监撑着,那边的军将,十有**也要跟着分润的。”这是雷财传回的消息,因为这两家在临清那边分店已经开设了快有五年,李巡检对这个了解的很,本身也不是秘密。

  所谓辽货,大部分都是来自关外的特产,人参、毛皮、鹿茸、松仁和琥珀等等,这些都是产自女真各部地方,自从建州女真起兵,一场场打过来,这条商路就开始断绝,各色货物也是价格飞涨,可有趣的是,商路断绝,这些货物却从没有停止对关内输入。

  至于鞑货则是草原上蒙古各部的特产,边镇边地和草原各部的贸易早就光明正大了,不过能经营大宗草原特产的人物,基本上都是边镇大将,还要和草原上的贵人们关系密切,辽货也差不多是这个路数,只不过没有人挑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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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七章 第三个洋人

  “清江浦承北号的东家李子游,愿意每年付给我们六千两,然后徐州这边的承北号分店可以占四成于股,就是要把高盛和挡在南直隶之外。”说到这里的时候,如惠笑着提了句。

  李子游的承北号经营的也是辽货,按照赵字营的了解,他这一边应该和登州那边关系很大,靠着给辽镇海运补给的船队运输自家货物,都是经营辽镇特产,这承北号和新来的高盛和自然是互不相容。

  “想得倒美,清江浦这次鼓噪闹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可背后小动作也是有的,怎么现在想起我们来了,再说了,徐州这边就是要敞开门让人进来做生意,不然的话,谁还会在这边停留。”对这个提议,赵进不屑一顾。

  高盛和只准备在徐州开设分号,对他们来说,能进入清江浦才是真正的目的,从前赵字营没有崛起,清江浦官商一体,后来者想要进入很是困难,可现在赵字营的态度却是开放的很,只要你守规矩做事,谁来他们也是欢迎,而清江大市越来越成为整个天下的商贸中心,价钱都是由这边定下,其他各处遵从,大商号如果不在里面有一席之地,实在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但那个经营草原特产和晋陕货物的大兴号就不一样了,他们没理会清江浦,直接就要在徐州开设分店,他们最关心的就是徐州产出的烧酒,因为没有这酒的专营,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牛马商人王自洋一步步的做大,现在可等到这王自洋出了昏招,他们急忙过来联系,甚至都不要赚钱,只要能有酒买就好,不然的话,草原上的关系就很难维持住

  “咱们在王自洋手下的人回报,这大兴号有人在王自洋身边,十有**是房里伺候的,也不知道是小倌还是女人,一有风吹草动大兴号就能知道,这次王自洋的昏招,只怕也是有人撺掇。”刘勇对这个因果也很明白。

  “这大兴号做得倒还体面,没有直接下死手”吉香笑着插嘴。

  刘勇摇头笑着说道:“不是没下死手,王自洋身边也养着三十几个汉蒙出身的好手,能骑能打,射术精良,几次都是硬顶了过来,这王自洋还在外面总拿大哥来吹嘘,让别人以为他后面有咱们护着,山西不少商号都打听过大哥的底细,也都被吓住了。”

  众人都是摇头哄笑,王自洋一直维持的不错,就是在这次选错了边,而且还自作聪明的想要等赵进失败后做些小动作,有这个下场也没什么可惜的。

  “王自洋现在输入的牛马远远不够咱们要的,如果这大兴号能做到,烧酒上面一切好说,咱们还可以给他专门建个牛马市。”赵进开口说道。

  听到这个,如惠脸上却有几分敬佩神情,边点头边说道:“老爷想得真是周全,这几省交界处的牛马市肯定生意兴隆,四处的客商都愿意过来经营,咱们在这里面可以赚钱,又可以不用自家的钱财维持一定的牛马数量,到时候可以使用。”

  能在议事厅里提到名号的就是这高盛和与大兴号,除了这两家,还有许多在徐州开设店面的商家,不过这些只是山西、河南、山东和南直隶的商家,他们在徐州枢纽的覆盖范围之内,对于真正的大商人来说,清江浦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很多人并没有觉得清江浦能被赵进掌控多深,但能不能进入清江大市,要看赵进点头与否,所以他们在徐州开店都是属于结个善缘。

  “过了今年,无论这赵进能不能挺住,这招抚能不能持续,这清江浦都是天下第一的繁荣之地了,咱们被这伙徐州人压的厉害,这桩事上却是得了他们的好处。”这是魏木根在清江浦那边搜罗到的消息,豪商们宴饮聚会之时发出的感慨。

  天下间有份量的商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吸引到这边来,他们自然不如原来的那些豪商们有优势,赵进这一次的断河,等于是让清江浦更加繁华,然后又将本地豪商们的地位和身家大幅度的提高,云山行和孙家商行自然就是受益最大的。

  和上面那感慨同时报上来的还有别的话,就在同一场饮宴上,先前那句话说完,后面就有人冷笑着说道:“咱们这清江浦已经人挤人了,后面进来一个,总归是要咱们挪出点地方,真正有好处的在蛤蜊港那边,现在洋面上的船队都要在那边卸货,那余家霸住了这个港口,不知道能赚多少。”

  相比于在长江逆流而上,然后顺运河北上到清江浦,海船直接停靠在蛤蜊港那边更方便,那里的中转贸易直接就被云山行和余家垄断,这海上的生意都是暴利,自然有人看着眼馋眼红。

  不过按照余致远的说法,黄河出海口附近的蛤蜊港用不了十年,因为那边淤积泥沙太厉害,现在广船下货都只能在海上把货倒腾到平底沙船,然后运到蛤蜊湾这边,按照目前这个局面,再过几年,这港口就不能用了。

  余致远对这个一直有自己的打算,他始终觉得松江府才是今后的枢纽之地,对余致远的这个想法,很多人都以为他有私心,余家就是松江土著,他这么打算,肯定是为自家的好处着想,但赵进却对余致远的想法很赞同,云山行和孙家商行都特意去那边开设了分店,这也让很多人不理解,心想着余致远不过就是送来几个洋人,进爷未免对他也太看重了,不光是支持这余致远的异想天开,还出了大笔银子让余致远扩张船队,建立船厂,这未免太浪费了。

  洋人路易主仆二人现在大家也熟悉了,连带着徐州百姓也不像先前那么惊惧,孩子们看到路易主仆之后,不再哇哇大哭,而是嬉笑围着观看。

  这路易好歹也是神学院出来的,贪婪归贪婪,对外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也时常帮助工场周围的百姓,很是受人好评,但赵字营上下却对他的老仆印象不错,那是个真正的老兵,火铳射击,战场上的长矛和剑术,以及队列知识,都积累的很丰富,对赵字营上下帮助也很大。

  路易的仆人不是什么强手,对短剑和长矛的使用虽然别具一格,但也不能说比赵字营那些好手强,其他的积累也不过是些细节而已,但这些细节和经历,对缺乏实战经验的赵字营来说实在是大有助益,特别是火铳家丁和长矛家丁彼此的配合,以及火炮和骑兵的搭配上面,这老仆虽然说不出道理,只能描述当年自己的见闻,可这些东西对赵字营上下极为宝贵,大家都是带兵用兵,只要有先例在前,就很容易弄懂缘由,进而可以深入的钻研。

  眼下路易主仆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地位却已经平等了,而且大伙和那个老仆更加亲近些,已经给这位起了汉名,平日乱叫做“老傅”,金银分配之类的,仆役这一份不比主人少多少,弄得路易很是眼红,却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从官军手中缴获的那几门火炮已经被搬进了工场中,工匠铁匠们看到这火炮后倒是没什么为难,大概量了量尺寸就知道如何铸造出来,无非是翻砂倒模这一套,可赵进要求的那些改动却不容易做到,图纸上画出的那些东西做出来很容易,可怎么达到赵进需要的样子,这就不容易了。

  路易一直在想,也一直尽他所能旁敲侧击,想知道赵进这位年轻的大人有没有去过欧洲,有没有游历过各国,当然,他得到的答案只有一种,进爷生在徐州,一直在徐州,没有出去过,他那些亲密的伙伴里,只有那位姓王的官僚之子游历很广,但一直在学习文学和哲学,和火器没有一点的关系。

  现在路易手里已经积攒了不少银子,都藏在住处里面,每晚在灯火下清点翻检,这是他在这边最大的乐趣,不过最近的时间都耗费在这个火炮上了,比照赵进的要求没有丝毫的进展,也没有什么报酬可拿,不过路易却愈发的用心,因为他能感觉到前景,花在这上面的金银好像没有限额,自己需要什么立刻就会添置什么,可想而知,如果做成了之后,自己能得到怎样丰厚的报酬。

  不过路易现在也有些紧张,因为就在十月中的时候,余致远送来了第三个洋人,这位被称为老麦,是普鲁士人,自称工匠,但从言谈举止上看,怎么都是个雇佣兵出身,可话说回来,肯从家乡来到遥远的东方找生活,往往都有复杂的过往。

  这位“老麦”自称工匠,剑术相当不错,然后是个烂赌鬼,被送到徐州后,还没等怎么安顿,就操着广东口音的生硬官话,拽着一帮人和他赌骰子,规矩居然是大明这边的规矩,根本没心思去于活。

  恶人还需恶人磨,刘勇直接安排了几个赌场的荷官过来,玩了三天之后,这位“老麦”见识到了大明这个东方国度的神奇,他已经把自己将来几十年的自由都输给了赵字营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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