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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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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6章 你得赔

  对于辽民们的表现,在赵字营做过些年头的家丁团练都颇多赞赏,从前各次大乱聚拢来的流民百姓很难管,倒不是说他们没有敬畏,而是这些百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规矩约束之类的毫无概念,就要靠着鞭子木棒一次次的惩罚纠正,而团练从召集到训练就更不必说,开始的时候,连左右都认不清,辽民们多少要好些,可能跟过来的大部分是逃兵有关,在军营里呆久了,多少明白进退规矩,能够听从喝令,那些矿工出身的居然和逃兵差不多的素质,这让人觉得颇为惊喜。

  对于气势汹汹逼近的房家镇百姓,赵字营家丁可没有什么“光天化日、人命关天”的顾忌,直接就是长矛平端,弓箭半开,杀气森森的看着对方,在这样的威逼下,原本气势汹汹的人群越走越慢,距离几十步的时候再也不敢向前了,在那边站定之后,却有人大声吆喝说道:“你们拿着这么多家什兵器,光天化日的,这是要造反吗?”

  话音刚落,一支箭就准确的钉入他身前地面,徐州队伍一名队正高声喊道:“不想找死的话,就有话快说!”

  这一根箭射出去,就把镇子里过来的人群吓得四散开来,看着赵字营这边没有后续的动静,这才慢慢的又是向前聚拢。

  人群就那么停滞不前,骚动了一会之后,却有几个人从后面走到前排,大声吆喝着说道:“拿着刀枪就能吓唬人吗?你们拿着刀枪就能偷我们的羊吗?”

  听到这个吆喝,戒备的赵字营家丁禁不住一愣,其中有几人昨天是跟着过去买羊的,顿时大声吼了回去:“胡说八道,我们给了钱的,你们镇子里还比市价多要了几十文!”

  “房老六,你出来,他们给过你钱了吗?”先前出来吆喝的那人回头喊道。

  随着这喊话,一个中年男子畏缩着走出来,看了一眼说了几句,“大声点”那人毫不客气呵斥了句,“没拿过什么钱,今早我家小子去放羊的时候,发现少了两头,又有人说这边有羊肉香味。”

  这声音可是不小,至于这羊肉香味那不必说了,大锅的骨头汤翻滚,膻味香气浓烈的很,谁都能闻得到,那边这么一说,顿时群情激奋,人群不顾这边利刃弓箭的威胁,又是向前走了几步,如果不是这边弓箭张开,恐怕还要继续向前。

  如此煞有介事的模样,连这边带队的几个队正都糊涂了,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同伴,那去买羊的立刻火大了,在那里吆喝说道:“你们不信自家兄弟吗?咱们规矩这么严,我敢去偷羊吗?那才几两银子,我何苦把自己搭进去!”

  都不用他赌咒发誓,这几句话就够了,队正们都是反应过来,脸色却已经冷了,为首的闷声说道:“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

  说完后手重重向下一挥,手持兵器的赵字营各队都是齐齐呼喊一声“杀”,这声势震撼的很,又是把骚动的场面安静下去,不少房家镇的百姓都急忙向后退,一时间混乱无比。

  “你们偷了羊,还想杀人,这到底有没有天理王法,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又有人指着这边大骂说道。

  带队的管事们已经走过来,他们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向前,是因为在布置营地,本来准备出发,现在却准备死守了,辽东难民们虽然惊慌却没有乱,他们也明白一个道理,辽东人在山东的名声本来就不好,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乱子,如果溃散被人抓住,只怕没有好下场,还不如紧跟徐州的队伍。

  “这就是明着诬陷咱们,要找咱们的麻烦,可气昨天买羊的时候没几个见证。”

  “买羊又会有多少见证的,你看现在这个场面,你觉得那些见证的人敢说什么真话吗?”

  闷声说了几句,那边居然有两个穿着破棉袄的老汉走了过来,这样穷苦老汉谁会动手,杀了也没什么用处,那两个老汉开始还有些害怕,看到这个态势,却是越走越快,到了距离十几步的地方,朝着地上一坐,捶胸顿足的大哭起来,嘴里只说着“养羊等着看病救命,却被人偷了,这还怎么活”之类的话语,涕泪交流,很是真切,另一位拿头抢地,说要不给个说法,今天就死在这里。

  这等场面让人气闷无比,几个管事皱眉,而房家镇的人群看到这边队伍的迟疑,情绪又?高涨起来,有人不住的喊道“去报官,去报官,他们拿着兵器,又和北边的蛮子在一块,来路不正!”“乡亲们,咱们也去拿家什,得护住咱们镇子,不能让他们进去糟践!”

  在徐州这边已经能看的清楚,对面人群里有不少青壮拿着兵器什么的,看起来是乡勇团练的模样,虽说对方的武力看着什么都不是,可这事却让每个人都觉得不舒服,一名管事嘟囔着骂了句,然后说道:“要不就认了这个倒霉,再给他两头羊的银子,娘的,本来是大伙高兴的好事,结果弄出这样的是非来。”

  “几位!可不能给他们银子,这就是个讹人找茬的手段!”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徐州义勇插话说道,这义勇姓贾,名叫贾通,是蔡华军招募来的邳州人,四十岁年纪的光棍汉,做不了家丁团练又不愿意去做巡丁管琐碎事,索性在徐州义勇里图个自在,他经历的多,江湖经验丰富的很。

  看到几名管事看过来,贾通也不怯场,在那里说道:“咱们给了银子他们都能抵赖说没给,你就算再给银子,难道他们就没有别的法子了,这伙山东侉子就是要找咱们的麻烦。”

  “贾师傅,那你怎么看?”赵字营的管事们都知道分寸,也从不摆架子给人看,反倒谦虚的很,这态度让贾通很舒服,继续皱着眉头说道:“江湖上这样的事情不多,一般都是地方豪强讹诈过往客商的手段,可也有个不碰强龙的规矩,咱们千把人又把刀枪亮出来了,他们几千人的镇子还这么不知好歹,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想要了局,只怕要见血出人命了。”

  这话让几名管事的眼皮都跳了下,死人倒是不怕,可带着这么多辽东百姓而且还不在赵字营的控制范围之内,如果再闹出什么事情来的话,后续的麻烦可是不少,每个人脸上都有懊丧的神色,本以为能出来立功,谁想到事事不顺利。

  “贾师傅,你说怎么办?”

  “这局面反正没得善了,也没必要和他们客气,先把那两个老的抓回来,你们别觉得那老汉可怜,每一处都有这等年纪大了的老无赖,仗着年纪大,不怕死,什么事情都去撒泼打滚,死了痛快,不死还有便宜赚,他们俩这个模样,家里能养得起羊吗?”这贾通看事情可是准的很。

  管事们对视了眼,立刻有人喊过家丁来吩咐,那边两个老汉还在满地打滚哭天抢地,家丁们都在皱眉为难,真刀真枪的搏杀大家都不怕,可总不能对这么个老人下手,他们的顾忌让房家镇的百姓更是群情激动,又是向前走了几步,双方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名家丁丢下兵器向外跑去,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两个老汉已经被直接抓了回去,场面变得安静,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随即才有人高声喊道:“乡亲们,这伙人连老人家都要抓,怎么不能忍啊!”

  人群立刻沸腾了,有人怒骂吆喝,可在赵字营严整队列的威逼下,却没有人敢靠前一步。

  两个老汉被抓进队伍里之后,居然不怎么害怕,还真是活到这个年纪觉得无所顾忌了,那贾通却带着几个义勇过来,先吩咐把人按住了,然后掏出匕首来在两个老汉手上直接划了个血口子,鲜血流淌,人也疼得乱叫,只在那里喊道:“杀人了!”

  这惨嚎外面的房家镇人群也听得清楚,可却没有什么急忙向前的人,不少人都是看向队伍里几个,好像再等他们拿个主意。

  贾通还没做完,却是从口袋里掏出盐来就这么抹在两个老汉的伤口上,伤口上抹了盐,那可是疼痛加倍,贾通冷声说道:“问你们什么就说什么,不然把你们浑身上下割开口子,然后再撒盐上去,到时候你们求着想死都不能。”

  对这两个老汉,威胁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没多久,贾通就去找到了管事那边“这件事背后是楼家指使的,这两个老汉都是村里的孤老破落户,图赏钱才出来耍赖,说天没亮就拿着名帖去县城报官,官差马就要过来。”

  “楼家?这里不是房家镇吗?”管事下意识问了句。

  “这镇子楼家人占三成,房家占七成,据说从前都是一个姓氏,那楼家发达之后,这边就是楼家人说话管用了。”这个倒是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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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7章 强龙过境

  “早知道就绕着走了。”

  “绕着走也有麻烦,等官差过来更纠缠不清,快拿主意吧!”

  就在这短暂对峙期间,那两个被抓进去的老汉突然被推了出来,只看着满手是血,吓得房家镇的人群纷纷后退,没想到赵字营的家丁趁着这混乱然向外冲了出来,而且还有人骑马向前冲。

  仓促之间那有什么抵抗,连那些装腔作势的乡勇团练都乱成一团,拿着刀枪的徐州人也不杀人伤人,却把前面那些看着健壮,气色好一点的,或者穿着齐整一些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往回抓,谁要敢反抗直接就是痛打,连骨头打折的都有几个,混乱和痛叫之后,双方拉开了百余步的距离,这才算是安静下来。

  那边惊魂未定,这边的队伍却没有趁机做什么,只在那里忙着收拾车马行李,原来死守的队伍也开始整队,赫然是出发的架势,这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些被抓的人却已经被推了出来,都被刀架在脖子上,满脸恐惧的神色。

  刚才直接抓了几十人进去,镇子不大,抓的又都是像样的人物,不是镇子上的体面人,就是各家的子弟,一看这个场面,人人惶急,却都不知道怎么做了,而那几个明显是主事的人怎么吆喝都压不住场面。

  “我们要赶路,不要拦路,走远了自然把人给你放回来,要是再这么拦着,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一个嗓门大的家丁站在大车上大吼说道。

  这话喊出来,正好有个抓来的人想要乱动,挣扎了一下就被身后的家丁踹翻在地上,拿着长矛矛杆猛戳,打的满地喊叫乱滚,看得人人着急。

  可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敢靠近向前了,那几个为首的人看着局面不对,左右看看咬牙喊道:“乡亲们,上去救人,他们不敢杀人”

  话说了半截,赵字营这边却有几个人冲出来,房家镇的百姓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这边一冲,那边慌不迭的逃跑,只剩下喊话那几个慢了一拍,赵字营的人倒是没有追,只是距离几十步的时候张弓搭箭,几根箭射出去,有的落空,却有两只箭正正命中喊话两人的下盘,一个大腿中箭,一个小腿中箭,当即翻倒在地上,只能一步步的爬。

  这件事一做,房家镇的百姓们顿时傻眼了,对方丝毫不吃他们那套,干脆利索的动手,也不像害怕见血杀人的样子,这样的杀神怎么拦得住,跑远的跑远,其他人也不敢堵在赵字营队伍面前了。

  看着前面道路让开,已经准备差不多的赵字营队伍开始前进,辽民里的孩童全部被绑在马车上,免得到时候顾不过来,前队是手持兵器的赵字营家丁,徐州义勇骑马在队伍周围游走,而辽民之中的勇壮男丁则是拿着各种可用的器械,紧张戒备,大队就这么向前开动。

  不过这么大的队伍,行进也快不到那里去,何况前面还挟持着这房家镇的人质,镇子上的百姓着急异常,却没什么办法,稍微向前靠近就会被赶开,还有两家的婆娘撒泼打滚的想要去胡闹,结果直接被抓了进去,也被刀架在了脖子上,当众失禁瘫倒,结果又被重重打了一顿押着向前,这样不近人情的手段漏出来,谁也不敢乱来了。

  这房家镇不算小,赵字营这个队伍还没出镇子的范围,却看到有人吆喝着喊道:“官差来了,官府里的老爷们来了!”

  听到这传话吆喝之后,百姓们的情绪又是跟着激动起来,刚才的畏惧惶急都是一扫而空,都在指着赵字营的队伍破口大骂,说出五花八门的各种威胁,就是要让赵字营这边放人,不然官府和王法就会让他们好看。

  没过多久,五个头戴方帽、身穿皂袍的骑马差人出现在官道前面,他们身边还有十几个白役帮手簇拥,差人们拿着腰刀铁尺,下面则是锁链棍棒什么的,看起来也是威风凛凛。

  而房家镇的百姓们看到官差到来,就好像看到了主心骨一样,立刻跑过去告状,镇子上的乡勇团练也自动自觉的站到了差人们身后,面对群情汹涌的百姓,赵字营这一队谨慎异常,而面对章丘县的官差,赵字营却没什么顾忌了,而县衙的官差也没有敢喊什么“你们不知道王法”这类的话,虽说接了楼大爷的帖子来这边办差,可眼前这是千把人的队伍,?百人拿刀张弓的,怎么看都不是善茬,这样的队伍,章丘县也凑不出来,还是先问明白再说。

  没曾想官差还没问,这边队伍却有几骑跑了过来,隔着三十步的距离停在,在马上喊话问道:“我们是徐州进爷的队伍,知道的就让开路,不知道的就先让开路再去打听,免得给自己招祸!”

  济南府和兖州府毗邻,同是地势平坦的山东西三府,这边的消息可比半封闭的莱州府和登州府通畅的多,而且这章丘县距离省城济南很近,比起山东其他各处的府县,这边的消息更加灵通,何况这徐州进爷的名声在山东官面上已经是震耳欲聋了,谁会不知道,做官当差的都在小心,千万别碰上徐州的门槛,那可是吃人的老虎。

  章丘县的官差没想到还真就在这边碰到了,几个在马上的差点吓得从马鞍上摔下来,他们都没想这些人会不会是假冒,在山东地面上敢假冒徐州赵字营的名号行事,不知道多少人会找上门来,谁敢去碰这个霉头。

  大家都能想到这楼家是在京城厮混久了,不知道山东这边的局面,结果撞正了这块铁板,他们自己找死,大家可不去陪着,马上那几位官差反应过来,却立刻换了一副笑脸,为首那人笑嘻嘻的抱拳说道:“我们几位知道这边的刁民拦阻徐州来的商队,特意过来驱散带路,免得各位遇到什么不便。”

  这话让周围的房家镇百姓都糊涂了,连围在马匹身边的那十几个白役帮手都莫名其妙,可马上官差脸变得飞快,转头时候已经是怒目金刚的模样:“聚众闹事,你们这是想造反吗?还不快散了,不然都拿进大牢里去!”

  房家镇百姓那里见识过这个,对官差又都是畏惧,当即四下散开,可去请官差的几个楼家的族人却着急了,他们也知道这时候有些不对,只在那边拼命的低声提醒:“我们家楼大爷可是送了帖子的”

  “顾不上你们家楼大爷了,在这山东地面上谁敢得罪徐州那边的大虫!”马上官差低声回了句,随即扬起鞭子狠狠抽下,怒喝道:“闪开,不要耽误了徐州队伍公事。”

  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徐州队伍这才松了口气,管事几人招呼着队伍向前,也没有放掉人质,到那几个赔笑官差面前的时候,却拿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各位操劳辛苦,请各位吃酒喝茶。”

  章丘县的官差不敢伸手接,可徐州带队的管事却客气的很,那官差接过纸包后一掂量,就知道这份很实在,脸上笑意又是浓厚几分,他也没想到徐州人做事还算和气,顿了顿大着胆子问道:“各位爷,有小的们镇着,这些刁民也不碍事,不如先放了,不然这么多人跟着也是麻烦。”

  “等出了你们章丘地界在说。”在这件事上,赵字营的队伍却没有一点通融的可能。

  不过接下来的确没什么阻碍麻烦,可以说是一切顺利,赵字营的队伍也做到了承诺,在出章丘县境之后,把拘押的几十名人质释放。

  千把人的队伍出现在济南城下的确会引起轰动,所以大家特意绕的远了些,但还是派人进了济南城在城内的云山行内要了一面认旗,挂着这面旗帜,大家就知道是徐州赵字营和云山行自己的车队队伍了,方方面面都要给个面子。

  实际上赵字营目前在山东有效控制的区域是兖州府的大部分,东昌府全境和济南府西半部分则是能影响到,大家都要卖个面子的,这面旗帜也是管用,再向东就没那么多用处。

  快要进入东昌府境内的时候,云山行派来了接应的人,有生病体弱的直接就地休养,等恢复之后再做安置,等沿着运河进入兖州府境内之后,团练连队开始接应,每天的休息可以在赵字营农垦的田庄内,一切都便利了很多。

  来自辽东的百姓们都松了口气,而带队的每个人都清闲不下来,他们各自或者合写,或者自己动手,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遭遇急报到徐州那边去,发生了很多事判断不符的事件,这些都要尽快的报上去,不然等后续的队伍过去遇到,闹出什么麻烦来,这责任可就大了。

  “这样没什么不对,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好事。”从登州府回来的那些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事关重大,立刻安排快马传信,连夜送到了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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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8章 搜查失踪家丁

  赵进和身边人对这些信件果然极为重视,但对于在登州府城内,在半路上遭遇到的这些麻烦,赵进却没什么恼怒的,反而很轻松,王兆靖明白赵进为何这么想:“大哥说得是,这些事露头了,我们就可以做准备,总比事到临头的慌乱要好。”

  王兆和如惠聊了聊,也很快拿出了建议:“楼副将那边应该知道轻重,这次再去,我们安排云山行的人上门聊聊,缓和彼此关系,以后不要再找麻烦就好,至于济南府的那条路,也会安排人设点,和沿途百姓搞好关系。”

  对这个中规中矩的提案,赵进却笑着摇头否掉:“你们这个做法也没错,不过给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云山行的一门生意,既然是生意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大哥的意思是?”王兆靖有些疑惑。

  “发令给陈昇和山东那边农垦贸易的主管,让他们集合第一旅的队伍在济宁,随时准备北进济南府。”赵进朗声说道。

  他这个命令一下,王兆靖和如惠以及吉香都被震惊了,愕然看着赵进,第一旅入济南府,那就等于是图谋山东全境,进逼北直隶京畿要地,难道就要动手做大事,可实在太突然了,连吉香都没来得及兴奋。

  赵进笑着扫视众人,又是补充了句:“也急信马冲昊,让他把这个消息放到山东官场上去,各级文武该知道的都要知道。”

  这话说完,王兆靖才松了口气,失笑着摇摇头,然后又问道:“大哥,那么给第一旅的命令要不要下。”

  “要下,第一旅是个整体,而不是分驻四处的四个团,行军演练也是必须的,难道赵字营的家丁还怕过冬吗?”赵进沉声说道。

  王兆靖点头,直接拿起手边备好的纸笔写起来,边上的如惠大概盘算了下,却是感慨说道:“也就是咱们赵字营才有这个本钱,别人家哪敢这么行军,各庄子上的连队也要忙喽!”

  驻扎各处的家丁团开动,本地防务就落在了农垦田庄内的团练连队身上,农垦厅正如惠也要做出布置安排,王兆靖这边笔走龙蛇的写了些,然后停住抬头问道:“大哥,这么大的声势总要有个由头,咱们商队遇到的事情不太好当成原因。”

  所谓“师出有名”,赵进也明白王兆靖的意思,他沉吟了下,然后笑着说道:“就说我们的家丁在章丘县境内走失,我们要全境搜查!”

  听赵进说出这个理由来,屋中几人先是错愕,然后都忍不住笑,王兆靖笑着将草稿写完,抬头说道:“大哥这还真是以势压人了,他们想要理由,咱们就给个出来。”

  边上如惠收了笑容,颇为郑重的问道:“老爷,那章丘县是济南府腹心地域,济南府又是山东核心之地,而且毗邻直隶京畿,官府断然不会容我们进入,如果双方就这么硬顶起来,到最后是不是会真的大打,那样的话,咱们还没有准备充足。”

  “现如今是深秋初冬,是建州女真和蒙古各部用兵的时候,朝廷大军都在严阵以待,直隶、山东和河南这边那有什么大军,咱们要动他们只能求和,真要调集大军和咱们撕破脸,只怕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在那时候,咱们已经准备好了。”赵进倒是早有定计。

  如惠点点头,王兆靖开口说道:“现在京师政局正是混乱的时候,谁还有心思顾着咱们?”

  “对我们最关键的,不在于朝廷的反应,也不在于那个不长眼的楼家什么下场,最关键的是辽民能不能顺利从登州府和海上到咱们控制的地盘,这个最要紧。”赵进沉声说道。

  “陕西地震又不知道死多少人,那边还靠着河套,到时候蒙古南下杀掠,又是生灵涂炭,可现在朝中根本没人顾得上那边,全盯着客氏出宫的事情了”王兆靖轻蔑的说道。

  陕西在九月间地震,死伤无数,因为去年河套蒙古入寇,陕西十几万人受难,已经是元气大伤,地方赈济已经有困难了,只能向朝廷告急,可京师中枢各方根本没有怎么理睬,因为如今天启皇帝终于顶不住百官汹涌的言潮,决定让乳母客氏出宫。

  这客氏在皇宫的地位几乎和皇太后差不多了,天启皇帝对他言听计从,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能如此嚣张跋扈,也都是因为客氏的庇护和支持,现在?氏出宫,对天子的影响就隔了一层,压得大家喘不过气的魏忠贤一党也要变弱,正是反攻的好时机,现在大家彼此串联,正要做一次大事,到时候众正盈朝,自然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陕西这等局面先忍忍就好。

  而天启皇帝对客氏出宫可是恋恋不舍,甚至当众落泪,几次表示自己离不了这个乳母,还说即便客氏出宫也要时时回大内探望,在这个当口上,魏忠贤却拣选青壮宦官,发给兵甲操练,内宫中杀声震天,威风凛凛,所谓内操是也,这举动让百官们愤怒若狂,有御马监禁军四大营,有东厂、锦衣卫、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城外还有京营大军,这么多拱卫大内的兵马还不够,你还要弄出一支武阉,到底有什么企图,是不是想要造反。

  针对此事的奏疏如同雪片一般,可在客氏出宫这件事上都被压迫让步的天启皇帝,这次却有自己的坚持,根本不理会外面的说法,任由魏忠贤作为,这却让外面的“清流正人”心情忐忑,万一这魏忠贤撕破脸,用这些武装阉人杀出来,大家岂不是毫无抵抗之力,现在的举动是不是缓一缓?

  在政局激荡之中,天启皇帝的亲弟弟朱由检被封为信王,而且这仪式的规格不低,高官勋贵出面,皇帝就这么一个亲弟弟,兄弟两个也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这么重视也正常,不过没什么人在意后续,眼下这朱由检的年纪还不大,等成年之后出去就藩,那是个被圈养在地方上的猪羊,和京师政局再无干系了,唯一觉得高兴的就是信王朱由检身边的伺候人,不管怎么样,总是有个出路,去地方上可以作威作福,总比在京城受气要好。

  京城政局激荡混乱,边境的局势也算是识趣,不管是草原上的蒙古各部,还是辽东的建州女真,又或者是西南的安家奢家,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朝中诸公可以全心全意内斗了。

  当然,没人会在意现在辽东各处起义纷纷,心怀大明的士绅百姓聚众和建州女真死斗,可这个和大明有什么关系,那边已经是敌国,这些百姓已经是敌国的百姓,是死是活没有人会理会,一处处星星之火没有燎原,被建州女真调集军队一个个扑灭,明军只在金州和复州的区域发动了几次反攻,就连这样的反攻都被人认为是冒进盲动,经略、巡抚都不给一点支援。

  而在山东和徐州区域,官吏士绅百姓在这一年都已经经历了太多,闻香教的这场大乱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现在局面安宁下来,怎么也要好好休息,明年再恢复元气,可就在大家都想着太平过年,富贵人物想着去凑比武大会的热闹,徐州突然发动了。

  兖州府各处的官吏士绅和百姓们都是瞠目结舌,他们也见识过几次朝廷大军的调动,那都是鸡飞狗跳,地方上苦不堪言,你都弄不懂官军到底是去打仗,还是来抢掠糟践地方上的,往往几天半个月走不出一个县,得吃饱捞足了才好,就算所谓急务,朝廷大军也是走走停停,时不时就有逃兵跑到地方上祸害,可这徐州的乡勇,所谓第一旅要调动起来,居然如此迅速。

  驻扎在各处的家丁团,接到命令后就开始整备,当地农垦田庄和贸易分店立刻准备物资,调配车马和人力,本地团练连队接管防务,充足的物资很快就是聚齐,家丁团带着兵器上路,饮食后勤都不用操心发愁,也不用去滋扰地方,偶尔需要就地补给的,那也是由贸易和农垦的人出面购买,价钱公道,地方上也愿意提供。

  而行军道路更没什么阻碍,早有熟悉道路的义勇和内卫带路,预先连扎营取水的地点都已经规划好,家丁团到某处,从来不用征发本地民夫干活,而是家丁们拿着工具修建营盘和工事,一丝不苟,按说这修建营地工事花费时间,肯定要耽误行军的速度,可赵字营的家丁团却没这个问题,无非是操练久了,熟能生巧,自然就快起来。

  陈昇所率领的第一旅第一团已经在济宁等待,那边农垦分区和贸易分店开始调集大量的物资,辎重大队开始忙碌预,调动车马,等到各个团汇集到济宁的时候,休整一天就可以立刻出发北上,这样的速度震动了整个兖州府,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代表着什么,只要赵字营发力,他们一路到济南府甚至到北直隶,恐怕登州府的山东官军还赶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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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9章 软骨头

  而且这还不是盲目的快,而是粮草后勤完全跟上的快,也就是说这兵马到了某处,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立刻开打,这又有多吓人,想想大明的官军,每万人里也就是几百上千的骑兵能做到这一点,那又有什么用处?

  好在第一旅集合休整虽然立刻出发,可第一天走得并不快,才走了二十里左右,好在第一旅在山东汇集的时候,提前各方都听到了消息,无论是朝廷关心山东的各方,还是山东本地官场,都在兖州府这边有大量的探子和眼线,很多富贵士绅也是两边传话的,这边一动,消息就立刻向京城,向济南传递。

  可每个人知道赵字营大动的原因之后都是满脸愕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什么?你们商队在章丘县走失了两个人,就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搜查,这未免太小题大做,未免太大惊小怪了,要造反就说造反,弄这般儿戏为何!

  大家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徐州那边的消息又飞快传来,赵进亲率本部兵马,其中第一旅第一团,宿州团、邳州团、骑马家丁团已经渡过黄河,来到北岸,随时准备策应陈昇的行动,这个消息当真是让山东许多人震骇,难道徐州这是要造反了?那么现在是不是该选边了?

  我们是忠于大明朝廷好?还是投靠赵进好处多?连兖州府赵字营控制范围的各处州县官员都没有自杀的打算,反倒派自己的亲信家人朝着赵字营的农垦和贸易几处的田庄店铺勤跑。

  很快的,徐州那边的消息也是传到了山东各处,先前陈昇出兵的理由得到了确认,云山行商队有两名家丁在章丘县失踪,要求入内搜查,就是因为这么芝麻大的荒唐理由?就要出动上万兵马?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粮草!每个人都觉得荒唐可笑!

  不过大家很快就理解了赵字营的表示,山东巡抚、山东巡按、济南知府、山东这边锦衣卫的百户相关人等,都是下令去章丘那边查,这些人的意思很简单,你章丘县不给大家个交代,以后怎么样不好说,但你们衙门里从知县到下面的白役,生不如死是一定的。

  在这样的逼迫之下,真相很快就被查了出来,这真相送交各处的时候,大家甚至都不相信,心想这是什么混账事情,徐州的商队路过,你们区区一个庄子居然敢诬*他们偷了羊,别说他们真给了银子,就算赵字营那边的商队白吃你们,睡了你们的女人,这都要忍着,你们居然还敢聚众阻拦?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进一步的真相又是被查了出来,事情简单得很,是新任登莱副总兵楼大梁的儿子楼先奇,因为在登州府城内和赵字营的人发生了冲突,而且是强抢民女蛮横欺压这等戏码,结果撞正大板之后心里忍不下这口气,要在这房家镇找补回来,没想到闹出了这样的结果。

  堂堂副将,那是山东官军的第二号人物,向上攀扯,还有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魏公公的人情在,可这又怎么样,惹出这么大的是非来,魏公公是会保你还是怪罪你?官场上稍有判断的人都会得出结论。

  算起来那徐州乡勇已经在山东露了两次威风,一次是打败了保定镇总兵鲁钦,那可是足实的六千官军,就这么被摧枯拉朽的平推了,第二次则是平定流贼之乱,山东总兵杨国栋都在闻香教流贼身上吃了大亏,结果这徐州兵马一来,又是砍瓜切菜的平定,现在兖州官府仍在,算是太平景象,可大家谁不明白这太平是怎么来的?是赵进开恩,再深了想想,在滋阳城内的鲁藩怎么就被流贼灭了满门,大家还没吃够教训吗?

  虽然不知道这赵进为何把招募辽民看得如此重要,甚至要大兴刀兵,可这对山东没什么不好,从辽东来的逃兵难民越来越多,和本地的冲突也越来越多,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明眼人都知道会有大祸发生,就算招募辽民当兵,那也不是长久之计,既然这徐州人愿意招募辽民去山东种地,那就随他们去,这徐州人又不会勒索本地的钱粮,本地还能通过朝廷调拨的粮草发财,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的皆大欢喜,险些被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京城纨绔败坏,险些给整个山东招来大祸,山东巡抚震怒、山东巡按震怒、山东总兵震怒、分守登莱兵备道震怒,尤其是登莱道那边,那楼家小子丝毫?在意自家庇护的客栈,虽说是仆役的营生,可也是自家的面子,怎么能善罢甘休。

  本来已经低沉些时日的总兵杨国栋更是暴跳如雷,指着楼大梁的脸破口大骂,说你怎么对得起魏公公,如今朝堂上这般局面,魏公公战战兢兢的经营,却要被你连累了,这从上到下的怪罪下来,楼大梁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挨着,平日里是可以仗着魏忠贤的庇护横行,可这个当口,稍微权衡利害就知道,魏忠贤只会严惩,只会把人丢出去。

  山东上下很多人都不认为赵进是为了房家镇的事情发作,可眼下能给个交代先把自己的责任推出去,那就是最好的,万一就是为了这件小事发作呢?不过大家都想不通,这赵进和他那帮兄弟虽然年轻,却不是冒失莽撞之辈,怎么会因为这等小事和人置气,纳闷归纳闷,能在两边都说上话的体面人物都连忙赶往兖州府,说明山东官场上的处置,请赵字营稍安勿躁。

  登莱副总兵楼大梁暂时养病,堂堂副将暂时养病,虽说不久后还会复出,但毕竟做出了个姿态,楼先奇被打断双腿,就那么摆在大车上招摇过市,这是给相关的人看到,证明确实惩罚到了,然后送回京师,让他永不在这山东出现,至于章丘县房家镇那边,镇子上诬陷商队的人家灭门抄家,楼家办理此事的几名亲兵和房家镇牵扯此事的各色人等,一概杀头,房家镇百姓也被勒令搬迁四散,日后没有房家镇这个说法了。

  大将养病,大将之子断腿,二十几颗人头,然后请赵字营派出人去章丘县房家镇搜查,但大军就不要进入了,这种种处置和姿态都是头快碰到地了,山东官场凡是牵扯到的人都是极为恼火,谁不知道徐州那边是个大虫,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过去不好吗?偏要惹出这等事,让大家只能丢脸。

  不过赵字营的反应还是让大家松了口气,赵字营第一旅撤回各处驻地,赵进的徐州本部兵马也回到黄河南岸,看来他们就是针对这件小事的,这么芝麻针尖大小的事,居然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到底还是年轻人,不过徐州人对这商路如此看重,大家可要牢记,别给自己再招惹类似的祸事。

  说起来赵字营的方方面面在山东六府活动不算少,从来都是讲规矩的,没什么仗势欺人,也没什么强买强卖,从不让大家为难,可就在这件事上发作,看来咱们觉得是小事,他们却觉得是大事,以后这个老虎屁股还是不要摸了。

  整件事从起始到结束也就是不到一个月,除了对赵字营“大惊小怪”的惊愕,以及这突然举动的鸡飞狗跳之外,山东文武和关注赵字营的相关人等,再次被徐州兵马的动员能力震撼,用兵聚散如常以为上,不足十日大兵聚集出动,同样不足十日大军回归驻地,这已经可以称得上神速,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地方上居然没有感到被滋扰,徐州人到底有多富,居然能做到这一点?

  赵字营的这次行动倒是让山东地面上很多士绅豪强的态度变了,原本在赵字营控制范围内的士绅豪强们不必说,可东昌府和济南府这些毗邻兖州府的区域,甚至北直隶的大名府等地,原本对这徐州势力只是观望,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心想井水不犯河水,可能永远没有交集,可这次赵字营的行动却让很多人改变了想法,同时被徐州的实力震撼,他们开始考虑自己的现状和那些不敢想的将来了。

  这件事完结,给了交待,尘埃落定,已经是十一月下半,马上就要腊月过年了,可赵字营云山行的商队却没有休息,那些已经收拢过来的辽东难民经过紧张挑选后,又有近三百人被挑选出来,跟随赵字营的各支商队北上登州府,在那边招揽辽东难民,经过楼家这件事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了。

  在济南府有亲近官府的地方和江湖势力出面,将各支商队维护的很周全,在青州府那边,先前出向导的那位大豪更是竭力奉承,经过这件事之后,他可是明白赵字营到底是怎样的庞然大物,ф进入莱州府和登州府之后更是畅通无阻,官差在前前后后都打好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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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0章 海上的风险
  
      招募辽东难民很顺利,天气越冷,越是临近过年,那些辽东来的逃兵百姓就过得越苦,有人聚集起来成为响马盗匪,也有人在城内城外苦熬,不管那一种听到从前熟人和乡亲的献身说法,都是心动,就算打家劫舍也不如安生过日子好,而且乡亲们都讲的明白,徐州那边待人公平,从没什么瞧不起之类的勾当。
  
  运出辽民也很简单,首先出身逃兵难民的辽民本身就有一定组织,而且赵字营这边掌握他们的粮食给养,只有这一家会给他们的衣食,没有别的选择,自然只能跟随南下,等到了东昌府之后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何况没有人敢跑,在这天气里,跑出去就只有冻饿而死一个下场。
  
  一队五百人或者千人,一队队出登州府,路上需要的粮食物资,甚至装运物资的车马都是大量,而且登州府府城濒海区域是山东最东北端,从徐州或者济宁带着物资过来很浪费很不方便,其实最容易便捷的方式是用船,余家的沙船宽大载重也大,最适合装运难民,可这个时候沿海封冻,没办法入港,当时这个难处是贸易厅和农垦厅最发愁的。
  
  谁也没想到这个难处这么容易解决,只要拿着金银过来,在登州府这边可以买到足量的物资,而且价钱并不高,更让人觉得方便的是,这边应有尽有,每一项物资的数量都很大,根本不必担心短缺的事情。
  
  从前朝廷供应辽东军需,很大一部分就是从山东登州府这边海运北上,到了现在,朝廷为了对辽东用兵,又在这登州府囤积了大量的物资,谁都知道朝廷官军一时半会打不过去,本地兵马耗用的又是有限,这些物资自然成了登莱两府各级文武官员的聚宝盆。
  
  可物资这么多,又不是什么贩卖可得暴利的商货,想要变现很不容易,大家你分些我分些,看着是发财了,可都是账面上的数目,没办法变成真金白银,这徐州赵字营一来,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大家真是喜笑颜开,顺带着对楼家人愈加痛恨鄙视,心想这徐州人是煞神,可也是财神,你得罪了煞神耽误了大家发财,这不是罪该万死吗?
  
  反攻辽东所需的粮草物资甚至车马,就这么在冬天折旧腐烂,变成了赵字营招募难民的消耗,说起来可悲可笑,这么多为了辽东的粮草物资,却没有一丝一毫用在辽东的难民百姓身上,这些可怜人吃上用上这些东西,还是因为远在徐州的赵字营。
  
  如果说先前是被赵字营的威势凶蛮吓住,大家不得不低头,那么现在山东巡抚、登莱两府,文武各级官员一直到下面的吏员差役和兵丁,每个人的低头服软就是为了银子和发财了,能生发起来,低头也就低头了,天底下没有比徐州更可亲可爱的人了。
  
  一笔笔银冇子花出去,一宗宗物资跟随难民们一路向西,然后在东昌府再一路向南,开始大家不得不为,后来大家心甘情愿,地方上则是冷眼旁观,再后来,无论什么人都是被震撼了,尽管这天启二年的年底,他们已经被赵字营震撼了许多次,赵字营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到底有多少银钱财货,怎么就好像是金山一般,不对,如果是金山也经不住这样的花销,可赵字营就这么不断的撒银子出来,这到底是有怎么样的实力?
  
  在这些震骇的眼神和复杂的心情中,赵字营在兖州府的田庄逐渐充实起来,农垦厅的每个人都忙碌万分,他们要把刚刚固定下来的田庄编制重新打散,然后将辽民掺杂进去,再建立起更多的田庄,因为他们在秋冬时分已经收买了更多的田地。
  
  清江浦承北号的大东家李子游没有留在清江浦看什么比武大会,而是带着家人和下人来到了山东兖州府这边,他带来了大量的银子,因为运河封冻,物资实在运不过来,李子游的态度很简单,愿意和赵字营合股开设田庄,他不占多数,愿意和云山行合股开设专供辽民的商行货栈,他只求一成利。
  
  商人不可能白白把银子撒出去,不过李子游这个表态实际上是不赚钱也要帮忙,他的本钱放在清江浦那就是暴利到手,没必要在这里图这些微利,但赵字营同样是不缺银子的,田庄不容外人插手,这商行可以商榷,同时,赵进也拒绝了李子游送上的年节重礼。
  
  在登州府那边招募来的辽东难民,让赵字营惊喜的并不是那些从前的逃兵,而是懂得手艺的工匠,虽然人数也不多,可比起流民中手艺人和工匠的比例高太多太多了。
  
  原因很简单,建州女真席卷辽东,兵灾大乱一起,人人都想要逃难,真要是普通百姓寻常人家,想逃也没处逃的,只有有些家业积存的才能逃,手艺人和工匠生活比寻常农户百姓总是强一些,而且辽东主要是军镇,他们这些工匠主要是为军镇服务,和官军的关系也不错,难起的时候也能逃出来。
  
  凡是有手艺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手艺和经验,立刻被选拔出来送往徐州,那边的铁器工场和各式作坊对这样的人力都是急需的,他们不会和寻常辽东难民一同看待,另外,还有事先没有想到的,居然还有部分官军战船上的水手想要跟着大队一起走。
  
  辽镇有漫长的海岸线,在辽西和辽东几处港口都有朝廷的船队水军驻扎,建州女真打过来之后,陆上一败涂地,这海上却没受什么波及,都能及时逃脱,还能一次次的去接应救援,可眼下随着建州女真对辽东控制的愈发紧密,大明辽东和山东的船队水军也越来越危险。
  
  有时候靠到辽东的岸边,被岸上的女真鞑虏骑马突袭,往往人死船毁,即便侥幸逃脱,也要付出一定的死伤,更不要说虽然这海船船队是辽东抵抗救援的关键,可大明各级文武官员对船队水手不见一丝优待,依旧压榨苛求,甚至被盲目指挥去送死,什么某某处义军大起,需要运粮运人过去接济,可真到了那边之后,要不就是扑了个空,要不然就是鞑虏的陷阱,可若是不去,立刻就要行军法了。
  
  也有人内外勾结,倒卖军资,或者去做什么外洋的贸易,可那只是少数,大部分的海船都是年久失修,在海上经不起风浪,这又是一重风险,让人实在不想继续做下去,不过大多数的水手也是无可奈何,不做只有难民一条路,难民们如何凄惨,他们也都是看到听到,想当逃兵也无处可去,用这破船逃走,说不准就在海上倾覆,可丢了船来陆上,又能做什么?
  
  徐州在这里招募难民,说可以给安身立命的地方,说可以给温饱的生活,而且有自己的乡亲们现身说法,很多船工水手们就动了心,脱了号服上岸请求收留,开始时候他们不敢报出自己的逃兵身冇份,等后来发现徐州的招募队伍荤腥不忌,根本不在乎你是良民逃兵什么的,这才表露身冇份。
  
  让这些水手出身的难民没想到的是,他们一露出身冇份,立刻得到了重视和优待,甚至让他们去招募更多的人手,这情况的确让人糊涂,心想这cāo船航海是搏命的勾当,只有无路可去的人才会做,怎么就成了这样的香饽饽。
  
  “大哥,现在船不缺,缺的是人,海上生发太容易了,一船货物过去就是一船银子,懂行熟手的海狗各家都当宝贝供着,新手又不值钱,要了也没用,辽东这些人正是咱们急需!”得知这个消息后,赶到徐州这边的余致远喜不自胜。
  
  赵进需要船队去辽东那边收拢难民,现在辽东已经是敌国,海岸线一带想必是杀机重重,派过去的船只和水手一定是好船和强手,可这样一来,余家的船运生意也是要受到影响,要知道余家这边已经为赵字营的火药还有其他买卖划拨出不少船只,这辽东沿海收拢难民的事情占用船只更多,风险也更大,余致远不是舍不得,但能找出两全的法子,那是更好。
  
  “请大哥把这些水手拨给小弟,小弟这边为他们配上船只,安排管事的人手,等来年合适航行的时候,就可以派船去辽东那边收拢难民。”余致远和赵进这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这边也要选拔愿意回辽东招募乡亲的勇士,到时候正好上船过去。”赵进点头答应了余致远的需求,也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如何招募敢回辽东,敢深入敌国,联系乡亲,率领难民到海边上船的勇士,这个倒没太多难处,谁都知道现在辽东地方的凶险,直接把这个消息在招募来的辽东难民中放出去,敢主动报名的那就差不了,有这慷慨为民的心思,有这出生入死的胆气,这就是勇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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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1章 多个选择
  
  驾船的水手,去往辽东的船队,还有深入敌境的勇士,这些在来年通航的时候能准备齐,但余致远又提出一点,那就是船装满了辽东百姓之后,虽说登州府的几个港口距离最近,可最好不好将辽东难民放在那边,且不说从登州府那边到兖州府和徐州这边路途遥远,而且那边赵字营隔着一层,很容易生出别的是非来。
  
  辽东难民白姓都是心向朝廷的,来到登州府这边肯定觉得这是大明官府治下,比什么地方都要强,等吃到苦头之后什么都晚了,余致远想得很深,他建议尽可能避免旁生枝节,装着难民的船只不进登州府的港口,只是在外面的岛屿上停靠,物资补给则是由船运到那岛屿上,然后运送难民的船只沿海岸南下,在海州这边上岸。
  
  海州临海,附近的海域沙洲众多,行船不易,但只要摸透了水文海相也不是大问题,更关键的是,在海州上面登陆,再向内陆走,直接就是赵字营的淮安北区,那边是铁杆的赵进部众,上岸就会被控制,不会有逃逸,也不会有是非。
  
  “不瞒大哥讲,小弟这个提议也是有私心的,海州那边的海况不太适合船只进出,可海州的位置却是良港所在,把那边当做补给中继的港口,小弟的船队就可以向北更远,去倭国和高丽这两处也多了海路。”余致远把自己的打算说得明白。
  
  “建设港口的事情你来谋划,我给你出人出钱,不用担心海州城内会有什么事情,但咱们也得把那些人沟通好了,免得大惊小怪!”赵进稍一盘算,就给出回应。
  
  新建港口码头,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银钱对余家来说是小事,可人手这一块则是麻烦,赵进的支持是决定性的,但海州是淮盐出产的枢纽,小小州城之内,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手段通天的官吏,区区小吏可能背后站着个侍郎或者侯爵,外面一建港口这些人少不得要惊骇,如果惊动太广,那就和赵字营目前的作风有冲突了。
  
  对这个余致远胸有成竹,只是笑着说道:“请大哥放心就好,咱们一年在海州那边运走那么多盐,上上下下都在生意里面分润,怎么会不给咱们方便。”
  
  听到余致远的话,赵进也哑然失笑,余致远和赵进议定之后没有在徐州耽搁太久,他这边还记着去清江浦那边,余致远也是清江浦商会的一员,这次比武大会规模庞大,他不参与组织也不合适。
  
  余致远在的时候,王兆靖只是笑着聊几句闲话,其余都是在沉默记录,等余致远离开后,王兆靖颇为慎重的提醒赵进说道:“大哥,现在这海上的进项越来越大,如果这海上招募辽民的事情一起,海上对咱们就要紧了,可现在海上的事情咱们还伸不进手去,全是这余家在操持,倒不是说余致远有外心,这终究冇不是长久之计。”
  
  “但咱们现在只能依赖余家,余致远在咱们身上下了重注,不会有什么波折危险。”
  
  “大哥,可也得想到这余致远的兄长在地方上做官,这兄弟之情和财货比起来?何况这余家目前发财的营生都和咱们关系不太大,要割舍虽然肉疼,可要不了命。”王兆靖很坚持自己的担心。
  
  赵进郑重点头,闷声说道:“余致远还是让人放心的,但你说的那些隐患隐忧也都是有的,可如今海上相关的事情还只能依靠这余家,等蔡家人学会了航海,等辽东那些水手能切实为我所用,那就不用担心了。”
  
  这时候如惠插言说道:“老爷,按照熟悉洋面上的人说,想要熟悉操船航海,最少也得三年五年,按咱们赵字营如今的势头,三年五年未免太久了,这余致远为咱们做了很多事,但他同样发了大财,属下说句冒昧的话,海州建港要耗用咱们多少银钱和人力,还要冒着和海州盐政地方官府起冲突的风险,他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提出来。”
  
  听到这话,赵进笑着看了看屋中几人,悠然说道:“你们倒是沉得住气。”
  
  “余公子为咱们赵字营做了许多,立下大功,可如果海上就他一家的话,难免会有骄横心思,难免颠倒主次,弄不清到底谁依靠谁,到时候若因为这个生出什么麻烦,对余公子也是不好的。”王兆靖沉声说道,看来他早有自己的定案。
  
  赵进点点头,余致远虽然没有这边兄弟伙伴走得那么近,但同样是自己人,而且是核心层面的自己人,不过,赵进没有阻止王兆靖的话,做出这样深刻的考虑,正是王兆靖的本职所在,赵进也知道这方面自己的确疏忽了,当然,赵进更多是不怎么在意,余致远的船队总是要停泊在港口码头的,总要在岸上进货出货,根子在手,那还担心什么呢?
  
  “你们应该是有打算了,说来听听。”赵进笑着说道,王兆靖和如惠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赵进的反应,赵进这个态度让他们松了口气。
  
  王兆靖沉吟了下,开口说道:“大哥,厚生那边和什么李老海打过几次交道,看那李老海的态度,是想和咱们赵字营亲近的,不过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急,不如咱们主动些?”
  
  从徐厚生在澳门和这个李老海打交道开始,这李老海就帮了赵字营很多忙,从洋人工匠到现在的朱行书,对赵字营的匠造都是有大用的,虽说他银子赚得不少,可这份善意大家都能感觉得出来,当然大家都明白,对方这个不是太急切,只不过是备着以后或许用得上,毕竟现在李老海那边已经赚到了丰厚的利润。
  
  “可以找过去,条件可以宽松些,咱们别觉得自家如何了得,该主动就要主动。”赵进答应了王兆靖的建议,然后又提点了句,王兆靖和如惠都笑着答应。
  
  赵进又是开口说道:“你们这个考虑很周到,两条腿走路总归更把握些,一家独大对我们不好,对他们也不好,不过归根到底我们还是要有自己的船队,在海面上要有自己的船,这个要当成大事来办,就和火器匠造一样,不用担心花银子!”
  
  “请大哥放心,小弟们已经抓紧在办,海上的营生可不光是消耗,一艘船出海只要能回来,那必然就是一船的银子,不必担心花费!”王兆靖笑着回答说道。
  
  “余家那些事不能耽误了,他私心是小事,他做的对咱们都有好处,还是要抓紧操办。”赵进叮嘱了句,尽管没有说破,但赵进还是能意识到,同为读书人出身,同样都很年轻,同样都是官宦子弟的王兆靖和余致远有些暗地里的互相排斥,可既然没有耽误什么正事,也没必要去点破。
  
  “大哥放心就好,小弟明白的。”王兆靖回了一句。
  
  这边王兆靖和如惠离开,那边赵十一却提着木箱站在门边,颇为恭敬的问道:“进爷,这边有些教门里的卷宗请您过目。”
  
  虽说赵进和赵十一是远方堂亲,可赵十一一直很知道分寸,从来都是称呼赵进为进爷,而不用什么“亲戚”的称呼,原本赵完和赵松都大大咧咧的称呼赵进,因为赵十一的带头改了过来。
  
  “拿过来我看,小勇什么时候回来,聂黑也不在吗冇?”赵进有些头疼的摆摆手,赵十一带着木箱进了屋子,孙大林走过去接过木箱,在门前先打开开了,再传递到赵进这边来。
  
  赵进威逼山东登州府的时候,刘勇带着人马去了清江浦,他倒不是为了什么比武大会,而是借机挑选人手,同时安排对扬州和南京那边的机密细节,聂黑则是在沂州和济宁一带活动,雷财则是在济宁和临清之间,等于内卫队主事的人手目前只能赵进一个人总辖。
  
  做事赵进没什么头疼,可现在全都是关于闻香教和白莲教各项事宜,这让他有些烦躁,木淑兰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了,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徐珍珍两次怀孕都没影响做事,管着家务还要照顾赵进,而木淑兰怀孕之后贪吃嗜睡,整个人懒洋洋的,原本对教门内的事情盯得很紧,可徐鸿儒和王好贤在京城被处斩之后,她就不怎么理会了,而郑全、尤振荣他们,都在沂州那边建功立业,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越是人手紧张,关于这教门的资料却愈发的多,因为来到徐州的田竹非常配合,没有一点藏私,知无不言,白莲教和闻香教本出同源,架构和细节都很相似,有田竹和他手下骨干的配合,原本看起来很模糊的教门架构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若是现在徐鸿儒在山东要闹,咱们随时可以掐灭,也随时可以推波助澜。”这是赵进和王兆靖的看法。
  
  “那尤振荣当时在徐州人物里算是出挑的,为什么现在连个连正队正的身份都没有,还不是舍不得自己那些小局面,这田竹将来比他出息的多。”这是如惠的评价,这就是敢不敢下重注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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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2章 莫要绷得太紧
  
      头疼归头疼,田竹这边的东西赵进都是要仔细看的,每每在其中能看到有趣的东西,比如说田家兄弟在沂州一带居然也在招募流民,而且对教众们没有太重的盘剥。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他们在沂州山地里适合耕种的地方,开垦了很多田地,这些荒山在官府田册上是田家的,可在官府的记录里那边没有农田,所有出产都归田家自己所有,山中的很多特产药材也被田家自己的商行垄断,此外山区内不少绿林山寨,散布四周的不少响马杆子,销账出货,和取得补给,也都是被田家垄断了七成以上。
  
  靠着这些的进项,田家在当地经营的根深蒂固,徐鸿儒的闻香教也奈何不得他们,但人在封闭区域内呆久了,难免会有坐井观天的局限,居然和赵进这边做对,被这里抬起手来直接灭杀。
  
  看到这些东西,赵进忍不住笑着说道:“他们沂州就是个小号的徐州,他们和咱们差不多的做法,只不过成不了什么大器。”
  
  沂州田家也是在各种钻大明的空子,在王法压制下,在太平世道里拼命壮大自己的力量,可他们没有徐州这样的组织,各种暴利的产业,而且徐州是陆地枢纽,沂州则是山东一隅,地势也是先天的局限,所以赵进有这样的评价。
  
  听到赵进的点评,赵十一笑着说道:“那田竹看到咱们徐州的局面之后,总是说从前自以为有才,经营出一方天地,可见了进爷在徐州的作为,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你好好盯着田竹,这个人很难得,不在咱们赵字营的体系中历练起来,却能明白咱们做什么的没几个,田竹是一个,如果确实可以放心了,我们就要把他用起来。”赵进笑着嘱咐了句。
  
  那边赵十一郎答应了,附和着说道:“只是可惜了田竹的兄长田龙,若是他能在咱们徐州,想必对进爷更有用的。”
  
  赵进笑着摇摇头,开口说道:“估计像你这么想的人不少,但你想错了,田龙也算是能干了,可比起他弟弟田竹来,实在差的太远。”
  
  说完这句话,赵进看着赵十一有些不解,笑了笑又是说道:“十一郎,咱们这边不看什么科举功名,无论他是秀才、举人还是进士,只说明他四书读得好,想要有用,要看他们做事的能耐,读书认字就和你拿刀拿矛一样,有家什不代表你就能上阵杀人,要见了真章,战战场决胜之后才是真本领。”
  
  赵十一点点头,看他表情,却只是应了,而没有理解和恍然,对这个赵进没有强求,从古至今,书读得好坏就代表本领高低,早就成了天下人心中的真理之一,这人能在科举中一层层靠上去,功名越高,本事自然就越大,从没有人想过,这样的人,聪明或许真聪明,可能不能做事冇,能不能做适合赵字营体系的实事,不过这些观念想要扭转很不容易,只能潜移默化了。
  
  将这边送来的闻香教和白莲教的卷宗看完,赵进自己做出标示,赵十一并没有收走,接下来王兆靖还要做最后的整理归档,在赵进面前,赵十一很知道分寸礼数所在,从不因为自己是亲戚就嘘寒问暖的奉承,一切公事公办,看到赵进安排完毕,他就要告辞离开。
  
  “应该让你多出去历练,内卫这块现在有些古怪了,该抓总的在外面拼命,该出去忙碌的却在各处坐镇,十一郎你能干不假,可没经历过什么风雨,这对以后不好。”赵进笑着说了句,他其实比赵十一郎大不了几岁,却好似长辈一般老气横秋的教训。
  
  但不管从位置还是心态,赵进这些话说得理所当然,赵十一笑着欠身说道:“小的听进爷安排。”
  
  赵进看了看赵十一郎,摇摇头又是说道:“你和赵完、赵松比起来,未免太老气了,你这个年纪应该活泼些才是,十一郎你这个样子倒是和小勇还有雷子差不多,我有句话和他们讲过,也和你说一次,咱们都还年轻,日子还久,知道拼不是坏事,可也要留些东西以后去拼,日子真的还久,要压着些。”
  
  站在下首的赵十一郎没有立刻回答,在那里沉默了会才开口说道:“进爷,小的当年被老太爷从卫所里带到知州衙门办差,现在想想还和做梦一样,在徐州卫的时候,就算做梦也没梦见过这个,更不要说如今了,进爷交待的,小的都会照做。”
  
  这话有些答非所问,赵进也没有继续,只是点点头,赵十一告退离开,等他出了门,赵进回头看看牛金宝和孙大林两个人,感慨了句说道:“他和小勇和雷财一样。”
  
  说完这句,牛金宝和孙大林表情都和往常一样,孙大林倒是下意识站得直了些,赵进又是摇头,微笑着说道:“你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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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清江浦热闹非凡,本地百姓都在念叨,说这腊月先把正月的热闹用了,有这比武大会折腾,正月过年估计也显得冷清,周围几省的富贵人等加上南直隶这些漕运、盐务和江南勋贵世家富豪们汇聚一处,将这清江浦地方弄得繁华熏天,所谓“太平盛世”四个字在清江浦真能看到了。
  
  富贵汇聚,珠光宝气,名班子的大戏在清江浦中心区域没日没夜的唱,秦淮艳姬、扬州瘦马的花会在各大楼院内连场的班,云山行下注的地方金山银海的进出,让人眼花缭乱的紧,可富贵闲人总是闲着,忙碌人总是忙个不停。
  
  赵字营在清江浦的各处产业,照旧忙碌不停,除了比武大会相关的方面,其他人都在忙碌自己的本行正事,看不出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一名伙计背着个包袱从清江浦云山行分店内走出来,快步朝着几条街外的赵家武馆走去,只要稍微留意这边的人都能知道,这伙计是将几天内的账目变动送到武馆那边,然后由武馆安排快马送到徐州那边去。
  
  徐州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勾当,这个大家都不清楚,可私下里却有议论,说赵字营在清江浦撒下去无数银子,给了谁,给了谁多少,都在这账目上面记着,除了清江浦本地官员之外,还会由本地豪商们代为转交给京师和南京两处的大佬们。
  
  这才几年不到的工夫,赵字营就从无到有飞速兴盛起来,之所以能这么快,据说就是因为这收钱的官员大佬们背后照顾,这才让他们横行无忌,膨胀到这样的地步,只要拿到这账目,就可以顺藤摸瓜将这些害民祸国的大奸巨蠹一网打尽,还南直隶,还整个大明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说是这般说,可赵字营势力庞大,行事狠辣,稍有触碰就是赶尽杀绝,寻常人根本不敢去招惹,更没人打这个账目的主意,而且这账目的消息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流传,最近才为人所知,这徐州赵字营还真是有几分手段,居然做这等瞒天过海,虚虚实实的勾当,谁能知道这一个矮个伙计背着的包袱,居然牵扯那么重大,这样的人在街面上遇到,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直接就这么过去了。
  
  那伙计才走上街道,街面上的行人们就有几对交换眼神,或者窃窃私语,顺路的很自然的跟了下去,不顺路的也不着急转身,而是兜了个圈子在街道尽头转向,力求不让人发现,这可是条大鱼,只要拿到手,荣华富贵都不在话下了。
  
  东厂和锦衣卫在京师和南京两处的江湖道上发下悬红,凡是愿意过来的忠勇之士,日后或者可以进厂卫当差,或者可以在厂卫这边领一份人情,两京之处为了博取荣华富贵而愿意出生入死的江湖人士实在太多,学了一身技艺就是要卖给帝王家,而这能在厂卫当差的条件实在太丰hòu了,只要做成,换上一身飞鱼服的皮,马上就是人上人了,就算只要那份人情,这年头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情可是价值高昂。
  
  有人已经跟了这件差事几趟,的确是这边伙计送包袱过去,没太久那边就有快马出发,能确认这包袱里面的确装着是要紧东西,然后又确认了这行走的道路,把周围地形探查的详细,不管是大道小路甚至是墙头宅院都摸的清楚,各种局面都知道如何进退了,然后才决定做今天这一票。
  
  看到那伙计个子矮小,大家心里又是放心不少,看这身材也没什么抵抗之力,等下动手的时候更容易,云集此处的官差和江湖人看起来都像偶然汇聚此处的路人,可彼此间眼神交流,观察周围,都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徐州大奸大恶,多少士绅苦不堪言,朝廷多少忠臣义士夜不能寐,这次拿到账目就可以博云雾见青天,年轻热血的人士脸上已经涌现了大义凛然的神情,可老成些的心里别有计较,他们背后另有恩主,这次抢到账目不是送到厂卫那边,而是交给自家恩主那里,看看有没有政敌相关的证据,在朝争可以起到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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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3章 局中

  眼前那条街道就是动手的地点,那边是几处本地大户的外宅别业,一条街道两侧,只有两个常日紧闭的门户,其余都是高墙,唯一白日里面街的门脸就是个香烛铺子,没什么生意,看店的伙计整日里打盹瞌睡,这样的环境自有好处,大家暴起动手,那香烛铺子几个人也起不了什么干碍,大不了灭口便是,为了天下大义,些许牺牲也是免不了的。

  清江浦内核心都因为这比武大会热闹,看戏的看女人的逛集市的都过去了,周围街面难免冷清,更是动手的好时机,看着那矮个伙计毫无警惕的拐进了那条安静街道,这边众人也不怎么顾得掩饰行迹,彼此交换眼神都是朝着那边跟过去,还有人在街道的另外一头堵着,为了抓这一个伙计,动手的就有八个,还有十几个把风放哨,在这徐州贼人盘踞的地方做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就是要拿出这雄狮搏兔的态度。

  再怎么毫无察觉,这条街道上没什么别的人,可一前一后各有几个人走过来,那矮个伙计觉得不对劲了,将包袱搂在怀中,快步向着另一个路口跑去,想走?这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大家各自沉默,可纷纷加快脚步,即便此处僻静,也不能耽误太久,万一吆喝声张起来,清江浦的徐州贼人就会赶到,那什么巡丁之类的实在是无孔不入,比官府的公差还要难缠许多,那账本要紧,不能落在别人手里,不止一个人心里这么想,武技功夫就在这个当口现了出来,两侧各有二三人向前抢出,速度极快!

  其中一人快了一步,已经抢到众人之前,他心中早有计较,只要拿到这账目,自己要先翻墙出去,别看大伙这个时候同心协力,这要紧的账目一到手,彼此肯定要火并,京师不止一方想要这份要紧的东西。

  “你们干什么?我是云山行的伙计!”那矮个伙计已经吓得愣在那边,只是抱着包袱大喊道。

  云山行算个鸟,除了山东和南直江北,谁还认这个名号,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最先那人左手扣着短刀,右手去抓那个包袱,嘴角却有一丝冷笑。

  那矮个伙计好像已经吓呆了,追过来那人马上就要靠近,他身子一颤,直接把包袱甩了过去,这一动,街道上响起几声惊叫,这包袱要紧,堵截的人甚至都不准备灭口?最要紧的是包袱里面的账目!

  冲在最前的那人到底是打熬身体武技精熟,伸手就抓到了那包袱,得手了,抓到之后,这人下意识的就要转身翻墙,可那包袱阻碍了视线一瞬,等拿住包袱,却看到那矮个伙计没有被吓得抱头蹲下趴下或者逃跑,而是向他扑了过来!

  这矮个伙计左手匕首,右手短斧,弓步弯腰,整个人就这么冲了过来,左臂弯曲,手腕平端,左手握短刀还能这么稳,这矮个伙计也有武技在身,可先冲上那人为了抓住包袱,胸腹间的空门已经开了,想要躲避,来不及了!

  匕首直刺入小腹,角度很是刁钻,利刃入体,那伙计还知道拧转手腕,抓着包袱的这人痛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弯下,那伙计右手的短斧已经挥起,直劈中这人脑门,到这时候,兔起鹞落,几个来回已经有人了账,两侧几人刚刚反应过来。

  “不对!”

  “先杀了他,拿那个包袱!”到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迟疑的余地,拿了包袱或许还有收获,不拿那就满盘皆输。

  这个时候,那矮个伙计却没有迎战,手里匕首都不要了,就那么一趴直接滚向墙角,缩在墙角的时候嘴里已经有了个铜哨,死命的吹了起来,尖锐的哨音立刻响起,莫说这条街,几条街外的人能听到。

  一侧冲过来的人正好路过那香主店的门面,谁也没有理会里面的人,这等江湖上的厮杀,他们肯定不敢插手,可刚过那门脸,却看到伙计从柜台下面拿出什么东西,对着他们指过来。

  “碰”的一声大响,正在前冲的一人好像凌空被大锤砸中,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刚冲过去的几人急忙停住,立刻反应过来,有人悲愤大叫:“火器,你们还讲不讲江湖规矩!”

  谁理会这什么规矩,香烛店内四个伙计拿着火铳冲出了店门,在街上直接瞄准了就开火,这条街道上也就是个三四人并行的宽度,仓促间怎么躲得开,火?轰鸣,白烟弥漫,又有三人倒下,那边还在前冲的已经有两个惨叫倒地,后背和上身都被墙头的弓箭射入,已经没办法行动了。

  剩下的那人当真是心胆俱裂,刚发动的时候,正为自己落后懊恼,这时候却要慨叹运气好了,急忙刹住脚步,扭头朝着街口就冲去,他不敢直线狂冲,特意走个之字,就怕被弓箭射中,没跑几步,却听到身后风声响,随即觉得小腿巨痛,立刻没了力气,直接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没等撑起身子,朴刀已经架在脖颈上,立刻不敢动了,这才看到小腿被短斧钉上,他半个身子已经冲出街口,看到刚才还冷清的街道上已经热闹非凡。

  路口都有马车横在那边,临街的墙头屋顶都有人拿着弓箭巡视,街道上披甲和穿着便装的各色精壮之士正在战斗和擒拿,除了能看到的这些,还能听到周围街道上的喊杀惊叫,到这个时候,就算傻子也能反应过来,本想着布局埋伏,却被赵字营的人埋伏了。

  战斗短促而又激烈,被埋伏的这些各路义士身手高强,有人助跑一步就可以翻上墙头,有人二三十步内暗器做到百发百中,还有人刀剑上功夫出挑,若是一对一的较量,没准还真可以单刀破枪,奈何赵字营这边不给他们一对一的机会。

  想要上墙的先被弓箭招呼,暗器伤了一个人之后,接下来就会被披甲持盾的家丁冲到跟前,至于这刀剑上出挑的,对面几根长矛斧枪并排戳过来,实在抵挡不住,倒是有几个人反应不同,看着乱起,他们最先躲到墙边,然后掏出腰牌什么的喊道:“锦衣卫捉拿匪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不要误会,不要伤人,有话好好说!”

  不过这表明官差身份没有丝毫用处,照样被打翻在地,捆的结结实实,几条街都是纷乱一片,但很快就是平静下来,尸体被装运到大车上拉走,重伤的人给个了断,轻伤的人则是简单包扎,和其他俘虏都被丢在大车上。

  大车上放着石灰,又盖着苫布,遮挡的密不透风,外面人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也闻不到死伤者传出的血腥气,所有被抓到的人都会送出清江浦,在大车行驻地附近有个仓库,那里就是关押拷问的地方。

  直到这个时候,埋伏云山行账目的那些厂卫和江湖人才发现,敢情云山行周围这几条街上就没有外人,全都是各色敌人,发现这些之后,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本以为设局打鹰,却被鹰啄瞎了眼睛。

  “勇爷,客栈那边已经围住了,城内两处接头的地方都已经发动拿人,没有一个逃跑的。”有人和那个矮个伙计禀报,这人就是刘勇,刘勇身上沾着血迹和泥土,但他毫不在意,只听着身边人的禀报。

  在街上已经开始有人冲刷血迹,用沙土什么的掩盖,等到所有人撤走再有人过来,压根不会发现这边曾有什么生死搏杀,刘勇脚边放着那个“账目”包袱,里面不过是空空的木盒,刘勇只是微微点头,开口说道:“严加拷问,没有一个逃跑的,不代表外面没有暗桩,可能有人一直在盯着但一直没动,自然就不会暴露,拷问出来立刻抓人,拷问的时候不要怕用刑死人。”

  有人答应了快步离开,那边香烛店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却是清江浦巡丁团团正黎大津,他穿着身半旧的棉袄,完全是店东打扮,不断有人过去询问,黎大津一一作出布置,跟在他身边的人年纪都是三十岁朝上的沉稳角色。

  “勇爷未免太不惜身了,这么贵重还要自己作饵,真要有闪失,进爷那边一怪罪,黎爷你这边也吃罪不起,这边就黎爷您能说上话,得去劝劝啊!”边上一个人低声说道。

  “老三说得对,勇爷这样的身份抓总就好,怎么自己还拿着家什上了,刚才一闪失就是死伤,那就大发了!”又有人附和说道。

  黎大津只在那里摇头,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勇爷喜欢血,喜欢拼命,他们兄弟几个要不是这么拼,也没有今天的位,你们在江湖上太久,别把习惯的那些套赵字营的规矩,快点改。”

  “黎爷的关照,兄弟们省得,这是您老给大伙一条光明大道走,兄弟们抓得牢!”身边人连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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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4章 远客

  说话间黎大津已经走到刘勇跟前,看到刘勇身上的血迹和脏污,他眼皮也忍不住跳了跳,苦笑着说道:“勇爷,你上阵杀敌都好,这作饵真不用亲自出马。”

  其他人都知趣的退开远些,刘勇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说道:“好不容易设这么一个局,我自己不主持,心里放不下,何况咱们这边各个人高马大的,我这样的才能引住他们。”

  黎大津又是苦笑,在这个时候,什么喜欢血喜欢拼命的话就不合适说了,毕竟是从属上下的,黎大津咳嗽了声,压低声音说道:“勇爷,南京锦衣卫那几个人要不要留?”

  “他们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咱们放他们回去或者不动他们,南京和京师的厂卫会不会起疑。”刘勇闷声问道。

  黎大津摇摇头说道:“客栈刘百户他们一直没怎么动,听话的很,这次要不是机缘巧合,他们也不会报信过来,属下的意思是随他们去,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京师和南京那边要是对他们动手,那是他们活该,要是不动手,那就再说其他。”

  “我就是觉得可惜,这几个可以发展成咱们的眼线。”刘勇点头说道。

  “勇爷不必担心,番子和咱们不一样,只要把银子花下去,就能买通内线,窟窿多得和筛子一样。”黎大津笑着说道。

  刘勇也是失笑着说道:“我总是把别人想得和咱们赵字营一边强,你那边那些江湖人怎么样?说还算听话老实。”

  “都知道分寸,从冯家出来后是咱们收留他们,他们也见识过咱们的厉害,自然明白怎么做。”黎大津回答说道,两个人都是看向一边的人手。

  这次捉拿混入清江浦的厂卫和相关人手,现场出动了很多人,看着年轻力壮,举止都有严整规矩的是巡丁团的巡丁,还有一批都是三十四十多的年纪,看起来和厂卫相关很相似,他们则是内卫队的人了。

  在各项编制确定后,清江浦这边除了原有的内卫家丁之外,开始招募江湖上的人手用作外围,毕竟在赵字营势力范围外,只用内卫家丁根本顾不过来,在赵字营的体制下培养一时间来不及,所以开始招募,这个消息暗地里放出去之后,过来应募的各色人等当真不少。

  这其中最可靠的一批,也是最先被录用的一批,就是黎大津的旧相识,原本属于冯家属下的那些江湖人物,这些人物对于黎大津来说是知根知底了,然后他们又曾亲身见识过赵字营的强大,比别人更知道敬畏,所以被优先录用。

  冯家如今赚钱不少,可已经成了赵字营的附庸,自然不会养些厮杀汉和江湖人耗费银钱招惹忌讳,可又不敢把这些残余的人全都赶出家门,这些人到底不是良民百姓,惹急了要生事的,就那么不咸不淡的养着,任其来去,等到内卫招募的时候,已经走了很多人,剩下的全都投了过来。

  这批熬着的人未必是身手过人,头脑出色的,可却是有家有口性子沉稳的,江湖市井中的经验丰富,和方方面面打过交道,正适合目前清江浦的需要,在这一次的设局埋伏中,先前便衣在周围这片活动的就是这些人,厂卫探子们根本没察觉。

  至于这次设局,起因就是刘勇不信清江浦只有明面上那些番子,所以通过不相干的渠道放风出去,以江湖人的口吻把什么要紧账目的消息传到清江浦各处,这消息对无关的人自然没什么,可对于相关的人就很重要了,自然会扑上来,但真正确定是刘百户他们那些人在街上的一次巧遇,一个去过京城的番子遇到了熟人,可对方装作不认识自己,这番子也没打招呼,只是回去和刘百户他们讲。

  一听这个,刘百户那边顿时急了,心想真要闹出什么事,十有八九他们要跟着倒霉,既然你们不顾忌同行生死,那我这边也不在乎了,当即就遮遮掩掩的漏了风声过来,本就有所差距的内卫立刻确定,很快就有针对性的开始布局设饵,才有了今天的埋伏围杀。

  现场扫尾后,刘勇和黎大津等人都是换衣服,变成寻常百姓或者行商的打扮,然后向着清江浦巡丁团驻地走去,那边也是本地内卫机构所在,为了这个局,大家都已经忙碌许久,今日算是完成,该喘口气歇歇,不过大家知道最多歇个半天一天,因为现在这比武大会以及相关让地热闹非凡,让巡丁和内卫都忙碌的不可开交。

  这边设局,那边还要盯着比武大会,魏木根是专办比武大会那边,刘勇和黎大津则是安排这个局。

  巡丁团驻地,全名是巡丁团团正直属大队驻地,因为其他巡丁,按照各处需要,分为大队、中队和小队驻扎各处,维持整个清江浦。

  抓人回来,内卫家丁和本地巡丁都是喜气洋洋,太平时节立功不容易,可这次大家都得了功劳,现在和将来都是大有好处,那些负责拷问的家丁巡丁则是摩拳擦掌,准备出发前去动手问询。

  相比于下属的兴高采烈,刘勇、黎大津和魏木根三人就没那么高兴了,关上门的时候,大家脸色甚至有些忧虑。

  “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来一批抓一批,可这么下去没完的,这个局抓到几十人,可不代表抓干净了,偌大清江浦肯定还有厂卫甚至别处的探子,这些沉得住气的怎么去抓?”刘勇皱着眉头说道。

  坐在下首的黎大津沉吟一会,开口说道:“水路很难防,这陆路上也不方便设卡,毕竟进爷和周爷那边都有吩咐,没撕破脸的时候,不能耽误大家做生意,那也是耽误咱们自己发财。”

  魏木根是在座三人里最年轻的,可脸上疲惫神色也是最重的,比武大会让他劳心劳力,每时每刻都不能分心。

  刘勇和黎大津那边议论了几句,注意魏木根没有接话,以为他这边太过疲惫,刚要让他去休息,魏木根却抬头说道:“勇爷,团正,咱们这么防是防不胜防,清江浦几十万人,咱们几千人怎么盯得过来,就算官府、豪商士绅、江湖市井这些人全和咱们一条心,只怕也是顾不过来的。”

  “进爷交代给我们的差事,顾不过来也得顾。”刘勇加重了语气说道。

  听到这话,魏木根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魏木根也没有着急,在那边缓声说道:“勇爷,属下的意思是既然没办法面面俱到,那就不如只顾我们能顾到的,在咱们赵字营所属的各处,还有这清江浦各处的要紧地方周围下本钱,布暗哨,敌人来对付我们,也会选这些处下手,只要他们有图谋只要靠近了,咱们立刻就能察觉,咱们不用主动去设局抓什么人,坐等敌人上门就好,清江浦这边是咱们自家地盘,只要他们动,咱们的反应肯定更快。”

  黎大津瞥了眼刘勇,又看向魏木根,在那里笑着摇摇头,心想得亏刘勇年轻,一心为了赵字营操持,不然魏木根这番建言恐怕要大大的得罪人,不过话说回来,不是魏木根这样的年轻人,恐怕也不会说得这么直接莽撞。

  “小魏这话的意思就好像扬州水门下的网,河道里有网,网上有绳索连着上面的铃铛,只要有人潜水碰到那网,铃铛就肯定会响,城头守军立刻就做出反应。”黎大津比着手势解释了两句,那边刘勇缓缓点头。

  从刘勇的表情中倒也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他沉吟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这法子可以试试,不过要请示过进爷才能实行。”

  黎大津对魏木根的建议很赞同,这其实就是把手里有限的力量投入到重点保护的对象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撒盐末,看似面面俱到,实际上很难做到全面,但黎大津也明白赵进的想法,他就是要让整个清江浦感觉到赵字营的存在,让这里明白自己是被赵字营保护的。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屋中三人神情立刻变得郑重肃然,能到这里自然不会是袭击刺客什么的,脚步声这么急,肯定发生了什么要紧事,眼下清江浦这边聚集了这么多人,一有要紧事肯定不是小事,屋中三人都想到了各个方向。

  “有急报。”外面护卫说道,人立刻被放了进来。

  人一进来,黎大津神情更是凛然,因为这人是驻扎在码头边的巡丁团中队正,也是内卫家丁一员,偌大清江浦的精华之处都在运河区域,那边出事又是这个来禀报,事情肯定不会小了。

  等外面门关上,刘勇皱眉说道:“什么事?”

  “勇爷、团正、团副,码头那边的弟兄们发现了几条船不对劲,船上有七个做大明打扮的番人,都是三四十岁年纪,套问那些番人的随从,应该是从广东那边过来的。”这中队正禀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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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5章 拦下来

  “番人怎么了,咱们徐州也有的。”刘勇闷声说道,对他来讲,这些来自欧洲的白人不怎么稀罕,这件事也不值得作为急报说,实在是大惊小怪。

  “船上有大炮,比咱们赵字营大炮还要大的大炮!”那中队正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已经禁不住颤抖,不过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

  “大炮?”刘勇念叨一句,和黎大津、魏木根交换了下眼神,魏木根开口说道:“大明朝廷在番人那边买炮的事情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也有几次火炮过境了。”

  可话说到这里,黎大津却反应过来,插言问道:“你是见过厚生少爷带着火炮过境的,这炮比那个大还是小?”

  这中队正连说了几个“大”字,听起来很是可笑,不过黎大津却有点反应过来了。

  “比那个要长不少,粗不少。”这中队正急忙回答。

  说到这个,屋中安静了下,刘勇的神情顿时郑重起来,对于徐州火器工场的情况,黎大津和魏木根了解不如他详细,仅仅知道赵字营目前很看重大炮,可刘勇却知道,赵进到底看重什么样的大炮。

  徐厚生在澳门那边回来,携带的几门炮现在都可以仿制,但徐厚生也说还有更大口径的火炮,作坊那边几次铸造都不尽如人意,按照工场内的几位主管讲,最好是有个样子才好做,但这十二磅长炮以上的重炮不是那么好找,番人虽然见钱眼开,可这样的大炮也都是吃饭的家伙,轻易不会卖。

  而且赵字营想要购买这样的火炮,目前最可靠的渠道就是李老海那边,但那边想要联系上很不容易,好在这件事不那么急,都在沉下心等待。

  却没想到苦寻不得,居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这样的火炮送到徐州去,赵进一定会很高兴。

  刘勇正在那边琢磨,黎大津却肃然说道:“安排人过去盯着了吗?万一他们用这个火炮对清江浦不利,那可是大事。”

  “请团正放心,我们那个中队现在全力盯着那几艘船,只要有一点不对,立刻冲过去夺船!”中队正大声答道。

  听到这番对答,刘勇禁不住心里说了句惭愧,光想着大炮送到徐州那边,却没想到这火炮本身的威胁,实在是忘了本职如何。

  “勇爷,楸件事你看怎么处置?”那边黎大津询问过来。

  刘勇略一沉吟就下了决定:“那几艘船上的人和货全都拿下来,押送到徐州去!”

  他的决定就是命令,黎大津和魏木根都是附和,黎大津开口补充说道:“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大队过去,尽量晚上动手“请团正放心,我们那个中队现在全力盯着那几艘船,只要有一点不对,立刻冲过去夺船!”中队正大声答道。

  听到这番对答,刘勇禁不住心里说了句惭愧,光想着大炮送到徐州那边,却没想到这火炮本身的威胁,实在是忘了本职如何。

  “勇爷,这件事你看怎么处置?”那边黎大津询问过来。

  刘勇略一沉吟就下了决定:“那几艘船上的人和货全都拿下来,押送到徐州去!”

  他的决定就是命令,黎大津和魏木根都是附和,黎大津开口补充说道:“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大队过去,尽量晚上动手,动手前记得把周围清理干净,现在清江浦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对漕船动手的消息传出去很不好。”

  那中队正连忙领命,刚要转身出去安排,刘勇把他喊住,开口说道:“今晚动手的时候我也过去。”

  他这边吩咐了,那边黎大津微微摇头,徐州这几位年轻的首领什么都好,一说到火器火炮上就没了平时的冷静,看到刘勇这边要去,魏木根起身说道:“为求万全,属下多安排些眼线过去盯着。”

  设局完成之后,本来就是在驻地这边休息,然后等待拷问俘虏的结果,没想到又有了这样的事,内卫和巡丁的相关人等都开始忙碌起来,刚才三人议论,说偌大清江浦没办法面面俱到,可相对于其他势力,哪怕和本地官府以及豪商们比,赵字营已经做得足够周到。

  这边命令下达没多久,方方面面的消息立刻传了回来,比如说那船是在杭州那边雇佣的,船上不少人都是澳门本地汉人,他们被澳门教会雇佣,运送大炮去京师那边说是今年七月出发,走得是内陆的路线,说起来这船是今日刚到清江浦,马上就被注意到,侦察之后报了上来,这反应不算慢了。

  不过毕竟时间仓促,不可能把所有消息都打听到,临天黑的时候,刘勇已经点齐了人准备出发,又有新的消息传回来。

  “船上有京里来的官员,说是兵部和兵仗局的,里面还有老公在”

  这“老公”是阉人的一个称呼,兵部大家知道是什么官署,但这兵仗局一时间弄不懂,找人一问才知道是内廷二十四衙门的一个,怪不得会有宦官在,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顿时慎重起来,牵扯到官府,而且还牵扯到京城那边六部和内廷,更不能怠慢了。

  “那船上的官员有没有去和本地官府联系过?”刘勇最先问了这个问题。

  “这个倒是没有,他们靠了码头之后,上岸走动了走动,就近买的酒菜,听下来的水手们讲赶路太累,只想着吃饱去睡。”那边打听的很仔细。

  听到有官员在船上之后,黎大津和魏木根也都赶了过来,此时都等着刘勇决断,刘勇没什么迟疑,干脆利索的说道:“加派一个中队,船上所有人都要抓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勇爷,进爷那边说还没到和官府撕破脸的时候,这里面又牵扯到宫内的宦官,咱们是不是”黎大津沉声说道。

  “照旧动手,难道等着这火炮送到京城去,让他们做出来了轰打我们吗?至于撕破脸,谁知道是我们做的,事后让这艘船走出清江浦不就好了!”刘勇森然说道,那边黎大津沉吟了下,缓缓点头。

  外来客商顺着运河来到清江浦码头,停泊靠岸,去繁华区域玩乐一番,或者在这码头上暂时停靠休息,或者装货卸货,他们只会感觉到和从前没什么不同,甚至觉得比从前更好,装货卸货的效率更高,没了敲诈勒索和仙人跳设局的匪类,可却感觉不到赵字营对这个码头的严密控制。

  远远看着几艘最大规制的漕船停在清江浦码头上,船头挂着灯笼,船舱内也有灯火,看其中两艘船舷吃水的程度,知道这两艘一定承载了重货,此时的码头上从打更巡夜的民壮到四周船上的水手,已经全是赵字营的人了,码头上各处堆场和仓库内已经全是内卫和巡丁的人了。

  至于码头上的其他相关人等,得到云山行隐晦的口风之后,大家都是知趣的远远避开,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现在宿迁那边已经快封冻了,估摸这船要在宿迁北边某处把大炮卸下来,然后雇大车运着北上。”有人低声解释说道。

  “那岂不是要过徐州,在那边动手更”这位话说了半截,立刻被同伴们用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去徐州那边,岂不是把到手的功劳让出去。

  黎大津回头严厉的扫视一眼,仓库里立刻安静了下来,黎大津面沉似水,相比于徐州邳州那边的内卫巡丁,清江浦这边的人手来源相对杂一些,纪律什么很是不如,这让黎大津颇为头疼,和魏木根商议了几次勤练严抓的细节。

  刘勇没理会这些事,只是盯着外面那几艘船说道:“船上每个人都要抓,他们若是不拿兵刃抵抗的话,就尽量不要杀人,抓一个堵住一个人的嘴,都明白了吗?”

  后面响起了参差不齐的应答声,刘勇一挥手说道:“现在去传话准备,我这边一炷香燃尽,灯笼就挑起来,那时动手!”

  如果不是特地留意,运河上的船家根本注意不到码头上的动静,虽然已经入夜,可离睡觉的时候还早,有人走动也是正常,即便是码头上一盏灯笼突然被长杆子挑起来的时候,也没人觉得不对,或许这是清江浦的新规矩当周围船只靠近过来,码头上有许多人影出现的时候,被盯上的那几艘船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但这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船头船内不断的有惊叫响起,然后又是戛然而止,一直没什么惨叫,甚至有落水声响起,在这个寒冷天气下跳进河里那真是找死。

  没过多久,场面安静下来,拥挤在那几艘船边上的船只开始散开,一辆辆早就预备好的马车赶了进来,嘴被堵住,头上蒙着头套,五花大绑的俘虏们被丢上了马车。

  “有人说自己是朝廷官员,喊着你们不怕王法,这些都是绑了,那几个番人都没什么力气,想挣扎也没用,倒是有一个番人很奇怪,一直很安静,没有抵抗也没有喊叫,官话说得还不错,说能不能见见我们首领。”那位中队正回来禀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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