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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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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7章 无人忠心

  “大哥,官军汇集都是在天津,那边粮草充足,又可以就近得到京营和蓟镇的支援,更有可能盘踞在天津不动,在那边和我们决战。”石满强闷声说道,即便是他这样的沉稳老实性子,此次出战也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赵进笑了笑,悠然说道:“眼下大势,官军在天津那边和我军决战是最好的选择,可在天津那边汇集,却没有任何出动,这不是畏敌不前吗?就算督师和主将明白,朝中也不会允许,就算阉党那边不出声,东林内部也会有人跳出来,这南下接战无关军略,而是关系朝争。”

  说到这里,赵进在距离天津最近的静海县上点了点,笑着说道:“所以这里可能最大,又算是出来了,又没有出来太远。”

  众将都是忍不住哄笑,吉香摇头轻蔑说道:“这些读书人真是扯后腿坏事的货色,咱们以后可不能这”

  话说一半,那边陈昇咳嗽了声,吉香也是明白为何,有些尴尬的讪笑,却是不出声了,赵进只作没有听见,沉吟了下说道:“如果在静海或者青县接战,后方的沧州和兴济县就是隐患,我们没有余力留守驻防,如果在我们开战的时候,这几处的民壮官兵在后面有什么小动作,那就有风险,所以这些城池不得留有官军,文官放在营中关押,每一座城池都要用炮轰破,然后进城搜剿抓人,让他们没有组织抵抗的能力,也不敢有这个心思!”

  当大军来到沧州城下的时候,沧州城完全是不知所措的反应,城门倒是关闭,可第一炮试射之后,发现城门洞没有被堵死,再接下来,就是主动的开城投降,沧州知州假模假式的准备上吊自尽,然后被身边人救了下来。

  河间府府城的驻军龟缩不动,沧州本地兵马早就逃散,更荒唐的是,沧州本地始终不相信会有大股的反贼兵马来到,北直隶已经太平了好些年头,士绅们百姓们都觉得即便有兵马来,也会是从北边来的鞑虏,至于从南边山东徐州来的,那算是什么,实在难以置信。

  而赵家军出现在城下的时候,城头的官吏士绅们同样瞠目结舌,因为即便官军也没有这般严整的队列,也没有这么整齐划一的服号和装备,这若是贼军,那所谓的官军是什么?可什么时候在山东和徐州居然有这样的兵马,而且还这么一步步进了北直隶,这边距离京师也不太远了就在这难以置信,不可相信的情绪里,赵家军火炮开城,将城内一扫而空,对于官员被拘押,沧州士绅豪强们的态度很暧昧,只要不抓他们,那就没什么可在意的,这赵家军军纪森严,除了城门城墙损坏,那些趁火打劫的瞎眼孬货被砍了脑袋,其他一切如常,那大家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来个保境安民就好。

  赵家军在沧州耽搁了一天,本来三个时辰就可以,之所以耽误了这么久,是因为附近长芦盐场的一干人过来了,世人都知道淮盐和海州盐场,却忽视了规模仅次于海州盐场的长芦盐业,这边就是号称北盐之地,沧州地方算不得什么,可这长芦盐务却是个金山,盐政盐商以及京师大佬,都靠着这个生发。

  长芦盐务来人也不是为了什么忠义,他们开出条件,只要赵家军不破坏长芦盐业,现付三万两银子,回程还有三万两银子,一切都是好谈,这做生意的消息却比地方上的土棍灵通,长芦盐务等人自然知道赵家军和淮盐的联系,也知道徐州生意做的多大,他们还提出来条件,赵家军北上期间,沧州这边绝不会有什么异动,扬州盐商是地方的土皇帝,长芦这边也差不太多,如果赵家军想要和朝廷和谈,长芦这边也可以牵线搭桥。

  这些自然不是白做,被军威震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看到了淮盐的改变,眼下赵家军的势力已经快要出山东,长芦盐商们自然要有所行动,让赵进和伙伴们觉得微妙的是,长芦盐商居然判断赵家军这次不是造反,因为从生意的角度来看,这做不到利益最大。

  接下来的行进也很顺利,运河开航后,赵家军对漕运系统的利用远比朝廷?面彻底,大量在清江浦、济宁和临清集中的漕船和物资通过漕运运河往来运输,为赵家军运送人员、物资和粮草,甚至船只可以作为临时的营帐,而官军那边则很麻烦,赵家军进一尺,官军就少一尺,赵家军对运河漕运的利用多一点,官军就少一点。

  在到达青县的时候,甚至连火炮开城的步骤都省略了,青县知县会同县内官军逃避出城,青县士绅开城相迎,赵家军在这边暂时休整,因为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各路官军已经在天津汇集,不日即将出兵,先头兵马五千余已经到达静海县。

  到这个时候,官军终于知道封锁消息了,前几天在运河沿线赶路的行商们不见踪影,赵家军的轻骑刺探的时候,开始遭遇到官军的探马夜不收,原来拿着银子就可以进去的村寨,现在都是闭门不纳,甚至还有出来动手的不过青县这边已经是北直隶的腹地了,即便不走天津卫,直接从青县入顺天府,绕开三角淀那片湿地,走大城县、文安县、保定县一线,骑马到京师只需要不到三天,此时靠近青县的几个顺天府县城都是城门关闭,告急的文书一封封送向京师。

  如果赵家军真是贼众或者鞑虏,那么这个时候就会分散出兵,去周围洗掠,去惊扰各方,会让京师方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做出种种慌乱的举动,不过赵家军那么做,他们就好像没意识到青县距离顺天府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也没意识到派出骑兵可以直逼京师城下了。

  因为从青县这边进入顺天府,沿途没有太可靠的河流,而且文安县和三角淀之间的地形太过逼仄,大军在那里没办法周旋,会有一定风险,更关键的是,赵家军这次的目的就是要大胜一场,打垮朝廷凑起来的大军,然后再按照自己的步调进行,如果真是干脆利索的进逼京城,那就会有很多不可测的结果了。

  这次官军号称十万,实数八万,不过眼下这个局面,河南那边新募的官军已经不可能来到,山东那边的兵马也不可能出省,天津卫的官军不过六万五千余,这还是蓟镇加派了几千兵马过来,即便这个数目也要比赵家军大很多,还是有三比一的巨大优势,让朝野众人乐观的很。

  既然距离这么近,京师那边的很多消息都可以及时的送到赵进手中,尽管官军骑兵做了遮蔽,京营和顺天府各路兵马民壮也在戒备,但顺天府这么大的地盘,想要钻空子过来实在太简单了。

  雷财带着内卫队的精干力量已经进入京师,这次赵进没有发火,因为局面已经这般,很多事必须去做,而不是想着保全自身,京师那边的反应很诡异,到现在还在维持着一个一切如常的局面,甚至百姓们只知道传闻,不知道真实情况。

  目前执掌朝政的东林大臣们只能强撑着了,总不能说因为自家定策,导致徐州反贼一路北上,而且马上就要进入顺天府,不管是这定策的对错,还是应对处置调集兵马的快慢,追究起来,都是要死人杀头的,出人意料的是,魏忠贤一党没有借此反扑,偶尔有几人挑起来,随即又被压了下去。

  按说大军逼近,又是逼近天下中枢的都城,总该风声鹤唳,紧张无比,可赵家军这一路走的太规矩了,军纪森严,没有抄掠地方,士绅百姓们自然不会去告急,而且赵家军经过的大部分区域,早就习惯了徐州兵马的存在,更不觉得这是怎么样的大事。

  加上赵家军即便打破城池,也不理睬城内的官吏差役,双方各行其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地方上也不会告急,你告急之后说城池被攻破,那么你为什么没有殉城,为什么没有抵抗,杀伤敌人多少,自己又折损多少,为何安然无恙,是不是彼此勾结,说都说不清楚,反正城池在,衙门在,士绅百姓都在,那何必声张。

  真正造成混乱的是官军汇集,宣府边军,蓟镇边军,京营兵马,山西边军,还有北直隶真定府和保定府的军镇,这些兵马的调动才是灾难,既然?大明官军,那么行军带三日五日粮草也就正常,吃光了可以让地方上供应,大家还可以顺便捞取些好处。

  在自家驻地的时候还要讲求几分体面,一旦到了外地,谁还在乎什么别的,沿途的村寨市镇,如果敢拒绝大军的供应,直接血洗了也没人敢说什么,更不要说很多军兵憋了许久,出来后正是放纵的好时节,这让沿途更是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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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8章 京内京外

  被官军过境的府州县各处才是真正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旦听说官军要来,立刻城门关闭,本地士绅不会和官府讨价还价,而是齐心协力的招募民壮上城戒备,随时准备决一死战的架势,贼兵进城据说还有军纪,官军进城地方上就彻底完了。

  城池还有城墙壕沟作为防御,那些外面的村庄市镇才是真正凄惨,何况这些官军过境时候还会夸大敌情,说什么几十万徐州贼就要杀过来,如果地方上不充足供应,官军没有力气打仗,到时候这天下就要亡了,大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可这天下如何大家看不到,官军过境的破坏大家却切实的感觉到,北直隶各府出身的京官数量相当多,地方上怨言如潮,他们自然也要反应,关于这方面的奏疏一下子多起来,如果在平常时候,北直隶出身的京官乡党联合发动,阉党在借力打力,东林党马上就要灰头土脸的倒霉。

  只是这次不同,首先赵家军的迅速逼近让朝中诸人都紧张无比,本来各行其是的东林党人出现了难得的团结,朝中终究还是东林以及同盟各派的实力最强,很多事情都可以压得下去,另外让各方都看不明白的是,阉党这次没有什么动作,尽管这时候怎么看都是大好机会。

  “听说魏忠贤私下里给内阁以及九卿这样的大佬都打过招呼,让他们议和招抚,不要开战,不过叶向高和赵南星他们对此都是不理睬,都觉得阉党是设下奸计,只要招安议和的风声一起,立刻就会有无数的攻讦,在朝中再也站不住脚”

  新上台的东林党人靠得就是魏忠贤的会剿大败,他们坚决主战,不同徐州贼有任何缓和的立场才占据上风,而且赵彦和崔文升回复的招安条件被他们否掉,还借此聚集大军准备进剿,如果他们也去招安议和,等于推翻先前自己的立场,且不说站得住站不住,这个和阉党“同流合污”的罪名就可以让朝局天翻地覆。

  眼下在朝中做官当政的东林党人是一批,可在江南还有不少等待起复的,在京城的中下层还有不少等着升官上位的,多少人巴望着他们倒台,这还没有说外面的敌对各派,只要一门心思求战,那就在大义上不亏,大家就只能劲往一处使,只要露出破绽,只怕先下手的就是同党。

  “京师还有传闻,魏忠贤给在蓟镇那边督师辽东的孙承宗急信,说要请孙阁老回来主持大局,还有传言说朝廷准备和建州议和,调集辽镇兵马回返……”

  “天启已经有近十日未上朝,按照熟悉朝政的人分析,魏忠贤已经准备收拾局面,大败之后,由孙承宗任首辅,这样东林各方和朝中各派都能接受,然后再图谋议和”

  “锦衣卫和东厂这些日子都有异动,定国公所领京营也向城内抽调兵马,内操武阉最近活动频繁,按照传言,随时准备关闭城门”

  “目前人手不足,朝廷在城内有多支精锐,内应开门之事恐怕无能为力”

  雷财送出来的消息比马六那边要丰富很多,分享这些消息的时候,就只有旅正这一层级可以接触了,朝中各派争斗对于赵进的伙伴们就是个笑话,也让他们觉得荒唐,大军兵临城下,尽管赵家军这次还有节制分寸,可对于大明那边怎么看都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到这个时候,居然还要考虑派系,还要考虑自己能不能在朝中站稳,陈昇、石满强和吉香私下里都在议论,是不是打的太规矩,让朝官们根本觉不出疼来。

  真正让人在意和关心的是掉辽东兵马回援的传闻,虽说大明朝廷在辽镇屡战屡败,兵马折损无数,可辽西走廊这片的边军勉强还算实力未损,加上朝廷不断的投入粮草钱财加强,辽军的实力和规模都很强,而且真到了那个程度,朝廷连辽镇边军都敢抽调,想必宣府、蓟镇的边军也可以不管不顾的调动了,到时候三大边镇合力,凭着赵家军这两万不到的兵马,那还真是有风险。

  “这个肯定不可能,辽镇那边是京师的东北屏障,而且还是帝师孙承宗坐镇,真要调动,孙承宗会拦住,会去京师陈述利害,当然,要是我们炮轰京城的话,这个倒也不是不可能!”赵进对这个倒是很轻松。

  听到“炮轰京城”这几个字,即便是陈昇和石满强这样沉稳的,脸上也禁不住浮现兴奋神色,赵进拍拍桌面,无奈的强调说道:“这次打的一定要有分寸,我不想接过个烂摊子,最起码现在不想,这些天你们也看到徐州之外的乱象,难道觉得收拾起来很容易吗?”

  赵进这样的态度大家都很熟悉,听到后也不怎么在意,不过赵进说完这个却摇头自我否认:“只怕这一仗之后,这分寸真是由不得我们,也由不得朝廷,要看这天下大势了。”

  “你总是说,我们不能一厢情愿,天底下没那么多心想事成的勾当,可现在都打到这个地步,你还指望着这天下按照我们的分寸来?”陈昇开口问了句。

  赵进在那里沉默,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有魏忠贤这么一个明事理识大势的,这大明的气数没有绝啊!”

  尽管青县被赵家军攻占,而且县城内的条件要比城外好很多,士绅们也愿意竭力报效,可赵家军还是在城外扎营,这和秋毫无犯关系不大,就是为了保证大军的机动,人在营盘和军帐中,集合动作都是很快,而在城内民居,等于被宅院街道分割成许多部分,想要集中都很困难,更不用说什么机动了。

  当然,比起在城内驻扎,城外没了城墙和壕沟的阻碍,防御上相对差些,所以赵家军从一开始就在修筑营盘上下了力气,亲卫旅、第一旅、第二旅以及各团各队,都不敢有丝毫懈怠,旅正盯着团正、团正盯着连正,直到下面的每个家丁,一点差错都不敢出。

  且不说这修筑和拆除营盘工事本就是操典中重要一环,眼下几个相对独立的旅和加强团都在这边,如果谁做的不好,岂不是不如别人,虽说大伙都是一家人,可这一家人也是要争个高下的,何况主帅赵进时刻巡视,大家的表现他可都看在眼里。

  “第二旅和宿州团憋得太久了,这次出来,就要表现给兄弟旅团看看,自家打的不多,但丝毫不差”赵进感慨说道,亲卫旅、第一旅和第二旅彼此间都不怎么服气,李五的宿州团也是憋着劲,骑马家丁团、火炮团和教导旅又怎么敢落后,当真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可这景象看在青县士绅百姓眼里,却是完全不理解,他们这边也有打过仗的闲居武官,也有经历过沙场的老兵,更多人则是见识过官军的做派,这边毕竟是靠近顺天府,又是运河边上,兵马调动之类的也看过不少,但他们却从没见过赵家军这样的做法。

  “又不是在青县长住不走了,修这么用心干什么”

  “出去劳军的时候,听贼军头目说,马上就要拔营北上,这些难不成还还要拆了,这不白费力气吗?”

  “你说这些反贼能不能打赢,做派倒是真不差,比那些官军大爷强太多了”

  “怎么可能赢,咱们大明朝廷那是真龙,那千年万年传下去的,这伙贼人值什么,你听说没有,朝廷这次出动了几十万大军,几十万啊,这伙贼军才多少人,怎么可能打赢”

  “可惜了,这贼军做得可真是规矩体面,看着那营盘也齐整,比起那官军还像官军”

  不管私下里怎么议论,青县士绅百姓在这个时候肯定要殷勤奉承,劳军供应巴结的时候,倒真是看了不少赵家军营盘的景象,可也看不明白什么,他们只知道朝廷来了十万几十万的大军,可他们怎么看这赵家军也就两万左右,这谁输谁赢自然有个判断。

  所以尽管这青县县城北赵家军打开,可士绅百姓们的热情和殷勤始终隔着一层,如果不是赵家军的马队封锁严密,恐怕过去通风报信的人都会很多了。

  城内有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腿脚已经不灵便,听说城外来了军纪严明的反贼,就想要出去瞧个新鲜,儿孙们自然不愿意,那老汉倒是想得明白,左右没几天好活,怎么也得看看这从没见过的营生,河间府可是太平了百多年,反贼什么样子实在想不出。

  儿孙们抗不过,就弄个板车拉着老人家去城外营盘那边走了一圈,这几天瞧新鲜的也是不少,赵家军也懒得理睬,甚至私下里也在议论,说咱们这次出兵,没见到怎么大打,倒像是一路敲锣打鼓唱戏过来的,那老汉看完之后也是心满意足,觉得看到了稀罕的光景,等回家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说了句“倒是和戚大帅兵马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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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9章 军阵如坚城

  从前戚继光镇守蓟镇的时候,也曾多次带兵沿运Ο上下,青县这边的老辈人倒是见过,但也没人把这老汉的言语当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风波掀起来。

  尽管这气氛弄得很像是春游出行,可赵家军此时已经绷紧了,毕竟青县距离静海太近,现在已经接近北直隶的腹心之地顺天府,这边的县城和县城之间距离很近,而且又都是一马平川的地形,青县到静海的路程不过是快马几个时辰而已,对方的骑兵想要突袭很容易。

  让赵家军意外的是,从静海县那边最先过来的不是官军的侦骑探马,而是从静海县那边逃难过来的士绅百姓,有的是车队,有的则是背着行李步行,他们倒也不是来投奔赵家军,只是想尽可能的离现在的静海县远一点。

  按照这些静海逃难百姓的说法,眼下的静海县城已经乱成一团,城内城外都是苦不堪言,蓟镇边军先行入城,占了城内最好的一块地方,然后宣府边军也是赶到,他们自然不甘心要在边角居住,加上两个边镇彼此间本就有矛盾,在城内就差点火并起来,还是宣府总兵主将张继先大力弹压才维持稳定。

  这时候京营和北直隶保定、真定两镇还没到,可城内已经是近三万的官军,这么多士卒根本没办法约束,头天晚上城内就有几家殷实富户满门遇害,钱财不见,女眷都被糟蹋的不像样子,其中还有一户举人,这几户还是能告状的,很多百姓人家遭祸都没有人理睬,更不要说因为几路兵马出发的都很仓促,民夫辎重都严重不足,直接就地征发,这对静海县更是灾难,士绅百姓们立刻开始逃亡。

  在逃出来的静海难民心中,官军尚且如狼似虎,那贼军岂不更是禽兽,但眼下除了沿着运河南下,也无路可去了,东边是大海,西边那里官军骑兵活动的很频繁,去那边的很多都被当成奸细探子直接杀了,财物被洗掠一空,也只能战战兢兢的过来,希望能从赵家军的营地外围逃过去。

  连官军的巡查他们都躲不过,赵家军这边又怎么可能逃过去,被抓到的人都是濒临绝望了,甚至有逃难家里的女人主动出来献身,请大军放过全家的戏码出现,不过赵家军就是中规中矩的反应,盘查之后任由自去,除了走回头路之外,一切自便,这倒是让人颇为惊讶,那正规严整的气度更让人震撼。

  “到底谁是官家,谁是贼人”这样的疑问倒是越来越多的人说起。

  当难民出现之后,官兵的侦骑探马也开始出现了,在骑兵的战力和素质上,官军要比赵家军这边略占上风,所以一开始赵家军就没有把自己的轻骑撒出去和官军夜不收探马去单对单的厮杀,而是将自己的骑马军士按照队为单位派出,只在赵家军大营周边十里的范围内进行扫荡,不断杀伤官军的精锐骑兵,尽管杀敌的数量不多,可毕竟是对敌人造成了损害。

  赵家军目前只是盯着周边十里的范围,因为官军大队必然要在静海县迎战,这已经没什么悬念可言了。

  四月二十一这天一早,赵家军拆除营盘工事,开始向北行进,外面这沸反盈天的忙碌,青县这边盯着的人自然注意到了,更有那士绅豪强暗地里联络合计,等到官军大胜,贼兵大溃的时候,青县一定要有所反应,组织民壮团练抄截贼兵后路,捞取些好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随时要关闭城门,如果让官军进入城内,那祸害可就大了。

  不管怎么讲,青县这边都不认为赵家军会赢,尽管他们也觉得官军是纯粹的祸害。

  当赵家军大队开始北上的时候,在周围刺探盯梢的官军探马就开始拉开距离,开始往复传递消息,赵家军各旅团也都做好了随时接战的准备,不过官兵始终没有动。

  不管朝廷怎么催促,不管民间怎么判断彼此的强弱胜负,督师王在晋和主将张继先还是做出了最稳妥的安排,依托静海城池,在城外列阵迎战赵家军,对赵家军来说,想要沿着运河直逼京城,这静海是不得不过的关口,只能在这城下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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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0章 偷营

  相比于他的轻松自在,教导旅旅副陶贵却很紧张,现在?马家丁团和教导旅都在大阵之外,如果敌军朝着这边冲过来,那可会是恶战。

  赵进好像看出陶贵的想法,轻松说道:“和我刚才说得那句话一样,官军上下始终觉得骑兵精锐,步卒羸弱,他们自然要找软柿子捏!”

  官军骑兵比赵进所说的还要谨慎,不仅没有逼近更远处的赵家军马队,甚至没有全队压上,只有几百骑打头阵,从赵家军大阵的西北角冲入,后面的则是伺机而动。

  步卒队列的四角是最容易撼动的位置,因为那边单位的兵力和兵器都最少,而且很难互相支援相顾,按照骑兵冲击步阵的经验,只要冲垮一个角,后面大举而入,就可以把整个阵列破开。

  若是距离近还能看到官军身上的甲胄,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官军骑兵都是披甲,看那鼓鼓的样子,搞不好还是双甲,就是要防住赵家军的火铳和弓箭,忍受一定的伤亡然后砸进去!

  但赵家军的火铳连队不一样,当官军骑兵出现在西北角开始冲锋的时候,几个连队已经转到了这个位置,一排排的准备射击,既然不允许齐射,那无非是进入射程中开火,不知道是谁打响了第一枪,爆响声响成一片。

  赵家军的火铳相对粗重,又要用木叉支起,队列没办法变得太紧密,射击时候做不到遮蔽,的确也有盲区,可在这各个旅各个团合力的状况下,在一个点可以投入几个连队,几百只火铳,这个数量足够保证密集的杀伤了。

  官军骑兵在火铳射击下,或被直接击毙,或者被马匹摔下来,或者是直接受伤失去战力,更麻烦的是,官军的坐骑战马很少经历这样的情况,火铳的爆响,弥漫的硝烟,还有身边的惨叫和嘶鸣,马匹很容易受惊狂躁失去控制,这让骑兵的队列更加混乱。

  人马尸体仆倒翻滚,满地死伤,后面都是转向或者刹住,立刻调转回队,但官军骑兵不只是在这个西北角尝试,就在这第一波攻击发起的时候,又有几队开始分别进攻,只是这几队的下场都没什么区别,在火铳射击上撞得头破血流。

  但这战斗没有变得更惨烈,就是这么稍一接触,在官军马队的大队里就响起了号角声,分散各处的官军骑兵纷纷回撤,这奔袭而来的官军骑兵没有任何停留,就那么扬长而去。

  “官军一共死伤三百一十骑,我军缴获马匹六十五匹。”小小的遭遇战,对双方都算不得什么。

  “官军实在试探,我们也犯不上拿出全力来,就算我们全力以赴,也不会给对方造成太多的杀伤。”赵进下了自己的判断。

  太阳偏西,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静海县的城池,骑马军士团和各旅骑马军士连,以及教导旅的铁甲骑兵以连队为单位布置在行进大军的外侧,各旅各团都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毕竟官军大队人马就在静海城中。

  “现在天快要黑了,双方主力会战已经不可能,但骚扰和突袭肯定少不了,命令各部严阵以待,不得放松大意。”赵进开始下达命令,运送辎重的牛马大车开始变成单列纵队,分别间隔在各旅各团的空隙处,一旦要接战,这些大车和物资就可以组成临时的工事。

  “探马回报,官军那边也是携带火炮,目前还没有架上静海城池,不知道是用在守城还是野战,距离城池三里外靠近运河的位置扎营,要在河上设置防线,别被人趁夜潜水摸过来。”赵进的一道道命令下达。

  接下来的情况就和当初在尚家庄的时候差不多,官军大队骑兵随时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但始终没有动作,就那么看着赵家军在距离城池三里左右的河边开始扎营。

  估计官军想不到这支徐州来的反贼兵马这么麻烦,本以为简单规整一番就可以完成的营盘,却一直到天黑还在忙碌,尽管没办法靠得太近,可也能知道做什么,临时扎下的营地,居然还要修筑土垒围墙,还要挖掘壕沟,搭建临时工事。

  在观察的时候,连官军?己都有类似于沿途士绅百姓的感想,这反贼比官军还像官军,服号兵器整齐这个就不必说了,做事也是一板一眼,携带的工具和家什都繁多齐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工夫,投入了多少银钱。

  真正让官军糊涂不解的是赵家军的兵卒居然还要参与劳作,自从停下到现在,轮班劳作已经快有一个时辰了,这些活计想让官军兵卒动手,恐怕是要动军法动刀子威逼才行的,而且还很容易激起内讧兵变。

  大明的兵卒你平时让他做牛做马苛待虐待都可以,但一旦出征就要顺着来,至于这修筑工事营盘,搬运辎重物资,若是被逼无奈,生死关头,大家也会去做,可平常时候,有民夫征用从来不自己动手的,大家愿意扎营在城池村寨也是因为这个,有现成的房屋宅院,自然就没必要去折腾什么营帐,可为什么这反贼兵马就这么勤劳。

  反贼兵马扎营的地方灯火通明,能看到刚刚劳作完的贼兵没有去休息,而是替换外面值守的同伴,就这么轮班进行,这让城头观察的文官武将愈发不解,这反贼匪众不应该是一群见利忘义的禽兽匪盗?不应该是无法无天的乌合之众?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四处抢掠,破绽百出?而不是一点空子都没有给官军留下。

  当年宋金大战,南宋刘琦守城,外面完颜宗弼攻城,金军几十万闹哄的声音响彻天际,而城内宋军寂静好似无人,大家都知道这个典故,难道此时这徐州贼军不该闹哄哄的让三里外的城头听见,而不是这么安静整肃的劳作,想到这个典故的大军文武,都不约而同的回头看看城内,再看看城下,驻扎在城内城外的官军纷乱嘈杂,天底下还不知道有什么热闹集市能赶上这等喧闹。

  “自太祖起就不放心江南,这么严整的阵势会不会是南直隶的官军假扮”有一名幕僚实在是难以理解,就提出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不过这猜想马上被人苦笑着反驳回去:“天底下的官军怎么可能会有这般严整的阵势,北直隶没有,南直隶一样没有,都说陕西三边精锐无双,但我看那边也不会有”

  赵家军的军营扎好之后,场面愈发安静,或者说因为官军营盘的喧闹衬托的愈发安静,天已经黑了下来,官军营盘这边总算消停了,近八万兵马,小小的静海县城是装不下的,先来的占了便宜,后来的就只能在城外讲究,但这样也有个好处,兵马调动起来更有隐蔽性。

  在朝廷大军文官武将们的认识里,反贼兵马先是停下击退官军铁骑的骚扰,然后又辛苦假设营盘,在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疲惫不堪,如果夜间袭营肯定会收到奇效,搞不好看似严整的阵型,立刻会发生营啸,全盘崩溃,有时候都不用真正杀进去,只要能造成惊扰,就会崩溃掉。

  戌时将过,亥时未至,无论是静海县城内,又或者是城墙外围的军营,还是赵家军的营盘,都已经变得很安静,只有从游动的灯火中才能看出有人活动戒备。

  按说在这个时候,城内的一干文武大员早就该休息了,却没人想到,督师王在晋,主将张继先等人在亲卫们的护卫下登上静海县南面的城墙上,他们可没有平时的陈设仪仗,大张旗鼓,前后各有亲卫提着一个灯笼照明引路,上城之后也根本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王大人,宣府万全卫熊千总和蓟镇滦州于千总那边还要过小半个时辰才能到敌营那边。”张继先低声解释了句,王在晋点点头。

  看着对面的徐州贼军一板一眼,官军这边判断是懂得兵法但不知变通,这样的队伍堂堂正战或许不吃亏,但未必能应付突发的状况,很快就达成了夜间偷袭的共识。

  因为克扣粮饷,官军里面有部分兵卒夜间看不清东西,而且官军士气和纪律本就寻常,如果大队调拨,且不说喧哗嘈杂会惊动贼军,稍有变故,自行炸营哄散都有可能,先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例子,大家自然要谨慎行事。

  各将合议之后,选出悍勇沉的武将,然后用现银放赏,在各营中征募悍不畏死的兵卒,厚赏许诺之后,编组成几百人一队的几个小队,出城向赵家军的营盘而去,同时在城外的大营中调集骑兵,只要这边突破,立刻用精锐压上。

  “这徐州贼看着似模似样,一扎营就露怯了,也不知道山东和南直隶的人马在干什么?”城头上有人冷笑评点。

  只是没什么人接话,督师王在晋和主将张继先在人群中央,两个人都是面沉似水,王在晋低声说道:“张将军,这次若是败了,贼军进入顺天府,咱们可都要有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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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1章 战前不眠夜

  张继先只是叹了口气,然后闷声说道:“王大人也不必这么灰心,我军近十万,又背靠天津和蓟镇,徐州贼孤军深入,人数不足我军三分之一,胜算我们更大些,或许今夜就能有个结果。”

  “但愿如此吧!”督师王在晋始终不怎么乐观。

  官军组织的偷袭人马肯定不会从南门这边出动,因为这里是赵家军营盘的正面,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官军这边同样如此,兵卒人马动向很容易被发觉,他们是特意从北门那边出城,然后兜了个好大的圈子,从外围接近赵家军的营盘。

  宣府熊千总手持朴刀,身后众人也都是拿着刀斧短矛,还有人背着引火物,除了熊千总之外,其他人嘴里都是咬着木棍,鞋上帮着厚厚两层布,就是为了不出声音,而那位于千总,则是走另外一个方向。

  尽管大军督师和主将很是慎重,可熊千总的想法却和城头那评点差不多,这徐州贼军也就是个样子货,外面看着严整,实际上却什么都不懂,费了好大的力气修筑这个营盘,看着严密,实际上却破绽很多,正对着城池的方向防卫森严,而朝向运河那一面却没什么戒备,后方偏左的位置上也很松散,那边应该是民夫和车马休整的地方。

  这不就是个笑话吗?难不成敌军还要配合着你的营盘攻打,这扎营要讲究面面俱到,要紧的地方固然要用心防备,可不要紧的地方如果被敌军打破口子杀进来,那也是致命的祸患!

  熊千总这一队兜了足够大的圈子,就在赵家军营盘后方偏左的方向远远停了下来,在这熊千总看来,赵家军的营盘有漏洞,可暗哨之类布置的很不错,让人找不到什么可钻的空子,看得出布置的很用心。

  但这巡查太僵了,就在那里藏了半个时辰,熊千总就已经总结出规律,贼军的游骑暗哨往复巡逻,还有营地土垒上挑着灯笼巡查的那些哨卫,时间什么的都太过固定,虽然有一人在就很难钻空子,可却有个一炷香左右的空档,在这个空档内,这后方偏左的位置是空虚的,有几个哨位怎么可能挡得住官军袭营的精锐。

  熊千总低声说了几句,他带着的几百号人都是开始准备,这深夜出城袭营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光是有胆子不怕死可不行,不然的话,走夜路的时候看不清,攻击的时候跑不动,那不仅是耽误,更要牵连同伴,这也是那熊千总信心的来源,他也是带兵上阵的人,知道身后这一队的战力,若是在战场上这几百号人冲起来,几千上万的阵势都未必能拦住。

  “就是这时候!”那熊千总低喝一声,手提朴刀快步向前跑去,身后部众也都跟着奔跑,但这个时候,大家动作还是放得很轻,不冲进贼军的营盘,狂喊乱喊只会引来围攻,暴露行迹。

  那几个贼人的哨卫都靠近营垒,这边灯火偏黑,大家脚步很轻,估摸着不到跟前那几个贼军哨卫不知道死到临头,熊千总把刀横在手中,随时准备挥砍出去,这次只要能成,怎么也能挣个游击的前程,自家出身只是个小旗,没有大功和奇功,根本就没有办法高升。

  眼看就要到跟前了,清楚看见贼军哨卫,能看到贼军哨卫那震惊的表情,现在距离贼军营垒四十余步,杀人后就可以冲进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几个贼军哨卫没有大喊,没有逃跑,也没有抵抗,只是抱头趴地,难道贼军求饶是这个架势吗?可到这个关头,没有任何可迟滞疑惑的时间,上前砍了他冲进去炸营!

  “嘭”“嘭”连续几声闷响,正对着的墙头有几处闪光,熊千总浑身汗毛炸起,这是什么动静,不像是火炮,可又不像火铳随即熊千总听到了密集的破空呼啸,好像阴曹地府的鬼怪在尖叫狂吼,熊千总看到冲到前面的十几个官军精锐身上飚出血线,直接被打的倒飞,这当真是电光火石的瞬间,熊千总下意识的举起手中朴刀格挡,心里还有些侥幸心思,自己身上穿着上好的锁子甲,多少能挡住朴刀被打断,熊千总身体几处被重重击中,在这个瞬间,熊千总觉得全身都中箭了,只是这次的箭簇比自己经历过的那些次力大百倍。

  袭营的几百名官军精锐就在这闷响的瞬间被打倒了三分之一,随即能听到营垒中一声呼喝,随即弓弦响动,这次的声音他们很熟悉,却是弓箭射出来了,借着营垒上的灯光欢呼见看着箭雨落下,又是一片惨叫倒地。

  到这个时候,谁还敢继续向前,对方明明是做好了准备等着他们来的,敢夜间出动的都是精锐,这当口倒也决绝,不管地上惨呼惨死的同伴,都是扭头就跑,跑晚了可就来不及了,不过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能听到马蹄声从左右方向响起,更有一只只点火的箭支射过来,不断的落在人群中,这火箭不是为了杀人,却是为了给追兵指明方向。

  好在赵家军布置在外面的游骑没有追太远,追出去两百步就是回返,可骑兵追击步卒,还是为了突袭而轻装的步卒,杀伤实在太是太大,没有死在营垒前的官军精锐彻底被打散了,只有百余人能逃出去,至于这些兵卒会不会回营,这个就难说了。

  而在靠着运河的那一面,也有类似的声音响起,一磅炮和二磅炮打出的霰弹将几十步内的袭营官军全部扫平,带队的军将也命丧当场,但在营垒和运河之间的空间有限,许多溃逃的官军只有跳进运河中,船上的军兵们拿出套着铁尖的竹篙,看着河面上活动的人影就戳,挑着灯笼搜寻,没什么人能漏网。

  在后方偏左的位置,弓手们都上来观看,看着外面横七竖八的尸体,大伙脸上却没太多兴奋,反倒是有点悻然,更有人无精打采的说道:“咱们兄弟射了两轮,还不如这四门炮打死的多。”

  “用火铳的都在睡,就咱们值夜,当年练了弓箭还以为是门好手艺,没曾想咱们学了几年十年,比不上那些练了几个月的,要早点改行!”

  “别说这劳什子丧气话,他折腾着打出一发铅弹,咱们射出几箭,还是咱们快!”

  弓手们的议论很快被队正连正们喝止,明日就是大战,今夜还说不准会不会有人袭营,不能浪费精神,都要抓紧时间休息。

  静海县城头也看不清这么远的细节,当赵家军营盘嘈杂喧闹起来,各种响动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城头的文官武将都兴奋起来,几名将领更是连声下令,只要贼军的营盘崩溃,立刻就是出兵掩杀过去。

  不过这嘈杂喧闹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安静下来,这让城头的气氛顿时变得低沉无比,尽管看不清细节,可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还贬斥贼军是样子货的那些人都垂头丧气,到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徐州贼军非但没有破绽,还特意留出破绽让官军去钻,这等老辣,可不是什么外强中干的角色能做到的。

  督师王在晋和主将张继先以及各部兵马的领兵官都还算镇定,这等夜间突袭本就是赌博,下小注博厚利,赌输了赔的也不多,征战久了自然看得开,但这郁闷却是免不了的,下城之后,督师王在晋没有让众将散去,都是召集到中军所在议事“听闻徐州参将周宝禄已经从贼附逆,贼军得这一宿将相助,真是大害!”一落座,王在晋先提起这个,这让众人挫败的心思散去了些,那周宝禄虽然不知大义,但也是带兵用兵老了的人物,有他指点,大伙吃这个亏也不冤枉。

  屋中气氛稍微松快,王在晋沉声说道:“这几日大家都是听到看到,这徐州贼军并不是乌合之众,进退颇有章法,又有叛将指点,奸商供应粮草,这可是很难啃的骨头,我军若是想要速胜恐怕有些难处。”

  带着蓟镇官军的副总兵柳平虎开口说道:“王大人说得有理,不过我军背靠坚城,粮草充足,又是人多势众,只要我军不冒进轻出,贼军还是必败的结局!”

  这话说得王在晋和张继先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当初要派兵袭营,这柳平虎是反对的,现在又拿出来说,然不是要安慰大伙,督师王在晋看了看带队京营的那位洪参将,再看看山西的那位步游击,以及真定和保定的两位参将,每个人都是面沉似水,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过督师王在晋心里清楚,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有出工不出力的,有想看笑话的,还有不知道折腾什么的,保定镇这位参将,来到静海后居然花钱买了两个丫头,这哪里是出兵打仗的样子。

  文贵武贱,文臣领军,那大明第一名将戚继光都要在内阁首辅面前自称走狗,王在晋知道这些典故,可在辽镇辽西的经历同样让他知道,武将若是强顶不听令,文臣其实没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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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2章 晨起演武

  只要这武将平日里为人还算可以,没有和同僚们闹僵,那是连拿问都没办法的,你一个文官,身边百十个护兵,想要对手握大军的武将动手,怎么可能动得了。

  如今大家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礼数,想要驱动兵马,只能是商量着来,没办法想要更多了,有个念头时时在纠缠王在晋,那就是将自己弹劾去职的孙承宗能在辽东那边做成什么样,辽西那些将门吃空额喝兵血是好本事,但指望他们上阵厮杀,那就是笑话。

  有时候王在晋私下里想,为什么阉党指挥兵马就如臂指使,那些粗鄙武将也死心塌地的愿意效力,原因也很简单,阉党舍得给好处,只要你做事,银子和官位都能给出来,可文臣就做不到这点,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按照规矩本该如此,何况你们这些粗鄙武夫凭什么要求那么多下面诸将自然不知道督师王在晋心里的感慨,王在晋收了情绪,慎重的说道:“虽说我军必胜,贼人必败,可毕竟是数万兵马的鏖战,彼此粮草又不怎么缺,本官听闻徐州贼对粮道很是看重,派军抄截恐怕不易,若像今夜这般中了敌军的埋伏,那反倒是无谓的折损。”

  听到这话,下面诸将都是点头赞同,看着大家这样的态度,王在晋却眉头皱了下,脸色不愉,不过他这等做过督抚的,城府涵养早就远超常人,随即就是神色如常。

  徐州贼算是孤军深入北直隶境内,大军和临清大营之间还有段距离,派出骑兵抄截粮道断起后路本是上策,可二杨的骑兵过来投奔,说那徐州贼根本不怕骑兵,火器还能给骑兵造成重大杀伤,结果众将听到这个立刻慎重起来,骑兵马队都是各家的命根子,自然舍不得拿出去损耗,虽说这新来的一千几百骑兵被大家高高兴兴分了,可到手的东西就是自家的,怎么可能拿出去耗费。

  然后在徐州贼军行进途中,各家派出骑兵去试探了下,没占到便宜不说,反而丢了几百骑在那里,这就不光耳闻还有实例了,大家就更是不愿意冒险,在这样情况下,王在晋就算想要用什么奇谋计策,也根本没有人理睬,不会有人执行,只能用大家都能接受的策略。

  说起这桩事,却让王在晋想起在辽东的遭遇,险些按捺不住怒气,但最后还是平静下来,继续沉声说道:“我等身后就是京畿重地,神京所在,这就更要稳重为先,万不能莽撞行险,当用我所长制敌所短,我军势大,贼众病弱,正当用泰山压顶之势推进,正战击败贼军,求胜不求全胜,积小胜方能大胜!”

  尽管用词文雅,听着很有道理,可说白了就是靠着优势兵力,大家抱团压过去,不要冒险去搞什么歼灭围攻,先求无过,然后逼退贼军,这就是最稳妥最没有风险的策略了,这样的安排对想要保存实力的诸将自然最好。

  “任贼众有三头六臂,我等边军三万余,京营两万,直隶兵马两万,压也压垮了他们,有这等三倍大势,也的确不必弄巧行险,堂堂正正的打过去就是。”张继先朗声说道,众人又是点头,在战场上预测胜败的依据是什么,还不是兵力多寡,三倍多的优势就是胜利最大的保障,更更不必说官军骑兵已经近万了,这如果能输,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王在晋和张继先自然事先商量过,协调不了的话也没办法出兵,那边说完,王在晋却对统带京营的洪参将说道:“洪参将,你拨一部兵马去天津,那是我军粮草辎重的根本,也是承接后续兵马的枢纽,万不能有失,明日一早就立刻启程。”

  “末将听令。”洪参将起身答道。

  山西和真定、保定的带兵将脸上露出冷笑,王在晋的意思他们都懂,这次京营兵马里有些勋贵和内官子弟,兴致勃勃要来立功,还有昏了头想要看热闹的,这些人要是折损大家都要吃挂落,所以先把这些人送回天津去。

  督师王在晋这次连皱眉都不掩饰了,下面那些总兵副将和参将根本没把他这个督师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肆无忌惮的表露神情。

  天下将乱,以后读书人说话怕是没有武夫们好用了,王在晋脑海里突然浮现这个念头,这想法让王在晋凛然而惊,连忙抛到脑后,定定神肃然说道:“明日宣府和蓟镇边军居中力战,京营镇守城池和各路营盘,山西边军会同保定兵马在西,真定兵马在东,会剿贼军。”

  这是为明日的大战定阵了,诸将都是起身站起,肃声答应,这等整齐场面让王在晋心里舒服了些,希望这次大胜之后,能调到丰饶富裕之地做一任督抚,然后告老还乡就是,朝中呆不得了,眼看着阉党要抬孙承宗起来,和东林想必还有一番死斗,心里想着,王在晋却是一副郑重肃穆的表情,沉声说道:“诸位,此战定然耗费时日,我等只要沉着应对,贼众必然覆灭!”

  “督师大人说得是,这毕竟是在咱们大明地界开战,贼众不过一时快速这才进逼到此,只要相持下来,天下间各路兵马汇集,到时就是几倍几十倍的大军到此,那徐州贼众焉有不灭的道理,咱们只要沉着,一场大功怎么也跑不了的!”张继先帮腔说道,这让屋中肃穆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不知那徐州烧酒以后会在谁手上?”那带领京营的洪参将笑着说道,屋中众人都开始笑。

  王在晋淡然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意,当年读道德文章科举取功名,后来办理军务也读了不少兵书,和幕僚们交流不少,总讲什么“令行禁止”,讲什么“森然有序”,可这些年经历,从辽镇再到这里,倒是见识过些许虎狼,但更多的则是不堪俗物,将官像是豪绅巨商,兵卒像是卑贱奴户,这些年所见都是这等,难不成兵书战策上所说的那些精锐就和“三代之治”一样?

  ************

  赵进起床很早,他醒来时候,或许天边已经露出白色,可透过军帐缝隙看出去,还是黑漆漆一片,赵进深吸了口气,此时已经初夏,可这静海县的凌晨还是颇为冷冽。

  他这边翻身坐起,外面立刻有了反应,有亲卫透过帐篷缝隙看过来,看见赵进站在地上,连忙在外面询问吩咐。

  就着打来的凉水洗漱的时候,亲卫说了昨夜两次的突袭,也说接下来一直安宁无事,赵进擦干了脸后问道:“离开营还有多久?”

  “还有两刻左右。”

  得了回答之后,赵进沉默一会,开口说道:“我先去练一会枪,一切照常就好。”

  亲卫也没想到赵进是这个回答,愣了愣才连忙答应,赵进喝了口茶水,直接拿起长矛站在自己的军帐之前,主帅居所前面自然有足够大的空地,而且周围都是间隔开,不必担心惊动他人。

  扈从亲卫们却都有些兴奋,他们只听说赵进和伙伴们都是骁勇无双,当年几人面对数百悍匪都是灭杀,不知道是怎样高超的武技,可现在这些亲卫们来的晚,赵进练武演武大都在私宅,他们都没怎么见过,听到这个时候要练,都想着见识见识,个别还存着学几手的心思。

  但赵进的演练很单调枯燥,先是活动了下身体,然后拿起长矛平端跨步,一下下向前刺去,动作没什么变化,或是举起长矛,动作幅度很小的向前刺击。

  这分明和各旅团队日常操练没有区别,军士军兵们练的也是这种战技,都说进爷武技高超,难道不该是那种将长矛舞的好像风车一般,窜高伏低的那种套路吗?

  亲卫们想归想,自然没有人会说出来,甚至神情上都要表露出敬佩,只不过毕竟年轻气盛,神情还是有些僵硬,赵进没有理会围观众人的想法,他只是一下下的练着,只是这单调的套路却让他想起很多,从和二叔赵振兴学武一直到雪地遇伏,如果孙大雷不死,现在他也要掌管一个旅,或者我对他不放心,拿在身边让他管云山行“你们是不是觉得没什么出奇的?”牛金宝出声问道,亲卫人手增多后,牛金宝不必像从前那样没日没夜的值守,而可以规律的休息被这么一问,很多亲卫都是颤了下,随即强笑着纷纷回答说道:“进爷武技高超!”“看着就觉得浑身寒毛都乍起,杀气森森!”“果然是了得”

  牛金宝笑着扫视一圈,在晨光和火把的映照下,年轻卫士们口不对心的模样看得很清楚,这些年轻卫士入亲卫后都得过牛金宝传授,对他们的心思自然明白的很,可在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说破。

  “你们在连队里学的就是这些,入了亲卫,我教你们的也是这些,你们不是议论,说我藏着真本事没有传授,都传给了孙大林。”牛金宝调侃着说道,这下子亲卫军士们的神情都有点尴尬,他们没想到自己的私下理论牛金宝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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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3章 平静的战前

  牛金宝看向仍在专注练武的赵进,低着声音说):“这就是杀人的武技,这就是真本事,任你多少花哨,无非就是一刺一砍,把这些练好了,就能行走天下,剩下的无非就是临敌应变的经验了。”

  亲卫们都是似信非信的表情,牛金宝也没有继续解释,战斗和实践会让这些亲卫们意识到这点,牛金宝自己都是在赵进身边才想通,武技战技要纯粹,要千锤百炼,然后要机警专注,这差不多就是足够。

  小鼓声在赵家军的营盘内响起,这声音不会传到营外,鼓手会敲鼓走遍营盘每一处,听到这个声音的各个连队立刻就要起床开始准备,在这之前,伙夫那边已经生火做饭了。

  听到这小鼓声,赵进收势站定,亲卫们递上手巾擦汗,赵进接过后抹了几下,沉默着朝军帐走去,牛金宝连忙跟上。

  “大战临近,我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和紧张,却总是想从前和今后的事情,这是不是太古怪了。”在吃早饭的时候,赵进随口对牛金宝说道。

  “老爷是没有把对面的官军放在眼里,心里有把握,所以才这么放松。”牛金宝笑着回答。

  “召集团副及以上的带兵官来我这边议事。”赵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直接下了命令。

  此时已经可以听到静海县城方向传来的鼓声和号角声,大战在即,官军同样要起得很早,城池那边的动向一个个报了过来,静海县城门比平常要早开很多,能看到城内兵马向外开拔,靠近运河的东侧没有办法布置太多部队,已经能看出来敌军西侧是重点之一。

  随着这一个个消息汇集,各旅、各团的带兵官都赶到了赵进这边,他们比士兵们吃饭的时间要早,就是为了主持和布置,赵进看了看伙伴和下属,有人神情镇定肃穆,而有人则是兴奋异常,也有神情淡然的,可眼圈有些发黑,明显昨夜没有睡好的更多。

  大战来临之前的兴奋会让人睡不着,这个赵进经历过好多次,这次带出来的旅团部队,很多带兵官没有参与过这么大规模的战斗,有这个反应也是难免。

  “我们已经来到了静海县城之前,这边距离顺天府境还有不到七十里路,若是放我们进入顺天府,威逼京城,恐怕带兵的督师和主将以及相关人等都要被捉拿下狱,所以他们肯定要和我们打。”赵进先开宗明义。

  诸将点头,尽管敌众我寡,可赵家军各级带兵官最担心的是官军避而不战或者逃跑,听到赵进的分析,众将都是松了口气,只是这放松若是让官军知道了,真不知会如何想。

  “既然要打,那就没什么复杂花哨,官军近八万,除却殿后守城的力量,其他恐怕会倾巢而出,或许会做什么三面合围,或者会做什么诱敌深入,随他们去做,任他千百计谋,我们只是朝着一路去!”赵进沉声说道。

  赵进用手敲敲临时做成的沙盘,开口说道:“想要打胜很容易,但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歼灭敌军,然后还要锻炼我们的士兵,当年还好,这几年入伍的士兵训练很勤苦,却没经历过什么实战,一场战斗打下来,时常有长矛不见血的,这样的士兵只能打顺风仗,若是遇到艰苦时候很容易崩溃,今天的战斗就是锻炼的好机会。”

  军帐中诸人的神色都开始慎重起来,赵进又是说道:“让我们的士兵们压过去,用真刀真枪杀敌,让官军知道,咱们不光是靠着火炮和火铳,今日这一战,第二旅居前,亲卫旅第一团护卫右翼,第一旅护卫左翼,各旅配属火炮和骑马军士统归我来指挥。”

  “大哥,火铳是不是也不能用?”石满强闷声问道。

  赵进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着说道:“自然要用,战胜打赢才是最先,不过你们临阵主将要控制分寸,多给下面士兵们杀敌的锻炼,你们难道以为今日是苦战吗?”

  本来凝重肃然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了,陈昇却肃然说道:“这么一次次打,敌军一次次败,闻香教那些土豪都知道练新军出来,这大明朝廷会不会也这么,大伙不要只看到我们百战百胜就懈怠了,若是有些许的放松,那就是凶险大祸!”

  陈昇这番话让大家都是若有所思,赵进赞许的点点头,却开口说道:“闻香教为什么能练新军,因为他们只有徐鸿儒发号施令能立刻执行下去,大明朝廷却做不到,皇帝想要做什么,下面人未必愿意去做,阉党一个心思,东林一个心思,其他各派各有心思,执行不下去,那里能练出来新军。”

  屋中诸人都是赵家军的核心,自然知晓闻香教起兵败落的很多细节,当日闻香教冒着暴露的危险在徐州购买大量的粮食,又抽调青壮,还搜罗赵家军的流散团练,这才练出来几千人马,对于赵家军很容易的过程,对闻香教却是倾尽全力,几乎伤了元气。

  但因为闻香教众把徐鸿儒都当做真神真佛下凡,徐鸿儒又有足够的掌控,才能做成这样的大事,而大明朝廷却难,各方掣肘扯皮,要做什么先论是非,先看对自己这派有什么损益,然后抬着祖宗家法圣贤大义去争竞,这样什么事都没办法做成,即便有倾国之力,可却没办法全部动员起来。

  “经过这一战之后,朝廷不练,其他人恐怕要大练了,但比我们晚走几年,不足为患!”赵进下了判断。

  看着众人听得入神,赵进摆摆手,笑着说道:“各自回营整队准备,现在可不是上课的时候,刚才说了分寸,我再给你们说说底线,这次我要胜,还要大胜,而且要尽可能的歼灭杀伤敌军,明白了吗?”

  “末将遵命!”下面传来了整齐的回答,各自散去。

  其他人离开,陈昇却落后了一步,牛金宝和亲卫们也都知趣的退下,等到军帐中只剩下两人后,陈昇开口问道:“你舍得让儿郎们去死吗?”

  “我们一直打的太顺了,现在舍不得,只怕以后要吃大亏。”赵进闷声回答说道,眼下的赵家军各旅团队,长矛军士被火铳和火炮保护的太周全,然后官军乡勇除了骑兵之外又太弱,根本没有考前的机会。

  “这么下去的话,我们的士兵会习惯不接敌的胜利,如果敌人能到跟前,需要肉搏的话,很容易支撑不住崩溃,这次各旅团聚集,下面加强团和各旅的三四团,他们的士兵明显比主力团的要强悍,因为什么,还不是没有火器遮蔽,要靠着长矛杀敌!”赵进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陈昇点点头,沉声说道:“你说得对,他们算得上被娇惯了,但我们也要求胜为先,千万不能冒险儿戏。”

  “这你放心,轻重我分得清。”赵进笑着说道,陈昇言语不多,却在这些规矩细节上从不含糊,是标准的直臣诤友,赵进对他只有欣赏和感激,眼下的赵家军团队中,最需要的就是陈昇这种。

  陈昇刚要转身离开,却又被赵进喊住,赵进犹豫了下,缓声问道:“大昇,你看我像皇帝吗?”

  这个问题让陈昇愣了愣,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在你提问之前,我就常这么想,我觉得你应该是,可又觉得有些不像,后来想明白为什么了,你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太年轻了,而且你还不是生在皇家,还是自己打下来的天下,总觉得不真。”

  “你还真是实话实说,我也这么想,我时常问自己,这么年轻就要做皇帝吗?不过今天你说出来,我倒是想通了,咱们兄弟做得就是开天辟地的大事,怎么能和从前一样,从前的规矩不是规矩,我们做出来的才是!”赵进笑得很开心。

  陈昇重重点头,开口说道:“要怎么做,你领着大伙就好,兄弟们听你的!”

  ************

  天光大亮的时候,静海县城内外响起了轰鸣的鼓声,在擂响的战鼓声中,城内城外的官军各个营头按照昨夜督师和主将们的商议,开始在城池南面以及其他位置列阵准备,官军各营头人马喧哗,沸反盈天,声势当真不小。

  官军那边的动静连赵家军的营盘都听得很清楚,各团都只能听到自己团的鼓声号声,再远些都被这嘈杂喧闹掩盖,但平时勤奋不懈的训练足够让士兵们阵列整齐的行动,听不清声音,还有旗号可以依照。

  在双方兵马不住出营出城的时候,各自的轻骑都已经跑到阵前兜转,找机会骚扰敌阵,趁机观察敌情,这时也是双方斗气单挑的时候,评话演义里武将阵前比试的戏码在这场面下自然不会有,可轻骑捉对厮杀却是大军交战的前奏,谁赢谁输虽说无关大局,却是关乎军心士气。

  宣府、蓟镇和山西的边军精骑不少,也有二杨残部,此时都憋足了劲要在其他各镇兵马面前表现,也要给自己先前吃的亏找回场子,他们不光言语挑衅,甚至还骑马靠近赵家军的本阵,在接近火器弓箭射程的时候再打马回转,惹来大队人马一阵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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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4章 炮声就是开战的信号

  不过赵家军的轻骑却不怎么配合,虽然些轻骑也尽可能靠近官军阵列,但对官军轻骑的挑衅却不理睬,只有被追得紧了才开始还击,有人甚至一直闷头跑,两军交战距离一千几百步,这个间隔很容易跑回本队,追之不及。

  出身蒙古的骑马军士们往往占便宜不少,他们的骑射颇为了得,双方接近到二十步之内,大家在颠簸的马背上开弓瞄准发射,出身蒙古的赵家军骑兵毫不怯场,甚至有不少花样可以玩,而其他出身的赵家军骑兵就只能彼此间配合,或者靠着本队庇护。

  即便这样,赵家军的轻骑总体上没有占据上风,官军骑兵的优势看起来颇为明显,这倒是让官军阵中喝彩不断,士气高昂,带队的军将不住的放赏嘉奖。

  “城墙上有大炮架着,但官军军阵中还没有看到。”

  “有十余门火炮正在被推到阵前,就在敌军阵列的东侧假设炮阵,不知何时状态弹药。”

  赵家军的轻骑不断上前兜转,就是为了打探这些消息,大明官军火器装备的比率很高,铸炮更是这些年官军的传统,不过这些炮更多的是用来守城,野战用得倒是少,只是今日战斗事关重大,官军也要把自己的武器尽可能的利用起来。

  “按照内卫的消息,一共二十三门火炮,看来位置都查清了。”在轻骑回报之后,赵进脸上露出笑意,就在各团阵型的右后方,用竹木构架搭起一座望台,赵进正站在往台上用千里镜观察敌阵,下面则是传令的骑马亲卫。

  “盯紧敌军的火炮,随时回报!”赵进下了命令,下面骑兵呼啸而去。

  “传令炮团孟志奇,一旦开战,敲掉敌军炮位后立刻停下,不得耽搁大军行进。”赵进一道道命令发出。

  县城方向的战鼓声渐渐变得有节奏,赵进也从望台上下来,沉声说道:“敌军分三路,实际上我们打的是两路,靠近运河那一路的敌军最弱只是用来策应守御,中军最强,西军次之,开战之后,估计是用西军攻我左翼,中军正面相抗。”

  随着赵进的叙述,身边文书亲卫不住的纪录,赵进又是说道:“但敌军动作远慢于我军,我会用马队牵制西军,大队打垮正面后转向对敌,炮团时刻听令,发下去!”

  下面亲卫大声答应,几名文书亲卫飞速记录玩,将命令分别交给传令兵,传令兵要去复述赵进的命令,如果有疑问会用这文字校对,真到了紧急关头,自然只是口令,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

  传令兵骑马离开,赵进心有所感,抬头看天,发现高空中有个黑点掠过,应该是鹰隼这类禽鸟,飞得足够高,所以才敢过来,若是小鸟雀早就被吓得远远飞走。

  若是从天空中鹰隼的角度看下去,能看到赵家军的两个旅八个团已经摆成了横四竖二的横队,第二旅四个团在第一排,第一旅在第二排,亲卫旅第一团在大横队的右侧偏后位置,而宿州团则是在左侧偏后,教导旅铁甲骑马军大队、骑马军士团和各旅直属骑马军士连在整个大阵型的右后角上,炮阵则是在更后面的位置,但也有火炮被向前推,教导旅的其他队伍则是护卫炮阵。

  而官军那一侧阵势也已经摆开,按照各自统属,以千总率领的兵卒为单位排列,骑兵居前,步卒在后,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各级武官分别处在亲兵环绕的要害位置,各处旗号招展,从天空俯视,能看到官军也算是阵型整齐,不同军镇的兵马泾渭分明,不过相比于赵家军刀砍斧凿的整齐阵列,官军这个就好像是勉强成形的面糊。

  官军数量足有赵家军的三倍以上,但因为队形紧密松散,从天空看下去,还是在阵前互相张望,官军规模足有赵家军的五倍甚至更多,这样悬殊让官军上下更有信心。

  官军这边,主将张继先坐镇宣府大军之中,亲卫家将环绕,帅旗飘扬在身边,而这支官军的最高统帅督师王在晋,此时却在静海县城中的,大局决断,各军调配都要从城中的衙署内发出,这也是为什么武将们不管,不能亲临阵前,怎么能下达正确的决断。

  看着两军之间轻骑缠斗,看着徐州贼军的骑兵时不时的扭头逃回,官军阵列愈发的士气高昂,欢呼呐喊一浪接着一浪,可身在军中的各级将佐却没那么高兴,尽管己方人多势众,可这贼军的整齐和沉静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身为军将自然知道这队列对于战力的要紧。

  “好奢遮的兵甲,这是弄得竹木上漆吗?”不止一个人念叨这句话。

  在晨光中赵家军士兵们的铠甲反射光芒,就算这徐州贼人四处掳掠贪得无厌,怎么就有钱财打造这么多铠甲,难道这造反只为了装备兵卒,自己不要一点享受吗?不少人都在怀疑这是不是贼人虚张声势,弄来竹木上漆,故意做出这等金属反光,可竹木上漆花费同样不少,看着对面的反贼阵列,怎么也不像这么失心疯的。

  更让人不解的是对面的打法,徐州反贼的阵列和动作和兵法战例什么的完全搭不上,一队队站着密集,那长矛看着好似密林一样,然后在这一队队的长矛之前,又是相对松垮的横队,有轻骑看到回报,说他们都是拿着火铳。

  这徐州贼是失心疯还是不懂,难道不知道这火器不是阵前决胜的家什,骑兵一冲过去,他火铳能顶什么用,还不是被冲到跟前砍瓜切菜的下场,但从进入北直隶徐州贼一直很沉稳,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那二杨的残余骑兵又说这徐州贼的火器犀利无比,专破骑兵,但在青县附近的那次阻击却证明未必如此,徐州的火器的确不差,可当时那个局面,只要投入的骑兵足够多,再加些力量,就一定能攻进去。

  官军阵前旗帜要动,各营骑兵开始朝这边汇集,既然是堂堂正战,那么也没太多花样可以玩,无非就是用骑兵精锐先冲垮贼阵,然后大军掩杀而上,到这个时候,无非是看主帅和将领们的决心,舍得死伤就不会输就在这个时候,在赵家军阵列前方有低沉的轰鸣声响起,这声音让官军阵列立刻有些散乱,贼人这么早就开炮?双方距离差不多有千余步,难道这徐州贼有大将军炮吗?难道是在虚张声势?

  正混乱间,炮弹呼啸着落在了队伍的一侧,让那边的官军立刻四处逃散,有人看过去,却发现是官军炮队所在,那边的官军炮手正在惊慌失措的跑开,只是死伤并不严重,炮弹砸在空处,只是跳弹的时候带走两条人命,可这一炮打下去就已经让人惊慌失措,谁也不敢靠过去。

  不光是炮阵那边惊慌,刚刚站定的官军各队都是惊慌失措,对方居然能打这么远,如果朝着自家队列打怎么办?炮声轰鸣还再继续,官军前列已经有些慌了,但炮弹始终落在官军炮队左近,本来还在搭建炮座炮台的兵卒民壮都是逃的远远,无人敢于靠近。

  “马队冲击敌阵,西军马队冲击敌人左翼,立刻出兵!”主帅张继先尽管弄不懂对方为何盯着无关紧要的炮队轰打,可知道任由对方打下去的话,整个军阵就要维持不住了,必须要有所还击。

  骑兵们得了将佐命令,吆喝打马开始向前,他们也没心思继续停留太久,这炮声让人心慌得很,天知道什么时候或落在自家头上。

  正在骑兵向前的时候,在官军炮阵所在的位置上轰然炸响,有稀稀落落的惨叫声,也有人撕心裂肺的喊道:“火药炸了!”

  官军阵列都在喝骂抱怨,自从贼人开炮后,大家早就已经避开了那炮弹落下的位置,但还是有这样甩不开的麻烦,那火炮又是笨重又没什么杀伤,说是一炮糜烂十几里,杀人千百,可就没看过这等威猛时候,在这个当口还来添乱,这战阵上的勾当,说白了不就是骑兵步卒到跟前拼杀?火铳火炮有个鸟用?若是有用,草原蒙古、建州女真早就被平定了。

  更有些事大家不愿意去想,这官军剿贼,官军都是兵甲精良,装备占优,难道不该官军亮出火器,用炮轰击,炮声一响,贼军溃散吗?可现在看起,到底谁是贼,谁是官军?将校们还好些,下面兵卒们都是禁不住去想,越想越是心慌心虚。

  “将爷,可可能是贼人的炮弹砸中我军火盆,炭火引燃火药”

  统领炮队的是京营一位千总,不过这千总在京营内也不怎么被待见,所以在主将面前没什么仗恃可言,张继先也懒得理会,在他看来,操弄火器的军兵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也懒得和对方计较,只是冷声说道:“无用的废物,等大军前压的时候,去将火炮收拾了,然后上城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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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5章 白刃接战不易

  那千总也知道自己这次触了霉头,只能垂头丧气的应了,刚要离开,又被张继先补充了句:“不接将令不得随意开炮,误伤友军的话,本将拿军法处置了你!”

  那炮队千总唯唯诺诺离开,轰鸣的炮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主将张继先吐了口气,心想贼军的火炮已经打过一轮,想要打第二轮还要有些工夫,趁这个当口冲过去,不然这阵列都维持不住了。

  “骑兵冲击敌阵,各部待命,伺机压上!”

  “若有迟疑不前者,临阵行军法,立斩不饶!”张继先下了命令,身边传令兵齐声答应,策马奔向各营,战鼓声咚咚敲响,官军大队中每个人都是情不自禁的呼喊吆喝,一边为自己喝彩,一边则是发泄刚才炮声轰鸣时候的压抑。

  能看到前方骑兵各队呼喝前行,蹄声如雷,尘土飞扬,各部旗号招展,无数刀枪闪烁寒光,这壮观的场面主将张继先多少松了口气,官军有这样雄厚的力量,什么样的敌人也会被打垮,那徐州贼猖狂不了多久了!

  “传令西军几位将领,让他们此时就要出动,袭击牵制贼众的左翼,不得有误!”张继先一道道命令发出。

  现在把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主将张继先的心依旧悬着,他久经战阵,自然明白这次打的有些急了,本该从容布置,安排兵马试探接战,然后再决定进退,可贼军炮声一响,而且还能打到自家阵中,就不可能从容了,军心惶惶很难维持,在这个当口退兵的话,徐州贼趁势掩杀,恐怕就是崩溃的局面,虽然打的急促,乱了步调,可也只能如此。

  天气说不上热,可张继先额头已经见汗,他只觉得胸口闷闷,这天下本来太平着,北边蒙古和东边女真都是疥藓小患,无关关内大局,而西南那些土司格局有限,乱也不过两省之地,很快就会被平定,可就是这样的局面下,怎么就突然间蹦出个徐州贼,还这么凶悍势大,几次挫败官军围剿,居然能杀到顺天府附近数千官军骑兵冲锋,那声势当真是惊天动地,身在其中的每一人都觉得自家好似巨人,无可阻挡,天底下无人能阻挡这样的冲势,任何拦在面前的都要被冲撞踩踏的粉身碎骨冲在最前面的是二杨部众的残余骑兵,身为骑兵在官军中待遇总是不错,大多数离开的人都不甘心就这么落草为寇,还是来到了天津大营中,而且还被各部抢着收容分配,吃用饷银的确也不错,只不过外来的毕竟是外来的,这次他们就冲在了最前面。

  到这个时候,由不得你后悔或者临阵脱逃,宣府和蓟镇的骑兵精锐都很愿意临阵行军法,可二杨骑兵在河南在山东都见识过徐州大军的火器,心里这份纠结就不必提了。

  只是坐骑跑起来之后,也就顾不得太多,让二杨残余骑兵宽心的是,那震人心魄摧山碎石的火炮只是打垮了炮阵,在之后一直没有轰响,这多少让胆子大了些。

  能看到赵家军阵列最前线的官军骑兵此时都是莫名,这声势惊人的大队骑兵滚滚向前,那贼军最前线的阵列一没有拒马工事遮挡,二那阵型看着松散,三居然没有人溃逃动摇,就那么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等着,这是自寻死路吗?

  靠在前面的倒是能看清细节,贼军前线队列似乎是拿着火器,这有个鸟用,三十步内能把皮擦破些,打出来的烟尘可以呛人惊吓马匹,然后就要被冲到跟前砍了,可为什么前面的那些二杨余部居然要慢下来,还有人想转向逃跑?

  “临阵脱逃者死!”有宣府和蓟镇的骑兵将官大声喊道,在这喧闹环境中,呼喊根本难以听清,他们也没有指望这这喊声能约束住人,而是直接动手。

  马背颠簸,又有距离,开弓射中不易,可还是有几人中箭跌落坐骑,连起身的机会都没,直接被身后的骑兵踩踏过去,变成了一滩血肉,这立斩不饶立刻将队伍约束住了。

  千余步的距离很快就是被拉近,在行军法整队的过程中,官军骑兵渐渐分成了几部分,前方的二杨残余是箭头,在身后各部精锐又是一个箭头,再后则是百余骑为一队的主力,这也是大明官军中的常见套路。

  一次撞不开,那就再砸第二次,等砸开后,小队汇集成大队,彻底破开敌军阵型,再然后就是追击和屠杀,看着面前徐州贼军的队形,前面松松散散一个大横队,这大横队距离再后面的本阵还有几十步距离,这样的阵列能有什么用处,冲破了第一层之后,那些溃逃兵卒还会被骑兵推着冲乱自己的队伍,到时候一层层崩溃,这就是自寻死路了。

  在官军骑兵队伍西侧边缘的,还能看到东边的保定和山西兵马的骑兵也开始动了,他们要兜个圈子然后冲击贼军的左翼,这让大伙的把握更大了,两路几千精骑合击,贼众那还能够抵挡。

  就在这个时候,不止一个人在想,如果和关外的建州女真鞑虏交战,朝廷也能拿出这么多的骑兵硬抗过去,只怕也能够赢了,但千总以上的军将却知道,也只有在北直隶这平原地带才能一次集中这么多兵马,也只有在天津这等储粮重地才能供应的起,而且还不敢离开太远,只能在静海县扎营迎战,如果是其他地方,一路兵马能够两万人已经是极限,粮草供应也是大麻烦,萨尔浒就是这般!

  最前面的那些二杨残余骑兵,不管怎么心慌骂娘,随着不断靠近,这心思都烟消云散了,身在这样滚滚向前的骑兵浪潮中,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想要活命就只能冲过去,只有向前才能躲开后面的践踏和督战,只有向前!

  赵家军最前面的火铳队列中,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人举起了手中的旗帜,这些举旗的人都在眯着眼睛观察前方,估量着彼此间的距离。

  “检查火绳!”喊声此起彼伏,每名火铳军士都在轻吹鸟嘴钳上的火绳,免得火头熄灭,架着铳管的木叉将地面的颤动传导到火铳上,让枪口不断在颤抖,很难保持稳定,军士们一边拼命维持,一边安慰自己,敌军阵型那么密集,只要放平了打过去,怎么都能集中。

  “开火!开火!”连正队正们声嘶力竭的大喊道,手中旗帜重重挥下,以他们为端点,火铳横队次第开火,一股股白色硝烟自枪口冒出,却没有人听到什么声响,因为大家只能听到马蹄声。

  和每一次战斗没什么不同,冲在前头的官军骑兵突然间趴在马上,或者马匹突然摔倒,带着骑士打滚,或者是突然乱跳乱蹦,让周围的阵型混乱,可倒下乱动的很快被后面冲来的大潮淹没,然后前面横队的第二排开火了。

  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一轮轮的火铳射击让官军冲锋的势头终于缓了一缓,官军练兵的操典,若是拿着鸟铳的兵卒排列五排,就可以做到不停的轮换射击,永不间断,可赵家军每一排开火完毕之后,都是扭头向回跑,在长矛阵列之前和空隙间隔内停下,重新装填弹药。

  射程几十步,打停势头又争取了几十步,所有人都能安全跑回去,就在长矛阵列的遮蔽下,开始重新列队装填弹药射击,官军骑兵没有丝毫的退缩,只是拼命的向前冲,不能给贼军装填弹药的空档,冲到跟前火器就没有用,直接就可以打开贼众的阵列。

  只是他们想不到赵家军火铳士兵装填弹药的速度,不间断的,让人厌烦的枯燥训练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尽管蹄声如雷,尽管官军骑兵在叫骂喊杀,可赵家军火铳士兵们就是在按照操典机械装填,然后开火射击。

  这段距离足够他们装好弹药开火,只要不被外来的声势干扰到,这一次打完之后,火铳士兵没有再继续装填,而是躲进了各个长矛方阵的空隙里,这个时候的官军骑兵已经比刚才稀疏很多了十个团,超过三千名的火铳士兵和弓手,在战场上,每个人都在有效射程中射击两次,不管队形怎么稀疏,不管火力密度如何,官军骑兵的死伤都已经接近三成,加上挡在他们身前的人马尸体,让冲势和速度也都慢了很多。

  这贼军的火器果然犀利,宣府和蓟镇的骑兵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已经到这个距离上,面前就是贼众的步卒阵列,如果不去冲一次,岂不是功亏一篑,或许这一次直接就能冲垮,已经到这么近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如果转身就是满盘崩溃,前面转身的会被后面的人冲倒践踏甚至砍杀,毕竟这么近了,冲一次,他们毕竟是贼众,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传说中如狼似虎的建州女真也挡不住,何况这只是贼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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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6章 来吧!

  “拒马!”旅正团正的命令下达,没几个人能听清,鼓手、号手用高亢的声音传达,旗号摆动,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楚。

  若是那鹰隼仍在空中翱翔,就会看到下面一个个长矛方阵像是花朵瞬时绽放,只是展开的不是花瓣,而是一根根闪烁着寒光的长矛。

  第一排的士卒弓步向前,一手持矛,矛尖斜向前,长矛尾端扎在土中,后面几排长矛层层叠叠,将整个方阵弄得像是个刺猬,火铳士兵们就在方阵和方阵之间的空隙里装填弹药,空隙的前列已经被拿着长戟的士官和弓手们封锁。

  “以后这用长矛的全要用火铳了!”手持长戟的陈昇念叨了句,他被手持长矛的军士们护卫着,此时陈昇的注意力不在前方的敌人,他尽可能的扫视周围各团的动作,好随时做出反应,陈昇同样更关心前面第二旅能不能顶住,这些年第一旅打的硬仗不少,第二旅可是一直猫着。

  第二旅阵列之中,从团正到连正再到下面的家丁,每个人都在大吼大喊。

  “站定了,长矛不动,方阵如山!”

  “让他们看看第二旅!”

  “让他们看看青徐男儿的气魄!”

  “来吧!撞过来吧!”

  有人在鼓劲,有人在督促,有人只是在狂呼乱喊,一方面发泄自己的紧张,一方面宣泄自己的兴奋,第二旅已经憋太久了,在淮安北区那边整日里训练巡逻,却不见和人接战,听到第一旅攻城拔寨,听到第三旅攻掠如风,听到亲卫旅无坚不摧,可就是第二旅没什么表现,现在到了表现的时候。

  狂呼乱喊的不仅是赵家军的士兵,官军骑兵也在大喊,眼前这些贼军是疯了吗?眼前这些贼军是中了妖法吗?在骑兵马队杀到跟前的时候,怎么还不退,怎么还不混乱溃逃,有弓箭的官军骑兵已经向前射箭,马背颠簸固然没有准头,可面前这么多人头,箭支射过去很难不中,但这些反贼身上铁盔铁甲,有弓箭射过来低头就好,加上用长矛拨打,千余根长矛的颤动,弓箭直接被打歪打飞。

  或许眼前只是假象,再向前一点,贼军就支持不住了,但已经没什么相信这个,冲得太猛的骑兵已经撞了过去,徐州兵马的方阵不动,始终不动,马匹撞上,长矛刺入马身,矛杆弯曲断裂,马上骑兵惨叫着被长矛刺入,有徐州士兵被矛杆折断的冲力打的倒飞,可方阵依旧不动!

  后面的官军骑兵已经在拨转马匹,开始绕开方阵,当最开始的碰撞过后,赵家军的火铳士兵可以自由开火了,在长矛组成的“城池”中不用担心敌人冲击靠近,可以从容的装填弹药,从容的开火射击,外面就是不断穿行,将侧面卖给自家的官军骑兵,只要开火,只要射箭,就不可能不中!

  官军骑兵不断惨叫着跌下马来,对他们来说更麻烦的是,赵家军的方阵并不是完全的长方形,他的两翼还有两个突出部,亲卫旅第一团和宿州团,这才是真正的灾难,骑兵好不容易绕过大方阵的正面,又被两翼的小方阵拦住,虽说还可以绕开,但速度只能降低。

  慢下来的骑兵们拥挤堆积,彼此叫骂拥挤,而赵家军方阵中不光是火铳和弓箭的杀伤,甚至有胆大的士官手持长戟扑出来,直接把官军骑兵从马上劈落砍杀!

  这过程没有持续多久,骑兵的机动力毕竟远高于步卒,官军骑兵终于远离了赵家军方阵这个血肉磨盘,有的四散溃逃,有的转身归队,还有些人坐骑死伤,只能下去投降,而到了这个时候,官军的西军还没有冲过来,看到这边的溃散后,他们已经放慢了速度。

  或骑马或步行的亲卫们不断向赵进传递着最新的战况,让他们有些诧异的是,赵进脸上始终没什么兴奋和喜悦,一直平静如常。

  当正面冲来的官军骑兵溃散后,赵进只是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实战锻炼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说完这一句之后,赵进却是扬声下令说道:“骑马军士第一团会同各骑马军士连队拦阻敌人西,炮团三磅以下轻炮策应左翼,其余重炮轰击当面静海县城城门,第一旅、第二旅、亲卫旅和宿州团做好出击准备,杀敌为先,不得耽搁迟疑!”

  命令被骑马亲卫迅速的传递了出去,前列的两个旅开始让开中间的道路,而早就待命多时的炮团开始驱赶着牲口向前拖拽火炮,一门门重炮向前移动,牛马牲口已经出汗,炮手和教导旅学丁们都是喊着号子推炮。

  按照赵家军的操典,在战场上的时候,火炮阵地位于大军的右翼前段,可在眼下的战场局面,现在就是把火炮推的尽可能向前,为了尽可能方便的射击。

  若是从前和官军的战斗,挡住了官军骑兵的冲击后,还要提防对方步卒的压迫,可现在根本不用担心这么多,当官军骑兵被击溃之后,大局就彻底定了,至于对方步卒大队的压迫,赵家军根本没有看在眼里,各个火铳连队正在炮阵两侧列队准备,十几支火铳组成的一窝蜂也被拉上去,如果官军步卒敢上来,那死伤会比骑兵还要惨。

  赵进判断的没有错,当官军骑兵溃散之后,看着还规整的官军本阵立刻混乱起来,隔着近千步的距离看过去,只能看到旗号移动摆动,应该是在收拢兵马压制混乱。

  这就是开始开炮摧毁官军炮队的附加好处,正因为那炮击才让彼此距离千余步,让赵家军这边动作的时候对方没有办法及时应对,最开始官军就没有占据先机,尽管看似声势上压倒了赵家军,但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十八磅炮直射有效射程一千五百步,调高仰角后可以达到三千步甚至更远,十六磅炮平射直射有限射程一千二百步,调高仰角后两千五百步甚至更远,十八磅炮六门,十六磅炮十门,都已经集中到赵家军阵列的正前方,正对着静海县城的南门,那下面旌旗招展,官军大队还在收容队伍。

  赵家军大队的左翼先响起了炮声,三磅炮先开火,把本就三心二意的官军西军骑兵打的不肯向前,而且和赵家军正面的硬抗不同,这边堆着的骑兵不比官军少,大队都已经溃散了,咱们何苦硬冲,更让人胆寒心战的是,这火炮打的好似下雨,官军就算打鸟铳也未必这么快,这还怎么能抗。

  当地动山摇的雷鸣轰响的时候,官军西军骑兵扭头就走,没有丝毫的迟疑。

  重炮轰响,赵家军炮阵周围的每个人都在捂着耳朵,然后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这近千步的距离太远了,没办法做出太精确的射击,但大面上足够了,这次炮击没有太精确的指示,只要把炮弹打向城楼,在这平原地带,城门楼是再显眼不过的目标。

  “诸将收拢部众,贼众还没有攻上来,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稳住,稳住,不然连城内都回不去,传我将令,自行后撤乱动者斩!”

  官军主将张继先根本想不到骑兵会这么溃退下来,更想不到骑兵会冲不垮对方那并不怎么牢固的阵型,都说真正的精锐步卒结阵那真是稳如山岳,骑兵根本没有办法撼动,主将张继先听过这个典故,却不从觉得是真的,大明的精锐全是骑兵,草原蒙古也号称骑射无双,据说建州女真的骑兵也是众多,步卒顶什么用?

  但自家几千骑兵呼啸着冲出去,却在徐州贼众的坚实阵列上撞了个粉碎,然后被打的溃退而归,张继先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张继先知道骑兵这一溃退,这一仗已经是输了,虽说骑兵只是占了十分之一的数目,可骑兵溃退这就已经伤筋动骨,各镇步卒都是军心浮动,如果想要驱使他们上前,恐怕内讧火并,直接在这里就要哄堂大散。

  为今之计,就是要先把力量收拢住,然后撤回城中,贼众再怎么凶悍精锐,也没办法奈何这高耸坚固的城池,他们在这顺天府附近多耽搁一天,天下间勤王兵马汇集,贼军必然要败,想到要天下间勤王兵马汇集,主将张继先的脸色都黑了,自家的下场可想而知,那些东林清流落井下石推卸罪责可是好手。

  但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最要紧的还是将兵马收拢起来,如果连手里的这些力量都丢了,那就真是万事皆休,想要求个戴罪立功的下场都不能主将张继先和混乱的官军大阵都听到了好似雷鸣的炮响,也听到了滑过头顶的呼啸声,他们知道火炮是什么样子,也听过火炮打响的声音,却不知道火炮会有这样的动静和轨迹,每个人都是愣住之后下意识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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